一想到這裡便覺得對不起浩,但是這媚毒卻是無藥可解,只能這樣……
蒙朧中他已俯身過來,輕輕親吻我的眼角,動作溫柔輕緩。而身體卻在同一瞬間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地粗暴地闖進了我的身體。
那困獸似乎終於找到了爆發的出口,一瞬間,如同山洪傾瀉,我只覺得似乎有一隻強有力的植物在我的身體蜿蜒生長,那致命的吸引,讓我不由自主地一陣又一陣地悸動。
隨著那有力的節奏,我弓起了身體,以迎合他,與此同時,我手指深深陷進他肩膀的皮膚裡。帶著恨意和快意,用力地抓緊……
那一夜我一半如身處地獄,一半如置身天堂,半邊灼熱,半邊陰寒,不知道持續了這場歡愛多久,才漸漸平息下來。
室內濃郁的歡愛氣息蓋過了忘憂的香味,澹臺謹已經累得癱軟在榻上,沉沉地睡去。
皮膚上仍留著淡淡的玫紅沒有褪去,又新加了吻痕了淡淡的手印……
牀幃雙層紗帳上綴著零星的小珠,夜間發出微弱熒光,不明亮但特別柔和,那散碎的光經過銀線連成一片,好似夜間浩瀚的星空。輾轉昏睡幾回,我覺得身子輕飄飄起來,有點不知身在何處。
終是忍不了這種感覺,命人放水沐浴,將窗戶打開,把那些味道一一散去。
沐浴完畢,我著一件純白的棉質寢衣,踱到榻邊,擰眉想方纔發生的事情。
如果那人是燕妃的人,怎麼會這麼高的武功?
就算他是來害我,但爲何要讓澹臺謹看到?算起來似乎對澹臺謹的仇恨更深一些。
“妤是,別走……”一聲極細的呢喃喚起了我的神志。
月華灑在澹臺謹的臉上,泛起淡爲的清愁,他的雙目中似有無限傷心,喃喃自語道:“你是朕的……你是!不管如何,也不讓你走……”
我知他做夢了,心中微微顫抖,輕聲問道:“皇上,怎麼了?”
澹臺謹這才蒙朧醒來,看到我在身邊,長出了一口氣。
“方纔……”清寂的目光掠過來,停頓住,看了良久才低聲道:“方纔朕做了一個夢,你手裡拿著一支金簪,說是要死在朕的面前……”
“不過是個夢,皇上也會當真?”我澀然一笑道。
“那----,你親口告訴朕。”澹臺謹有著失而復得的欣喜,裹著衣袍坐在旁邊,緊緊握住我的雙手,神色認真,“不論如何,你都不會離開!”
我心亂如麻,自然是不可能永遠不離開的,但他仍在不停追請著,只好點頭應道:“嗯,不離開。”
“哈哈……”澹臺謹像孩子似的得意大笑,將我抱在懷裡站起來,低頭貼耳輕聲說道:“妤是,你知道嗎?朕,朕今天高興……真的高興…… ”
屋內點著幾盞橘皮吉燈,朦朧光線使得地上影子愈加模糊,象是一團錯亂糾纏的棉線,讓人理不清頭緒。只任他緊緊地抱著。
夜還長,終於他又睡去,只是不肯鬆手。
我正眼打量著沉睡的帝王,突然發現他的眉眼間竟然帶著一絲孤獨,唯獨脣角線條依舊驕傲,始終倔強輕微上揚著,隱著看不透的複雜微笑。
同父異母的兄弟,有著相似的面容,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只差一點就可以觸碰到,最後卻慢慢收了回去。
----你永遠都不會是他。
我們之間隔著那麼遠,就像千尋的絕壁,明知永遠都不可能逾越,而彼岸亦只是一片暮藹蒼茫,所以,此生永不可及。
第二日,兩人剛醒,便聽到外邊有急促的聲音傳來:
“皇上,醉妃娘娘----”
澹臺謹自個兒掀起珠簾出去,問道:“又怎麼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方纔鳳儀宮來人,說是長公主的病有些不好,皇后娘娘正趕著召太醫,各宮娘娘聽到消息,都正趕著過去呢。”
如此興師動衆,莫非病得很是厲害?我看澹臺謹要過去,連忙走出門道:“皇上,咱們一起過去罷。”
昇平公主是他的謫女,近年來澹臺謹子嗣單薄,妃子多產不出子,因此雖然不喜皇后,卻十分疼愛長公主。因此也是一臉憂色,頷首道:“嗯,起駕。”
待我們趕到鳳儀殿中,已經是嬪妃宮人站滿一屋子。太醫們忙上忙下,都鎖著眉頭不肯開藥方,皇后已經哭得哽咽難言,對澹臺謹泣道:“皇上,昇平若是有什麼不測,臣妾也不想活了。”
澹臺謹臉色冷峻,厲聲問道:“長公主到底得了什麼要緊的大病,你們就束手無策了?”
“皇上,長公主生的時候因爲皇后心情壓抑,因此,先天體質便比尋常孩子虛弱,從胎內帶出來的一脈餘毒,但最近卻感染了風寒,不但高熱不退,而且心脈紊亂,呼吸微弱,只怕……”
“一派胡言!!”澹臺謹豁然站起身,怒道:“長公主若醫不好,朕讓你們全部給她陪葬,成日拿著銀俸,難道朕是白養著你們的麼?!”
太醫們嚇得面如土色,齊刷刷跪在地上叩頭,只稱一定盡力而爲。
我俯身倚坐在牀沿邊,看著臉色趣青的小人兒感覺複雜,從前她害我的孩子落胎,如今自己的孩子也危在旦夕,難道這便是報應?
皇后突然上前,一把推開我,緊緊地抱著孩子,惶恐地喊道:“你走,你走,本宮不想看到你,走啊!”
滿宮的妃嬪都不敢說話紛紛退了下去。
我意味深長地瞧著她,微微一笑,轉過臉面對澹臺謹卻半是委屈半是難過:“皇上……”
澹臺謹皺眉道:“皇后現在心緒不寧,你先回宮,以後再來探望公主吧。”
“是,臣妾告退。”我施了一禮,輕輕地退下。
秋風乍起的時節,一襲輕薄的單衣仍不能阻止涼意的輕拂。只是那涼的觸覺並不叫人覺得冷,而是一種淡淡寧和的舒暢。桂子的清甜香馥如雨漸落,亦是無聲無息,嫋嫋嬈繞縈繞於鬢角鼻尖,令人迷醉。
小蝶靜靜地跟在我身後,輕聲道:“主子,這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我胸中大暢道:“不錯,此刻她也嚐到了失去孩子的痛楚,老天爺待我不薄,還沒出手,便替我治了她一回。小蝶,咱們回宮,那桂花酒已經釀好了,本宮今天高興,親自下廚作菜,咱們鎖了宮門,盡情樂上一樂。”
小蝶臉上笑意綻,爽快地說:“是,主子。”
行到玉央池附近,突然閃過一個人,冷冷地說:“醉妃這麼有興致在賞秋啊?”
我猛地止步,這纔看現是燕妃。
她挑眉,滿眼仇憤地瞧著我,並不讓路。
我亦靜靜地看著她,雙方的眼裡俱是刻骨的恨意。
“本宮知道你就是蘇妤是,更知道你是來複仇的,怎麼,就憑你也想扳倒本宮,真是可笑?”她嘴角有如刀的冷笑,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動聲色地道:“燕妃娘娘這是怎麼了,盡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什麼復仇啊,你我同侍皇上,本是姐妹,怎麼會有仇呢?秋風起了,我得回去加件衣衫了,免得被那些魅風吹到,傷了自身。”
說完也不理她,自顧自地走開。
她大怒道:“蘇妤是,你別得意,咱們走著瞧!”
我冷哼一聲,心道也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條魚也該入網了,且讓她再蹦幾日吧。
黃昏時分,昇平公主還是去了,皇后哭得死去活來,澹臺謹也盛怒難下,將所有太醫都杖責二十。
整個皇宮沉悶而危險,沒人敢大聲喧譁。
我想,是應該拜一下拜我的孩子,再將這個消信告訴一位故人。
瑤光殿上的門環已經生了綠鏽,整個殿內透著一股死氣,算起來,距辛蘭月被禁足也有兩年了,不知道她過得如何。
鞋底很薄,踏在落葉荒草上有奇異的破碎觸感,入秋時分,草木蕭疏之氣隱隱沖鼻。月色下草木上的露水沾溼了宮鞋。因爲辛蘭月失寵,合宮的奴婢也都巴不得偷懶,服侍得越發懈怠,以致雜草叢生、花木凋零,秋風一起,這庭院便倍顯冷落淒涼。只剩了一輪秋月,如新眉般向繁茂的雜草遍灑清輝。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主殿,只見一彎下弦月照著窗,似矇昧珠光流淌了一地,燭火一盞一盞幽滅不定,紅淚一滴一滴順勢滑落於燭臺之上,映著沾染了凋敗灰塵的重重紅綃秀幃,濃朱淡紅,混雜了堂外的草木荒疏氣味,幽幽地迷漫著,室內籠罩在一片暗色中。
那一個女人,素日光鮮亮麗的女子,此時一身淡衣素了,靜靜地坐在燭光下,一下一下地梳著發。
仿若書中狐魅精怪的化身。
服侍的宮女早已經入睡,夜是一片沉寂。
青銅鏡中反射出我的身影,辛蘭月放下梳子,轉過頭。
她的臉因爲經年不見陽光,有一種近乎透明的白,身體單薄得似乎一陣風都能吹走,因爲削瘦,下巴越發尖,倒是兩眼黑沉沉的一片。
她咯一聲輕笑:“你來了——我還以爲,你沒有機會再進來——”
面對她,我無需掩飾。
我拂了拂坐上的灰塵,坐在她的對面,“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你不感覺孤獨嗎?”
辛蘭月放下梳子,剔亮了紅燭,“心?我早就沒有心了。無離事非地,我才覺得寧靜,孤獨倒不至於,只是每個月都會有暗殺,下毒的事情發生,不過好在我也習慣了。”
我默然,只在你身在這後宮之中,只要你沒有死,那便得接受這永無休止的明爭暗鬥。
沉默了一會,我緩緩地說:“長公主今日去世了。”
辛蘭月眉眼不驚,淡笑道:“是嗎?算算也是時候了。”
我大吃一驚,疑惑地道:“莫非是你?”
她微微挑眉:“自然不是,是你!”
我猛地起身,影子碎了一地:“我沒有!”
“你是沒有,可是你身邊的人有!”辛蘭月微微一笑說,“別緊張,她害了你的孩子,你要了她的孩子的命,這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怕什麼?”
我難掩心中的緊張,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的人做的?是誰?”
她一字一句地道:“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總之我也希望她的孩子死,不但她的孩子,她也該死。至於你的人嘛,是你身邊的太監叫小步子的弄的,他每弄了一種不知名的藥粉每日喂長公主吃一點,這種毒素日積月累便會要了她的命。但是他怎麼樣想一想,如果不是有我的人爲他把風,爲他保密,他怎麼可以得手?”
輕塵?
我如遭雷擊一般,輕塵他居然?
雖然皇后的孩子死了我心中有快意,但我以爲她是疾病而死,心中並無愧疚,突然得知是輕塵下毒,我的心中不免愧疚惶然,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事到如今已經回不了頭了,我還知道你恨燕妃入骨,不過本宮可以幫你除掉她。代價是你要讓我復出。”辛蘭月淡淡地說。
我望著她,問道:“你用什麼辦法除掉燕妃?”
她咯一聲輕笑道:“這你不用管了,只要你將事情做好,讓她現出原形,我再火上澆油,她便必死無疑。”
我想了想,燕妃定然不簡單,若憑我一人之力,顯然難以解決,現在她肯幫忙倒也不錯。
“好!”
她輕聲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昏寐的殿內,古樹的枝葉影影的在窗紗上悠然搖擺,好似鬼魂伸出的枯瘦手爪。秋蟲的鳴叫在深夜裡越發孤悽清冷,直觸的心頭一陣陣悽惶。
走出瑤光殿許久,仍感覺陰側側的透骨的寒氣襲入。
我招手命顏熾過來,踏著秋夜的露水向當初皇后關我的後殿走去。
遠遠地看到那個廢殿,我便不敢再向前走。
往事如海嘯洶涌而至,那些濃重的傷心事像黑沉沉的夜幕讓我喘不過氣來。
顏熾見我臉色有異,呼吸急促,忙掏出丸藥給我服了一丸。
丸藥滑入喉間,片刻心跳平息,便是再痛苦,我也要跨過去。
一步一步地走近,我彷彿聽到昔日的自己痛苦地喊叫,看到那濃重的腥紅漫過青磚地,滲入草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