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1)
張靜菲又一次來到這層層深鎖的宮門前,從最初的好奇到后來的忐忑不安再到現在的苦澀,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對這個皇宮帶有什么樣的情緒了,朱紅的大門,黃色的門釘,高高的門檻,她突然覺得腳下如千斤墜,讓她怎么也邁不過這道門檻。
胥晟皓輕握她的手,道:“別擔心,有我在,母后不會怎么樣的。”
張靜菲勉強一笑,輕輕點頭。
兩個人邁進宮門,來到承恩宮正殿,殿內氣氛十分詭異,太后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臉色卻不善,旁邊坐著皇帝,表情淡然,一只手緊緊攥著杯子,關節泛白。殿內一片寂靜,伺候在一旁的內侍和宮娥也都大氣不敢喘,低著頭不敢動。
張靜菲明白,事到如今,也是該坦白一切了,誰都無法逃避。
胥晟皓拉著張靜菲的手,兩個人都跪下了,卻都沒說話。
太后突然把眼睛睜開,眼中射出了咄咄逼人的視線,直視著張靜菲,語氣不急不躁:“你們肯回來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胥晟皓低著頭,道:“兒子知錯了,還請母后、皇上原諒。”
胥晟逸開口道:“站起來說話!”
兩個人慢慢站起,張靜菲能感受到自己先在猶如眾矢之的,可眼看卻沒有退路。
太后道:“方月影,你本是準備去契丹和親的臣女,居然拐帶瑞王私逃,該當何罪!”
張靜菲抬起頭,直視著太后的眼光,道:“臣女自問沒有罪,臣女和瑞王爺兩情相悅,你情我愿,不應稱為拐帶,況且皇上并未下旨讓臣女前去和親。”
太后雙眼圓睜,目光變得更加凌厲:“好一張伶牙俐齒!你真以為哀家不能把你怎么樣么?”
胥晟皓插嘴道:“母后!這件事與月影無關,是兒子強迫她的!”
“皓兒!你是中了她的毒了么!”太后怒不可遏,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胥晟皓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兒子曾許諾非她不娶,兒子不能沒有她!”
太后倒抽一口冷氣,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胥晟皓:“你……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胥晟皓又道:“如果母后不允諾兒子和月影的事,那么兒子寧愿不要這身份,也要留她在身邊!”
太后渾身發抖:“你……你真是失了心了!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舍棄爵位,難道說你連哀家也要舍棄么!”
胥晟皓低頭不答,似乎像默認一樣。
張靜菲咬著唇,她以前認為也許那些所謂的紅顏誤國,都是男人貪圖美色的結果,現在她才明了,他要付出多少努力和勇氣才能做得到。
胥晟逸看著他們,心里也被震撼了,原來他們的感情竟是那么深,他為胥晟皓贊嘆著。
太后臉色發青,道:“只要哀家活著,你們就休想!”
胥晟皓抬起頭,道:“兒子絕不會負她!”
氣氛一下子驟然降到最低點,太后突然感到挫敗,她也實實沒想到胥晟皓會跟自己對峙起來。她狠狠地盯住張靜菲,就像她真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妖女一樣。
良久,太后緩了緩臉色,突然說道:“非她不娶?哀家聽說昨天你和那個叫小樓的歌妓廝混在一起,你要如何解釋?”
胥晟皓臉色一變,張靜菲的面色也變得蒼白,太后真懂得適時捅刀子。
“那晚上分明是有人陷兒子于不義!莫非是母后么?”胥晟皓道。
太后一拍桌子:“放肆!”
“兒子不敢!”
太后看著他,心里如刀絞一般,這個一直承歡膝下的兒子,居然也要為了一個女人和自己橫眉冷對,太讓她寒心了。
“雖然小樓出身不好,但也算是清白之身,如今鬧下了這樣的事情,那么我們不能落人口實,你就納她做側妃吧!”
張靜菲身子一顫,險些歪倒在地,胥晟皓緊緊握著她的手,道:“兒子不受!”
“你這個逆子!你真要氣死哀家么?”
“兒子不受!”
胥晟逸也沒想到視身家清白的太后居然會這么做,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這是太后的殺手锏,她這是在告訴所有人,她寧愿讓胥晟皓娶一個青樓女子做側妃,也不接受方月影,這招真是太狠了!如何讓她承受得來。
胥晟逸看到張靜菲蒼白的臉色,心里一緊,道:“母后,朕以為此事不妥,那小樓乃是青樓女子,如何能夠做瑞王側妃,這樣會污了皇室的血脈。”
“哀家不會讓她資格給皇室孕育子孫,只不過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難道這樣天下百姓嘲笑我們是始亂終棄么?”
張靜菲苦笑,這戲演的真好,環環相扣,就是為了逼走自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
胥晟皓眼睛通紅,直直的站立著:“兒子不受!”
張靜菲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可是掌心傳來的溫度卻讓人感到安心,她不能讓他再這么下去了,為了他,為了所有的人,她只能做出選擇。
“太后息怒,臣女愿意和太后一談,只有臣女和太后兩個人,不知太后可否恩準?”她終于說了,因為她別無選擇。
所有人皆是一愣,胥晟皓第一個阻止:“不行!”
胥晟逸也是一皺眉,他覺得這樣太冒險了,畢竟太后是城府深厚的女人,她可以么?
張靜菲寬慰地一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這是他曾經安慰她的話,在這個時候她也要讓他安心。
胥晟皓猶豫,可是他看到張靜菲的笑容,他決定相信她,他們彼此是一體的。
胥晟逸點了點頭,摒退了所有的人,然后拉著頻頻回頭的胥晟皓離開了主殿。
太后看著張靜菲,道:“你要和哀家說什么?”
張靜菲慢慢的跪下了,道:“臣女只要太后一個承諾,如果太后允了,臣女就離開!”
承恩宮外涼亭中,胥晟皓心急如焚地踱著步,胥晟逸則在一旁默不吭聲地坐著,眼睛始終盯著承恩宮的大門,不知再想些什么。
胥晟皓迫不及待的說:“皇上,我實在放心不下,我要進去看看!”
“你坐下!朕有話對你說。”胥晟逸開口說。
胥晟皓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說道:“我真怕她出什么事。”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母后不會把她怎么樣的。”
胥晟皓還是不放心地看了看承恩宮的大門,說:“皇上,太后為什么要這么做?當初還是她許諾同意我們成親的。”
胥晟逸語塞,他無法告訴胞弟事實,一切皆因他而起,雖然他是無心的,雖然他始終是單方情愿,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胥晟皓。
思忖了一下,他說:“母后只考慮到了兩國的關系。”
“皇上!難道把月影送過去,他們就不再虎視眈眈了么,真是可笑,母后不明白,皇上為什么也不加以勸說!”胥晟皓低吼道。
胥晟逸被他質問得無言以對,按說他已經逾距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胥晟逸無法反駁他,也忽視他的咄咄逼人和不應該出現的情緒。
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