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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何慕楓見了伸手拍拍加洛的手愛憐地道:“好了,不逗你了,快吃吧,一會吃晚了又和午飯吃到一塊了。”

加洛才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羅照英有幾分狐疑地看著兩人,何慕楓笑了一下放下筷子道:“程安,我們回了!”

“是,四爺!”

“把商隊的用度全結了。”

“是,四爺!”

劉中和一眾人都驚呆了,大約跑了這么多年從沒遇到過這么闊氣的主,商隊一共二十二個人,人和牲口都吃住了六天,因為馱貨,那馬和騾子的數量是很可觀的。

何慕楓順手拿著加洛的扇子出去了,人杰地靈等人也忙跟著出去了,程安遞給掌柜十兩金元寶,也沒要找頭就走了,把掌柜驚得嘴巴一上午沒合攏,劉中看著驚嘆了一聲:“闊人呀!”

何慕楓走了加洛才終于靜下心來把早飯吃了,加上和羅照英商量好了出關的事,心情一下輕松起來,又想到自己可什么也沒準備,吃完早飯便上街去了。

準備完東西,加洛便到街上漫無目的,東游西晃,想那些大俠、游客是不是就是象她這樣成長起來的。

行至中午,日頭猛烈起來,街上的人也漸少了,可能都在哪里避暑,加洛逛夠了也想趕回客棧小憩一會,正走著,加洛忽聽有人大叫:“你干什么,偷東西,好啊,打斷你的手。”

于是許多人聽到都往那邊擠,加洛好奇,反正也沒事,便也跟著擠了過去,費了挺大勁才擠進去,聽到人們不停地“嘖嘖”聲:“真能吃啊!”

加洛終于擠進去,卻見那賣包子的,拼命地在打一個人,那個被打的人衣著破爛,卻還沒放棄手中的包子,不停地往嘴里塞,又一可憐人,加洛嘆了口氣,轉身想走,卻見那賣包子的人一下扯下什么東西道:“這個東西值此個錢吧,抵你吃包子的錢!”

那吃包子的人一下搶了回去,這一下加洛看清了,居然是狼娃,那賣包子的人一下惱了,掄起捅火的鐵鉗就要往狼娃身上打去,加洛忙叫:“住手!”

那人一見便道:“他偷我的包子,不該打嗎?”

“不就是吃你幾個包子嗎,算我的就好,一共多少?”加洛雖豪情萬丈,但囊中實力讓她不能象何慕楓那樣一下砸出十兩白銀,這有點遺憾,聽那人道:“一共十一個包子,二十二文!”

加洛心里叫了起來:狼娃你怕又是幾天沒吃東西了吧,居然又吃這么多。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錢袋子,數出了二十二文銅子有些肉疼地遞給賣包子的,說完伸手把狼娃拉起來,狼娃口里還塞著包子,手還要伸向那包子籠,加洛“啪”地給了他的手一下道:“你這算什么行徑!”但看狼娃一路上似乎都是這么吃來的,想想以狼娃的身手,那一百個賣包子的也不是他對手,他任人打罵證明自己也知道是錯的。

加洛心軟了,找了個成衣鋪給狼娃置了身半舊的衣服,有點半胡人半漢族的服裝,換衣服時,見狼娃身上各種各樣的傷疤,知道這一路上沒被人少打。

加洛看著更心痛,又拿出她為數不多的金葉子,數了半天只剩了九張,狠了狠心分了五張遞給狼娃道:“這個,可以換很多肉包子,你拿著吧!”說完塞到狼娃手里,狼娃拿著一動也不動,加洛便道:“你走吧,去找你的家人吧,好好過日子去!”

狼娃拿著那金葉子呆呆地站著,加洛狠了狠心轉身便走了。

劉典知道何慕楓定下來的事情,十匹馬也拉不回的,把何慕楓走前安排的事情一一處理掉,何慕楓算得上個勤政的君王,也是心中有大志的君王,只是邊關不穩,許多抱復都沒來得及實施,劉典想苦勸他不要御駕親臨,但知道這話他勸不出口。

何慕楓對施加洛的感情,朝里的大臣可以說是沉迷女色、腐朽荒淫、為私情所惑,劉典知道那是一種生死相托的感情,如果施加洛真有什么,何慕楓恐怕連性命都可以舍棄,他從心里羨慕何慕楓有這樣的機會。

劉典心里猶豫要不要去把晚娘接到身邊,就如何慕楓所講,他此行兇險,走時已安排何允柯為監國攝政王,意思也是非常明了的,一旦他有什么,何允柯就可以登基為帝。

何慕楓走了一個多月,圣安表面安靜,實際卻是波濤洶涌。

腿也時痛時不痛的,好久沒走路居然走著非常吃力,一個人慢慢在街上著,劉典沒有地方可去,長儀不許他住侍郎府,他也挺聽話沒去住,所以只得回新安里住著。

以前下了朝還有個唐加浩可以喝喝酒,自從唐加浩收監,連喝酒的人也沒有了,劉典悄悄到天牢查了,唐加浩根本沒關在那里,看來何慕楓打北胡是下了決心的,只是牢兒的事讓他提前了,唐加浩多半早下獄沒有多久就讓他派去天關了。

即便是瞎逛那條腿也讓劉典很不舒服。七月流火,在日頭下這么走著,那滋味絕對不是象散步般輕松愜意,劉典找個陰涼處坐了下來,想著托旅杰忠找了劉中,卻說給一隊東淮的商隊當鏢師去了,劉典聽了吃驚得讓旅杰忠都好笑,劉典只得訕訕道:“還不知道我家中兒有這本事!”

劉典坐著想劉中的本事時,卻見晚娘出現在街上似乎在找什么。

劉典知道晚娘是在找自己,晚娘東張西望一陣,有些失望,準備轉身時卻看到了劉典,愣在那里,好一會才慢慢走過來道:“老爺,回家吧!”

“哪還有家呀!”劉典笑了一下道:“你還是先回你家里住一段日子吧!”

“我娘跟父親大人講了,他同意你先暫做到家里。”晚娘又一次去牢里探望時才知道劉典早出來了,所以連著幾天都在認為能碰上劉典的地方轉,直到今天才遇著,有點不知該怎么表述,她和劉典從沒有過這樣長的對話,劉典點點頭道:“那就謝謝岳父大人了。”

晚娘臉紅了,好半天才道:“不用,只是父親…”

劉典看著在日頭下站著擦汗水的晚娘。當初,他不過是想隨便找個人氣氣長儀,好讓長儀找到借口與他分離。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極柔弱的女子卻是他兩次入獄,唯一一個天天想辦法去看他的人,當初納晚娘時只說是大燕的郎官,郎官在大燕地位并不太高,加之又是做小,所以葉家并沒有太張揚,陪嫁明顯寒薄刻薄。

劉典當然不可能讓葉晚娘進駙馬府的,只是在南街買下一處不大的處所給以安置,他連一桌酒席未擺,一個人未請,甚至連看都沒仔細看過,在新房中也沒呆半盞茶功夫就走了,后來就將晚娘扔到腦后去了。

葉晚娘在葉家地位很低,劉典后來知道,葉家在算計,自不可將最得寵的女兒嫁給一個地位不高的郎官做小,當然他本也不想太張揚,不想害更多的人,這樣的人家更讓他心安。

葉晚娘沒有告訴劉典是她母親去求了父親葉伯青才勉強同意暫住,但要求卻是苛刻的,劉典進門不準走正門,只能住在下房。

葉王氏一兒一女,晚娘小,兒子在家里開的鋪子上幫工,因出身低賤,并不受重用。

劉典到不介意走不走正門,駙馬府與侍郎府都住不得,而他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何慕楓此行不會太順。

到了葉家才知道葉晚娘,并非葉伯青所出,只是葉王氏饗客時留下來的一個孽種,如果不是個女兒,葉伯青是不會養的,地位還不如她的母親,也怪說不得會答應許給一個郎官做小,劉典知道這個葉家是個有靠山的大生意人家,他的靠山就是七公主的夫家。

劉典在葉家的第三天夜里,三人圍坐在小桌前吃飯,飯菜并不多,劉典剛要吃,晚娘便將自己碗中的飯菜都盡多地刨給他。

葉王氏雖低賤,卻還是很為女兒擔憂,現在又發現劉典這個女婿是個非常奇怪,不愛說話,先前只以為是讀書人清高,相處時間久了,至少他現在也在這里住了三天,只聽他講過三聽話,而且都是晚娘問他答。葉王氏這閨女沒出嫁的時候倒是極活潑的,自從知道要嫁人做小,就沉默了,嫁過去沒兩天就被正房攆了回來,又接走,又回來折騰了好幾次,現在還夫君帶回家,已經是家里最大的一個笑話,府上的那公子小姐本就沒有人把晚娘當姐妹兄妹,現在更加看不上晚娘了。

三人正默默吃著飯卻聽有人道:“娘,晚娘,我回來了!”

劉典見一個長得結實的男子走了進來,葉王氏忙放下筷子接了那男子的袋子,大約有些家用,男子看到劉典愣了一下問:“這是何人?”

葉王氏便道:“是你妹丈!”

那男子一聽便生氣:“這可奇了,即是妹丈,怎么住到葉家來了?”

晚娘忙道:“哥,我們只是暫住幾天!”

男子哼了一聲道:“晚娘,去把那些吃的整治些出來,一會要來貴客!”

晚娘忙從葉氏手里接了袋子去了,男子把劉典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地好好打量了一番然后冷聲冷氣地問:“當初我妹子這婚事,我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們說你是做官的,也就勉強答應了,我妹子這嫁人了,跟沒嫁一般,現在可好,你這妹丈竟然住家里來了,你這算什么?”

劉典正尋思如何回答,卻聽到有人問:“正康兄在家嗎?”

沒一會施南德走了進來,劉典見到所謂的貴客居然是施南德,有些吃驚,反正葉晚娘的哥沒有叫他,他就躲在屋子里,聽到南德的稱呼才知道這個人正是害唐加浩下獄的那個商人葉正康,葉正康居然是葉晚娘的哥哥,劉典覺得天地實在是太小了。

卻聽施南德問:“正康,先別忙著喝酒,我想問你,那胎弓鐵你究竟參沒參生鐵?”

葉正康一聽便折著腿道:“南德兄,甭提那檔子事了,為這事,我父親把我罵得狗血噴頭,本以為接了朝庭的大買賣,終于可以在葉家出人頭地了,誰知出了這檔事。”

“但我查過,生鐵胎弓是從你們這里送去的。”

“南德兄,跟你說,如果這次不是因為我大媽家背后硬,我父親是會被砍頭的。”

“你大媽家的后臺是誰家?”

“告訴你也不怕,我大娘是順儀公主那小叔子的妹子。”

南德吸了口氣說了聲:“是曾家…”

“我爹用家法處置了我,看來我也不是此行中人,不提了,不提了!”

“我表弟怎么可能得罪曾家呢?他那副性子本份又老實。”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約又礙著誰的利益了。”

施南德便沒說話了,只是略坐就走了。

這一夜加洛早早就睡了,因心里有事,所以睡得并不踏實,在半夜里,甚至還覺得何慕楓來過,抱著自己大半夜,似乎一直在嘆氣,但她一直迷迷糊糊的,又感覺不特別真切。

羅正為了趕早涼快,所以天還沒亮就把商隊的人全都攆了起來,加洛跟著商隊跑了一個多月,到底習慣了,一聽到動勁也趕緊爬起來,匆匆忙忙地梳洗,胡亂吃了點東西,換上小伙計那件汗臭的衣服就下了樓,趁隊伍一出發便混了進去,好在天沒亮,這小伙計平日的人緣也不怎么樣,他有個哥哥朱大忠又被羅照英叮囑過的,所以一路都沒人問過,只有大俠劉中略有些奇怪地瞅過她一眼。

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天關,即便在濃霧中,從黑乎乎的影子中,加洛也感覺到它的雄偉,兩邊好象都是高山峻嶺,模模糊糊可以看出非常陡峭。已經有幾支商隊在這里等侯開關門出城了,加洛再緊張也只得耐心地等侯著。

羅正販的主要是山貨,旁邊一隊好象是販絲綢,聽羅正與那隊大當家聊天中知道,北胡人的上層是非常喜歡燕國的絲綢,弄過去都能買好價錢,羅正便說下次也弄一些,只是不知道好不好脫手,那大當家說非常好脫手,兩人聊得近乎,便約著一起上路有個照應,于是在羅正的交談中知道那個商隊的大當家叫任可,手下也有二十多個貶絲綢貨物的弟兄。

對這些加洛都不關心,只希望可以趕快混出關。

出關確實盤查得極嚴,但是正如羅照英講的,沒有畫像,也不知道誰是誰,念著名應了檢查一下便放行了,當然輕易不收身的,這讓加洛松了口氣,順利了出了關,卻見前面是個狹長的地段,都屬大燕國地段,走了約半個時辰,又見城門,再次驗名,城門打開,加洛才見到了一望無際的關外風光。

加洛回過頭再看一眼天關,此行一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回來,想著心里頓生了一種凄涼感,有點傷感地道:“楓哥哥,洛兒這一下也許永遠都見不到你了,珍重吧!”

卻聽有人問:“怎么了,跟誰道別呢?”

加洛回過頭見是那販絲綢大當家任何,長相平常卻生得高大壯實,加洛懶得搭理,一打馬攆上羅正的隊伍。

這會商隊才發現小伙計變成了加洛,羅正臉色一變,但已成事實,總不可能讓加洛再回關把小伙計給換出來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得瞪了羅照英一眼,羅照英很得意地笑了一下,轉過頭沖加洛吐了一下舌頭,加洛也偷偷笑,伸手拍拍懷中的“天羅魈”道:“你今天表現不錯,沒有亂叫,一會好好獎勵你。”

丑狐貍往她懷里鉆了一下。那只丑狐貍一直沒叫過,證明烏木干沒經過這里,加洛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即便出去了,又去哪里尋?從圣安到天關,無論道路、秩序、環境都是不錯的,就這樣已經要了自己半條命,一出天關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的天地!

加洛想弄不好把小命丟那也有可能,她忽打個激靈,怎么有這樣的想法,牢兒自有何慕楓會去尋,她那么執意地要出關是為了什么,為了尋牢兒,連自己也知道其實自己真的沒有一點用處,自己這么活著也痛苦,每天喝不完的藥,受不完的罪,還得看著何慕楓朝秦暮楚的,北國風光,好呀,一到十月加浩說就冷了,自己不是有畏寒癥嗎,那就凍死<花/霏/雪/整/理>自己吧,省得再受塵世那些罪了。

兩隊人馬為了趕路都不歇,有股拼命的勁,要不是因為都販得有貨,腳力要慢些,加洛想自己就趕路也得給趕死,羅照英打著她那匹棗紅大馬追上來問:“方公子,沒事吧!”

加洛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沒事!”好在當時她怕路途遙遠,花重金買下這匹大青馬,雖不如那些個大宛名馬,也不比羅照英的棗紅大馬差太多,但在寬闊的草原,馬匹的好壞優劣一下就分了出來了。

任可騎的也是匹青馬,但比加洛的要大一圈,身上有白色的雪花,跑的那個輕松,明顯是這些馬都沒得比的,加洛忍不住贊道:“乖乖,阿英,瞧不出這任公子的馬好象很不錯呀。”

“洛哥哥,他這馬是非常有講頭的。”

“是大宛名馬。”

“不僅僅是名馬的問題,那是大宛野馬的后代,大宛有一種青花野馬人稱‘草原鬼影’,就是速度快得讓人感覺不到,但這種馬特別野,喂不家的,只能抓捕小馬來喂養,那小馬更是極不易得到的,因為這馬本來就少,能遇到的人罕見,再遇到見馬駒就更罕見了,我還是很小的時候見過有人捕到過成馬,但不過三日就死了,說是餓死的,卻口角流血,我看倒象氣死的。”

“阿英,你懂得真多啊!為什么是氣死的?”

“只是幸好見過,你想如果你把一個成名的英雄人物捉來關起來,難不成是餓死的?”

加洛佩服地看著羅照英道:“乖乖,你這個比喻太形象了,天下英雄都被你比成一匹馬了,那這樣的馬會不會很貴?”

羅照英一聽便道:“怕那所謂的英雄還不如這匹馬值錢,聽說以前有個草原可汗出過狼山那么大的地來換這么一匹馬,后來又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青花玉’。”

羅照英一說,便頓住了,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商人騎這么貴的馬,那該是富到了何等地步。

任可大約聽到了,停下馬道:“任某因做生意游走于南北,有幸救了個有錢人,那有錢人報恩送與任某的。”

“啊!”兩人同時點了一下頭,再對視一眼,好象說這任可救的人要么是有錢過分,要么就是惜命過分。

加洛卻盯著那馬猛看,羅照英忍不住問:“洛哥哥,你看什么?”

加洛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變成了洛哥哥,好象是自從出了關就這稱呼了,回過神來有些異想天開地道:“如果任公子睡著了,別人偷了他的馬,不是可以賣個很好的價錢!”

“這‘青花玉’非常認主人的,如果不是一生下來就養著馴服,根本就不可能再馴服了。”羅照英對加洛無知的問題搖搖頭,加洛聽了便道:“那別人連騎都是奢望了。”

“那是,沒主人的同意,別說騎,摸都摸不得。”羅照英接過話就回了,見加洛羨慕在看著任可,只差道:把你那有錢的朋友也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唄。

羅照英見加洛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很缺錢嗎?”

加洛一下不好意思了,忙收回自己明顯有些邪惡而貪婪的目光,專心跟著羅照英趕路,心里又疑惑:羅照英不是大家千金,怎么又知道這么多?但這顯然不是自己關心的范圍,所以轉瞬就忘到后腦勺去了。

這一路上,加洛做得最多的就是一會看看任可那匹“青花玉”,一會看看自己這匹大青馬,心里就納悶得慌,同樣都是青馬的,憑什么那“青花玉”價格那么昂貴,自己這大青馬花了十五兩銀子,這價當時也是馬市里高價的了。

這么趕路,加洛又累又渴又熱,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

正午的日頭更加猛烈,在一處有巨石陰影的地方,兩支馬隊停了下來,人和馬都耗得厲害,加洛立馬滾下了馬,到那陰涼處一**就坐了下去,羅正那幫販子也三三兩兩地爬下馬,尋了陰涼處休息起來。

任可下了馬,他那個跟隨岳中海立刻上來牽著馬喂水喂食去了,他那些兄弟看上去比羅正的手下要強壯很多,似乎沒覺得這么走路辛苦,而且個個都少言慎行,在陰涼的地方,很規矩地坐了下來。

羅正這邊的人喝了水啃了干餅子緩過氣來就開始胡吹亂侃,講講南北窯子的特色,開著一些不入流的玩笑,羅照英照著一個講得正歡的抽了一鞭子,那人趕緊住了嘴,劉中裂著嘴巴聽著傻笑,加洛心里倒怕真的來了賊,劉中非得露餡不可。

任可走到羅正旁邊坐了下去,岳中海又拿來他的水囊。

加洛喝了水吃了一點食物,喂了狐貍水和食物,那狐貍便跑到羅正與任可身邊,與兩人玩耍起來,加洛便翻出何慕楓常看的那卷羊皮卷問:“阿英,我們現在離狼山還有多遠?”

羅照英一看叫道:“你怎么會有這東西?”

“怎么了?”加洛因為對到天關的路問過人,又跟著商隊,所以從沒拿出來過,關外顯然不太能問到,才翻出來,那羅照英便道:“這種東西,軍隊上都只有極高身份的人才有,民間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你從哪弄來的?”

加洛一聽愣了一下,本以為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在哪不能撿兩卷,只得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一個朋友送的,他聽我要出關尋人。”

“這也是朋友送的,你們的際遇都不錯呀,你這朋友多半權高位重吧?”

“也不是啦,他也是偶然的機會得別人送的。”

“這可是機密的東西,你的這些朋友怎么當禮物般送過來送去的。”

加洛一下無語了,但心想羅照英一個普通商戶人家的千金怎么懂這么多,愣愣看著羅照英,羅照英一**坐她身邊道:“管它哪來的,我們來看看。”

羅照英便給加洛指現在大家的位置大約在哪里,狼山在哪里,加洛用十分佩服的眼光看著羅照英:“阿英,你懂得真多。”

羅照英愣了一下忙拍拍頭道:“以前偶爾看見過,所以知道一二。”

“你的偶然也太多了。”加洛沒心沒肺地羨慕地道:“我咋就遇不到這么好的事呢?”

“會的,會的,你還很年青嗎?”

“你有我大嗎?”

“我…我不知道。”

結果兩人都是十二月滿十八,羅照英晚兩天,比加洛小,羅照英卻高興地道:“我們兩這么合得來,干脆結拜吧!”

加洛一聽便道:“好呀,我們結拜姐….結拜兄妹好了。”

于是兩人真的結拜了,任可看著笑了一下,加洛愣了一下怎么又跟人結拜了。

羅正只讓大家休息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招呼大家上馬,加洛忍不住道:“氣都還沒喘均又要出發了。”

“洛哥哥,你怎么象個大家公子哥?”羅照英因為結拜過,洛哥哥前洛哥哥后地叫得更親了,加洛便嘆了口氣道:“公子的身子奴才的命。”

加洛聽到任可“撲哧”笑了出來便問:“任大當家的,你笑什么?”

任可用水袋當扇子扇了兩下道:“沒有,沒有,沒笑什么?”

加洛不滿地往她的大青馬走去,第一次沒爬上去,第二次才爬了上去,心里直怪這大青馬長得太高了,羅照英是見怪不怪了,也翻身上馬,劉中卻說起了風涼話:“我說方公子也,你出關尋人,就這樣尋什么人呀?”

“這關你什么事,我想尋誰就尋誰?劉大俠,你是圣安城排名第幾呀?”

劉中不屑地道:“圣安城算什么,知道我師傅是誰嗎?”

加洛搖搖頭,劉中便得意地道:“關笑天關大俠,你有聽過嗎?”

加洛又一次從大青馬上跌了下來,因為大青馬動了一下,加洛又沒坐穩,但這一次她絕對是被嚇的,幾十道目光一下射上劉中,幾十道目光有九成是不相信的,看樣子,關笑天在江湖中的名聲不是一般的大。

羅正也忍不住問:“劉大俠是關大俠的徒弟?”

加洛總覺得羅正后面還有一句話“不太可能吧”的話沒講出來,但劉中沒有感覺到,繼續在那里夸夸其吹了一陣,不過加洛自始自終都無法劉中大俠與關笑天大俠的徒弟聯系到一塊。

岳中海把任可的“青花玉”牽了過來,加洛才轉過頭流著口水打量起來,羅照英給她大青馬的**上揮了一鞭道:“洛哥哥,我們走吧!”

“不走也得走了。”加洛手忙腳亂抓住韁繩,“下次…下次不準這樣的,你是成心想害死我不成。”

寬闊的天地間響起了羅照英銀鈴般的笑聲,加洛頓時覺得沒那么累了。

下午的草原更熱,不象在關內,一路上好歹可以見到幾棵樹,或還有店鋪可以避避暑,出了關,上午還見些巨石,看到河流,到了下午連巨石也少了,這種行路變得非常考驗人了,兩支商隊的人都沒人再說笑了,沉悶地趕著路。

加洛戴著斗笠,仍然熱得受不了,頭暈得厲害,汗出得多,加洛都怕出完了汗,就被曬成肉干了,羅照英戴了一頂紅頭巾,策馬飛揚,就象個逍遙快活倒象個仙子,加洛恨恨地看著,心里非常不滿:同樣都為女人,怎么差別就這么大呢!

任可忽打住馬道:“羅大當家的,前面有片沙棗樹林,好象有帳蓬,到那兒歇歇腳吧!”

“好的,任大當家。”兩人策馬過去,加洛一聽有得歇腳立馬來了精神,忙打著馬追過去,發現沙棗林里有軍隊帳蓬,任可與羅正交涉后,對方看過他們的通關文牒,才許他們找個蔭涼處歇息。

大家忙下馬休息,加洛便問:“怎么會有軍隊?”

羅照英撇了一下嘴道:“大約是大燕去狼山的軍隊。”

加洛也顧不了那么多,摘了斗笠用衣袖拼命地擦汗問:“這一路都是這樣的。”

“聽我叔叔講,以前,這一路有北胡人做生意的帳蓬,行人可以歇歇腳,現在應該被大燕軍隊管制了,不敢有人出來招攬生意了,可惡的大燕軍隊!”

加洛有些吃驚地看著羅照英不滿地反駁道:“為什么大燕軍隊可惡,北胡軍隊就不管制了!”

羅照英立刻反駁回來道:“北胡軍隊管制的時候,至少有人出來做生意,路上還可以補充給養!”

加洛立刻又反駁了回去:“大燕軍隊這不是才管制嗎,等戰爭結束了,肯定也會讓人出來做生意的,一定比北胡軍隊管制的時候還要熱鬧繁盛!”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加洛與羅照英一下爭執了起來,羅正連忙叫了一聲:“阿英!”

羅照英噘嘴含著淚看著加洛,加洛見了也不好再爭執下去了,趕緊拍拍沙地道:“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呀,偏遇到管制這事。”

本來極不不高興的羅照英一見加洛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洛哥哥,你太有意思了。”

“我怕是爬不到狼山了。”

“沒事,剛才我叔父講,照這樣,走五天就可以到狼山。”

加洛一聽還有這樣走五天才到狼山差點背過氣去了,任可看著加洛又笑了一下,然后搖搖頭。

兩只商隊經過商量,改為下午和傍晚休息,后半夜及早上趕路,避過過于毒辣的日頭,加洛才松了口氣。

當下兩支商隊商量好就沒再趕路,尋了個有水的地方安營扎寨了,顯然兩隊人馬都十分熟悉地形,看到水加洛的精神頭好一些,用水好好地洗了個臉,才覺得人又活過來了。

加洛知道自己在商隊里是個比較沒有用的人,出了天關跟在關內就不一樣了,沒有現成的客棧,只能自己安營扎寨絕,而這事絕對不是加洛善長的,她就只能躲在一旁叢懶,羅正底下的兄弟本來一路對她頗多意見 ,這會對她更是怒目相視,尤其是那個小伙計的哥哥朱大忠對加洛一路怨言頗多,這讓加洛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走出來,卻又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搭上手,被同樣沒做事的劉中一通嘲笑。

加洛尋個涼快點的重新地方坐下來住問:“劉大俠你有什么可以嘲笑我的呢?”

劉中一揮手中的寶劍道:“你怎么可以跟我比呢,我是負責保護大家安全的,你是什么呢?”

加洛一拍腿道:“對呀,我是付了路資的,我的路資難道不夠包食宿嗎?”

“那你就去問問,這跟羅大當家出來的人,誰沒付路資呢?”

加洛一聽趕緊閉了嘴,已經非常沒有人緣了,別在觸怒了眾人,于是和劉中躲著眾人偷懶,而兩人在偷懶這一方面都比較善長。

任可的那些兄弟顯然是扎帳篷是高手,而且有條不紊的,扎帳篷又快又結實,還可以騰出人手來幫羅正。

兩邊同樣都是扎一個大帳篷一個小帳篷,因為羅照英,所以羅正這邊多扎個小帳篷,但不知道任可那邊為什么也扎了個小帳篷。

加洛這會可就羨慕羅照英了,如果是自己立馬就進去躺著休息,但大帳篷不行,生火做飯是少不了的,加洛還是不會,還有些男人干脆到水邊打了水來洗澡,加洛想他們如果不是因為羅照英,恐怕連那褻褲也不穿了,想到這里一下害怕起來,一會住到帳篷里去,那些人不穿衣服怎么辦?

加洛又見朱大忠帶著一伙人拾了不少干牛糞,不知干什么,只覺得味道不太好,后見任可那邊用來點火,才張了一下嘴,知道這東西居然可以用來當柴燒,想著那火煮出來的東西,差點吐了。

加洛不敢表現得太嬌氣,勉強吃了用干牛糞煮的東西,就想進帳篷休息,卻見朱大忠一伸手擋著道:“你還真是什么都不做呀,如果此這般,以后兄弟們都不做事了,對不對?”

“朱大哥,小弟是頭一次出門,有些事沒做過,以后一定跟大伙好好學。”

“這話可奇了,那剛才怎么沒見你來學?”劉中扇風點火的,加洛以前非常同情劉中,現在才發現他比劉典招人煩得多,怪說不得劉典跟他不和不來,這樣的品性,能跟他和的人還真不多,加洛不知怎么回話,卻聽任可道:“小兄弟,到任某的帳篷歇會?”

加洛本來就委屈,被劉中、朱大忠說得眼淚都要流了,聽了任可的話便轉身向任可走去,任可指指那個小帳篷道:“就在那兒!”

這可真算喜從天降了,加洛做夢也沒想到有這么好的事,剛才受那點委曲也就不算委曲了,忙跑過去,忽又覺得不好意思地反過身:“這…這怎么好?”

任可的嘴角扯了一下一抬手道:“洛公子請便吧!”

“那就謝謝了!”加洛趕緊給任可鞠了一個躬,就無羞無恥地往那個帳篷爬了進去,兩個小帳篷在兩個大帳逢之間,加洛沒想到任可這個不大的帳篷里居然用厚厚的毯子墊了一個睡覺的地方,加洛胡亂地洗了臉手便爬了上去,心里給任可不停地燒高香。

羅照英走進大帳篷沒找到加洛有些好奇地問:“洛哥哥呢?”

劉中哼了一聲道:“人家有貴人相助了。”

羅照英才知道加洛住到任可的帳篷里去了,忙走過去一掀帳篷就進去了,加洛剛要解發繩,羅照英進來嚇了她一大跳,忙放下手有些不自然地問:“阿英,你怎么還不休息?”

“你怎么住人家的帳篷?”

“任大當家的很豪爽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跟我回去。”羅照英說完便伸手來抓加洛,加洛忙道:“阿英,阿英,我不習慣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

“那你跟我住一個帳篷就好了。”羅照英一說完立即伸手捂住嘴,頃刻滿臉通紅,加洛忙道:“那怎么行,我就住任大當家這兒好了!”

“那任大當家的住哪兒?”

“任大當家的當然和我一起住。”

“那…今晚就先這樣吧!”羅照英有些不滿地走了,加洛才松了口氣,正要解發繩,任可卻進來了,她再一次停下手,又看著任可,任可便道:“這么晚了還不歇下,明天走得了嗎?”

“是準備歇了,那你…”

“我的帳篷難不成你還讓我住露天去。”

加洛才想起自己是被人收留,一時愣在那里了,岳中海送來洗漱的東西,任可擦了一下汗,又聽岳中海小聲問:“大當家的,要不要洗澡。”

任可搖搖頭道:“算了吧,這路上就將就了。”

加洛心里狂叫:“你不洗讓我洗呀。”

卻聽岳中海又道:“只是水都燒熱了。”

任可轉向加洛問:“要不,洛公子你去洗洗。”

加洛差點樂得喜形于色,趕緊忍住點頭哈腰地道:“那就不要浪費了,不要浪費了。”說完便樂顛顛跟著岳中海去了。

加洛走到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岳中海他們拉起了密實的圍帳,做了個臨時的浴房,雖只有兩桶熱水,但對于這樣的行路,那已經是神仙才可以享受到的美事了,加洛也就美滋滋地毫不客氣地享用了,換上干爽的衣服,覺得涼爽許多,而且最讓她舒服的是,任可不知道去了哪,她一個人獨享了小帳篷。

狼山并不是單指一座山,而是一個泛指,是指一個地方,聽羅正他們講大路經過的狼山還是一個水草茂密,景色宜人,物產豐富的地方,加洛心里十分向往。

經過五天的苦旅,加洛終于隨兩只商隊來到了早就如雷貫耳的狼山,這一帶顯然剛剛經歷過戰爭,沒打掃干凈的戰場偶爾還經常可以看到一兩具北胡兵的尸體,剛剛經歷過戰爭的狼山并不美好,常有戰火燒樵的痕跡,沼澤地里可以見到蟲蛇游走,草原上時常見到落單的孤狼,天上飛著以腐肉為食的兇禽。

狼山已經被大燕軍隊管制了,正道不允許商旅經過,而且還劃分出了一定的路線,商隊只得走另一條不太好走的路。

現在兩支商隊經過的地方也叫狼山,只不過不是加洛心里比較美好的去處,這里除了美麗的草原、還有凄涼的戈壁、炙熱的荒灘和令人恐懼的沼澤。

在沼澤見過了蟲蛇,加洛又見到草原上另一種可怕的動物——狼,正在撕咬那些沒人掩埋的北胡兵尸體,見到有人來,便撒四散著跑開了,還有就是天上不停飛過的禿鷲,讓人隨時感到死亡的氣氛,加洛才真實地感到關外遠沒有唐加浩講的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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