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鉦的爲人,就算是不跟在他身邊的蘇青墨等人都清楚,更遑論從開始就被他迷惑誘拐的趙潤清?
在被對方折磨到非人的那段時間裡,他是想過死。
可死多疼啊,他對自己下不了那個狠心,只能寄希望在蘇青墨他們身上。
他以爲自己可以就此解脫,誰料蘇鉦卻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派李繼將他救回後,免不了又是一場折磨。
那時他已經(jīng)身受重傷,在被蘇鉦的陰氣又折磨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可就在他幾乎意識全失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低沉綿軟,溫潤如水,卻獨有一番堅毅。
那個聲音對他來說何其熟悉啊,熟悉到幾乎在曾經(jīng)的每一個夜晚,他都能聽到對方用這種令人厭惡的聲音向他宣戰(zhàn)。
範庭川,曾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對手,是他終其一生都想要打敗的人。
可自從成了蘇鉦的極陽載體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可以活在陽光下的資格。
他原以爲這一場無聲之戰(zhàn)最終是自己敗了,可在發(fā)現(xiàn)原來範庭川的處境跟自己一樣時,他突然很想笑。
什麼洛陽第一公子,什麼未卜先知能力十足,在絕對的心計跟力量面前,不還是屁用都沒有?
那一刻,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告訴蘇鉦自己要活,還要活得很好,他說他想要再跟範庭川一爭高下,在這充滿污穢的泥潭裡面繼續(xù)他們之間的戰(zhàn)爭。
他向蘇鉦表了態(tài),態(tài)度十分堅決。蘇鉦便也信了,爲他療傷,放他自由。
可明明該按照原有設定走的劇情到了最後關頭竟然來了反轉(zhuǎn),就像是蘇鉦一直以來對衆(zhòng)人做的一樣。
蘇鉦滿臉不可置信,幾乎都忘了四邊還有攻擊正對自己。
他大腦快速運轉(zhuǎn),努力思考到底是哪一層出了問題。
可不管是從開始的引誘到之後的威脅,趙潤清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異樣。即便如現(xiàn)在這樣,也是一副吊兒郎當?shù)耐嫘樱?
人根本看不透。
難道……是範庭川從中作梗?
那也不可能啊,他一直都派人跟著這兩個傢伙,雖然知道他們總有一些異樣的對話,可從未聽說趙潤清會順著範庭川。
“你現(xiàn)在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嗎?”驀地,範庭川一語輕調(diào)。
蘇鉦怒視過去,驀地伸手捏爆一個南字軍的腦袋,臉色越發(fā)難看。
“因爲人心。”範庭川道,“你自以爲看透的東西其實最不明白,所以只能失敗。”
“你胡說八道!”蘇鉦怒吼。
“是否胡說,你心裡清楚。你一直對自己跟趙潤清的說教很自信,覺得他從不會動搖,可你卻沒站在他的角度想過。”
“他是想活,但是建立在身心健全的情況。你毀了他的未來,害他變成這樣,對你來說他所有的價值就是極陽之力,可一旦到了力氣枯竭那一天,他就沒了價值。”
“你一向最重視價值,一個沒有價值的人,你不會留著。”
範庭川冷靜剖析蘇鉦的心理,越說越見對方臉色難看。
事實上關於趙潤清的態(tài)度只是左右整個棋局的一項內(nèi)容,另一項,雖然也關乎人心,但主人公卻是蘇鉦。
深吸口氣,想到一直以來的痛苦在今天就能有個了結(jié),他突然有些激動。
可越激動就越難過,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扯著,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你早就知道我的主意是打在趙潤清身上的,卻還偏偏暴露了他的行蹤。你是想告訴我只要有你在,不管我有什麼想法,終究一事無成。”
“所以後來當你用陰氣控制了我,你對自己的想法就更加自信。你放任我頻繁接觸青墨他們,一是爲了折磨我們,二是篤定我最後一定會回來。”
“你始終覺得我不會扔下青墨就此離開,可蘇鉦啊,我即便再關心她,可在看到她已經(jīng)尋了一個足以能照顧好她的良人後,我爲什麼還會堅持原來的想法?”
步步深入,循循善誘。從一開始蘇鉦在佈局,他也在佈局
,唯一的失策不過是關乎人心,可索性最後,是自以爲最懂人心的那個人輸了。
“所以,你一早就開始算計本尊了?”蘇鉦冷道。
範庭川沒有繼續(xù)作答,但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表達了一切。
殊不知此刻蘇青墨早已聽得整個人呆住,腦海中不斷翻過昔日的對峙,每一幕都是她對他無盡的傷害。
多麼可笑啊,他一心爲她,她卻傷他比蘇鉦出手還要重?
“他一直都在謀劃,爲了咱們……”容驍?shù)穆曇艟従忢懫穑统涟@,惹得蘇青墨鼻頭一酸。
“五年前你離世,我與況琴前往擎南四處打探你的消息,而他則返回容召,跟隨蘇鉦。”
“原先我並不明白爲什麼,事後想想,才發(fā)現(xiàn)他並非是自暴自棄。他知道你沒有死,不想你再被蘇鉦算計,所以寧願成爲蘇鉦的棋子,代替他走每一步。”
“皓月招親,他前去是爲了確定你的平安。與你結(jié)親,是想要將你留在身邊保護。就算是在陰陽山中殺了元勃,也是無計可施,因爲他要向蘇鉦表明忠心,這樣才能接觸到趙潤清,才能讓對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心。”
“範庭川他啊,將所有的罪孽都自己擔著了,他總說自己不懂人心,可若是不懂,又怎會走到這一步?”
就連他交付的那個玉疙瘩,也絕非尋常之物。
誰能想到,屠骨之陣就在那裡面。
他當日寧願冒著被蘇青墨恨一輩子的危險,也要潛入珉合城中。孤身一人尋找到了契機,卻在事後不動聲色交給了容驍。
他心思縝密查閱古書,知道集合他與趙潤清二人之力就能打開屠骨之陣。
所以從擎南皇宮開始他就在謀劃,假裝自己無計可施,實際卻與趙潤清聯(lián)手將蘇鉦引來陰陽山中。
因爲這裡是整個合玄大陸最適合佈下屠骨之陣的地方。
至於剛纔那一場比試,一般出自真心,一般出自佈局。
最後的結(jié)果是他計謀已成,可代價,卻是可能要徹底毀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