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雙黑亮卻沉穩的眼睛,慧娘心下莫名的鬆了口氣。
那人見到是慧娘,眼裡先是閃過一絲亮光,接著又反應過來自己的裝扮,閃過一絲懊惱。
如果此時仔細打量的話,還能看到他耳根處一抹可疑的潮紅。
“來了!”瞬息之後,那人就恢復了往常的冷靜,不過此時沒有了以前的清冷,卻多了些許的溫情。
慧娘聽到這熟悉而冷峻的聲音,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此時的裝扮,眼裡不由自主的閃過一抹笑意。
堂堂大漢朝的長平侯,名震盛京的‘四少’之一,也會有如此,嗯,‘樸實’的一面。
沒錯了,這人就是離京快兩個月的長平侯!
如果那個守衛‘王哥’在的話,一定會指著他失聲,趙,趙恭!
就在慧娘思量是不是該行禮問安之時,屋裡又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氣死我了,竟然害得爺藏在那一堆青菜裡,他最好給爺小心一點,要是落在爺手裡,爺饒不了他!”
慧娘聽著這個一口一個‘爺’的聲音很是熟悉,卻一時沒有想起來,不由得朝扮作農夫趙恭的長平侯投去詢問的一眼。
長平侯卻沒有回答,而是也回了她一個眼神,轉身朝裡面大步走去。
慧娘猶豫了一瞬,擡腳跟上。
她記起來之前石全家的說是世子爺請自己幫忙,照顧一下兩個故人。
昌國侯父子一上午不在侯府,她是知道的,開始還猜測應該是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
沒想到他們回來以後,還帶了人。
媛娘說的很清楚,如果自己不願意的話,絕不勉強她。
依她的性子說。麻煩向來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的!
但是當她聽到‘故人’二字時,心裡突然一動,嘴巴快過理智就答應了下來。
當她隨著石全家的來到雅園時,還在奇怪她爲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當她認出長平侯的一瞬間,她心裡已經有了隱隱的明悟。
而當她隨著長平侯來到裡屋,看到躺在榻上一身布衣的妖孽男,她就徹底明白了。故人,她當時心裡的潛意識就知道是這兩個消失了將近兩個月的人。
不自覺得,慧娘就對著榻上男子難得的落魄樣兒。綻放出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難怪她聽著熟悉,卻沒有記起睿親王這個妖孽。
他此時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平時的慵懶與不在乎,而滿是氣急敗壞!
正是這樣卻給他添了一絲人氣兒。
睿親王這個時候。顯然也看到了她,馬上就又恢復了妖孽樣兒,慵懶、邪魅:
“義妹,你來了!”
“齊嬤嬤的醫術你學得怎麼樣了?三哥這回可得靠你了!”
雖然粗布麻衣不能遮擋他的妖孽氣質,但它頭頂上零星的幾點翠綠和枯黃。卻增添的幾許滑稽。
“三哥,齊嬤嬤雖然教了一些,但是妹妹從來沒有機會實踐,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學會了幾成!三哥,確定要試一下嗎?”
說著慧孃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不管!三哥我現在不能出去找太醫,這條小命就交給你了。你要是捨得三哥沒了性命,你就可以看著不管!”睿親王見慧娘取笑自己,脖子一梗。耍賴道。
“呸、呸,三哥怎可詛咒自己,當心太后知道了生你的氣!”慧娘見他說話口無遮攔,不由略帶責備的瞪了他一眼。
慧娘進宮給太后和雅太妃問安的時候,睿親王幾乎都在。
他在太后面前又總愛耍寶。沒有了外人面前的邪魅,而是乖巧懂事的小兒子!
一來二去的。慧娘也跟他慢慢熟悉起來,沒有以前那麼排斥他。
出去洗漱後,換上青色長衫的長平侯回來看到他們相處的樣子,眼神不由得一黯。
慧娘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看到又恢復了清俊外表的長平侯,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讚歎。
以前不覺得,有了剛纔的對比,她才發現自己這位未婚夫大人長得好還不賴!
長平侯也看到了慧娘眼裡的讚賞,心情突然飄了起來,眼神漸漸溫和了下來,看著慧娘嘴角慢慢彎了起來。
就在慧娘吃驚的發現長平侯好像笑了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睿親王的怒吼,“爺也要洗漱換衣衫!”
此時,睿親王側著腦袋看著旁邊的兩人。
雖然看不到慧孃的表情,但是他看到了長平侯含情脈脈的眼神和嘴角那抹勾人的笑容,別看他平時是一塊冰塊,但長相還是很招小姑娘喜歡的說!
突然,他心裡就莫名的煩燥起來,衝著站在那裡‘深情對望’的兩人吼道。
他這動靜果然打斷了各有所思的兩人,長平侯意味深長的看了睿親王一眼,然後淡淡的道:“好,你的衣衫已經準備好了,我讓人進來伺候!”
然後轉身出去了。
睿親王看著長平侯出去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神色顯得很怪異。
“他傷的也很重,一直在硬撐著,你先給他看看吧!”
就在慧娘想著是不是應該找到話頭來說,睿親王悶悶的道,聲音出奇的充滿了孤寂和落寞。
慧娘不由好奇的轉頭望去。
睿親王已經把頭轉向裡邊,顯然不想讓慧娘看到他的不對勁。
片刻後,兩個小廝打扮的人端著淨盆和衣衫進來了,長平侯跟在他們後面。
“出去等會兒吧!”長平侯看著慧娘淡淡的道。
“好!”慧娘朝睿親王福了福身,跟著長平侯來到一個類似宴息處屋裡。
石全家的和墨菊都等在這裡。
她們看到慧娘,快步走上來,擔心的打量著她。
慧娘笑著朝她們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用擔心。
屋裡一時沒人說話,頓時陷入寂靜。慧娘心下奇怪,叫她來不就是讓她給他們處理傷口的嗎。這人怎麼沒有一點兒動靜?
這般想著,轉頭看向長平侯,只見他也正好也朝這邊望了過來,嘴脣噏動,喉嚨滾動,好像有話要說,看到慧娘朝他看來,又瞬間嚥了回去。
真沒想到以冷漠無情著稱的長平侯也有這麼彆扭的一面。
慧娘緩步走到長平侯身旁,微微福身,“不知侯爺可否讓小女看一下傷勢!”
“多謝慧縣主了!”
長平侯趕緊起身朝慧娘微微一彎腰。猶豫半晌才起身想脫下身上的外袍。
雙臂微微一張,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額頭上滲透點點汗珠。
慧娘見狀。趕緊朝墨菊和石全家的打了個眼色,兩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幫長平侯脫下外袍。
慧娘快步走到長平侯背後,果然,他雪白的中衣已經滲出點點鮮紅的血跡。
慧娘示意石全家的和墨菊繼續脫,石全家的和墨菊不贊同的看著慧娘。
雖說。慧姑娘雖說已經是長平侯的準媳婦,但是到底沒有成親,連定親都沒有呢,長平侯這樣在慧姑娘面前衣冠不整的,成何體統!
這要是讓齊嬤嬤和大夫人知道了還不得罵死她們!
慧娘看她們猶猶豫豫的沒有動作,長平侯更是繃直了身子站在那裡。一副忍不下去要跑的架勢。
慧娘瞪了她倆一眼,“事急從權,這樣怎麼處理傷口?”
石全家的和墨菊對視了一眼。慢慢挪上前,給長平侯脫去中衣。
長平侯感受到微冷的風吹過,皮膚不自覺的收緊,又感到身後的目光注視,身子更是僵硬。
慧娘看著他背部斜斜的纏了厚厚的紗布被鮮紅滲透。瞳孔不由得一縮,這得多嚴重的傷勢啊!
“點上燈。準備紗布、熱水,烈酒,酒越烈的越好,還有筆墨紙硯!對了,讓周管家進來!”
慧娘眼睛不離傷口,迅速的吩咐道。
“諾!”墨菊和石全家的分頭行事。
等她們出去了,慧娘轉到長平侯面前,低頭目不斜視的看著傷口,手輕輕地放在紗布上。
慧娘溫熱的手指,碰到他微涼的肌膚,長平侯條件反射般的一縮。
“別動!”慧娘輕輕地聲音,制止了長平侯的閃躲。
她慢慢的解開紗布上的結,然後打量了下自己的纖細的胳膊,又目測了一下長平侯的高度,不由得無奈嘆了口氣。
慧娘在長平侯身側,來來回回十幾趟才把這紗布拆完。
她忍著害怕,慢慢睜開眼睛,看向他的背後!
那傷口一尺多長,血肉微微外翻,還有鮮血慢慢滲出,十分的猙獰恐怖!
不知道出於什麼感受,慧孃的心一下子絞了起來,慢慢朝前又邁了一步,依稀可以看到傷口上下兩端有暗紅色的結痂,顯然之前已經開始癒合了,只是後來劇烈活動,又重新撕裂了。
“多長時間了?”
慧娘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淡淡的嘶啞中有了絲絲心疼。
一直注意的慧娘動靜的長平侯卻發現了慧孃的不同,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欣喜,小心翼翼的回答。
“半個多月!”
突然慧娘心裡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半個多月了,傷口癒合了撕裂,撕裂了癒合,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慧娘覺得沒有發炎化膿都是老天爺眷顧他!
長平侯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背涌起一股涼絲絲的寒意,這股氣息來自身後的小人兒!
他不明白剛纔還溫情脈脈,這會兒怎麼就陰雨連綿了?
雖然不解,但作爲男人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最好不要招惹她!
他想了想,躊躇了躊躇,還是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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