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包間，明歡便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順陽王殿下。

謝然本來正在思慮，兀的感受到后方視線，轉身見是與謝承平才討論過的趙明歡。

對視間，明歡尷尬一瞬，意欲行禮，但被謝然以眼神制止。

說起來，他們似乎頗有緣分，自他回京后屢屢碰上。

“趙小姐怎么在這？”他知道，但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明歡甜甜一笑：“來看看兄長。”

謝然點頭，二人一塊下樓，云衣已經去花坊繼續看著，明歡此刻倒是無所事事。

“小姐可知京中都有些什么有趣的地方？”

明歡想了想，有趣的地方殿下怕都已經走過了。

“城內殿下想必比民女熟悉。”

“那城外呢？”

明歡一愣，城外她倒是熟悉。

“民女在城外有幾處田莊，殿下如果不嫌棄，可以跟民女去看看。”

謝然點頭：“出門在外，不必如此拘謹，喚我謝公子即可，也不比自稱民女。”

明歡覺得這不合禮數，有些為難。

謝然故作落寞：“我在京中并沒有什么熟人，本以為與趙小姐相識已久，早已將小姐當做是朋友，不想小姐對我竟這般疏離。”

明歡驚呆了，殿下今天莫不是中了邪？

她哪知道謝然是因為與謝承平算計了她，此刻心下歉疚，只想著對她好一些。

景紈覺得，要不是京中皆知順陽王忙于肅清朝政，她幾乎忍不住猜疑謝然是故意出現在小姐面前的。

要知道，從前也只有何嘉這一個男子頻繁出現在小姐跟前。

但不管怎樣，小姐都不該也不能和皇室扯上關系，回頭她必須要將這事告訴何小姐。

明歡從來不會拂了別人的意，只好乖巧道：“殿……謝公子……那就隨我去城外吧。”

謝然含笑頷首。

昨日晚間落雨，今日卻是朗朗晴日，當真是天公作美。

清風濕潤，帶著土木清香拂面而來。

思及走過去太過勞累，明歡吩咐景紈租輛馬車過來。

除了那次城門外布施，明歡許久沒有出城，流民的事也都交給了手下的管事，現在對城門外的一切感到無比好奇，況且與謝然同處一車也著實不自在，明歡便想著坐在馬車外，試著趕車。

謝然也覺得車內悶得慌，一同出來，將景紈換進去。

景紈一臉郁悶，下人坐在車里，兩個主子倒都在外面趕車。

但王爺的命令又不得不從，只好屈身鉆進去。

“殿下……”

謝然一臉微笑地看著明歡。

明歡無奈：“謝公子，您出來做什么，外面日頭大。”

謝然反問：“趙小姐不也出來了？”

明歡不說話了。

馬車一路向前，小徑兩旁開滿細碎花朵，粉色藍色混著盛開，陽光映射下尤其鮮艷。天色湛藍，掛著幾團綿軟的云。

景不醉人人自醉。

謝然偏頭看向明歡，她的眼睛在光線照射下呈現通透的棕色，頭上的桃花發簪襯得人更加柔軟。

謝然突然問：“小姐想過以后的事嗎？”

大概是謝然給她的感覺實在像個朋友，明歡一路放松不少，聞言柔柔一笑：“想過呀，以后可以住到田莊去，田莊建在山腳，青山綠水，是個漂亮的地方，您要是見了，肯定也會喜歡。”

“那沒有人陪著你嗎？”

“自然是有的，我家中有個妹妹，還有一位姐姐和兄長，他們可以來田莊同我聚聚，我也可以入城和他們相伴。”

謝然又想起何小將軍手里那個荷包。

“小姐很喜歡那位兄長？”

“當然啦，沒有人不喜歡他。”而且那是她的表哥，她自然是喜歡的。

謝然只覺得十分愧疚，同時心里又有些酸澀。

“這樣啊……”

明歡見謝然面上郁郁，有些迷茫，這是挑起了殿下的傷心事嗎？

也對，聽說殿下與前太子長公主關系極好，甚為親密，如今前太子薨逝，長公主喪夫，之前所見，甚是哀愁，想必殿下是懷念起了從前的手足之情。

“殿下不必太過憂愁，世間事雖有遺憾，但總是留有情意，不至于叫人失望。”明歡抬頭看看遠處藍天：“會有希望的。”

謝然啞然，道：“若是姑娘有不想做的事，但又不得不做，該如何？”

明歡想了想：“既然不得不做，必定是有目標的了，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換種自己喜歡的方式呢？”

“如果別的路太難？”

明歡搖搖頭：“只要無愧于心。”

謝然猛然驚覺，入京不過短短幾月，他竟算計起了一位姑娘，從前在順陽，哪怕再難，他也從未如此被動下作。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順陽面對生死危機尚且留有良知，入京是為了天下，更不能為天下人而傷天下之人。

謝然朝明歡抱拳：“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