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初秋時節(jié),月兒如勾掛在梢頭。淡淡月輝灑在慈濟(jì)堂的屋頂上。屋頂恍若蒙上了一層霜般,瓦片間長了一簇簇的雜草。兩個十一二歲模樣的頑童坐在雜草間,抬頭凝視月光,不時低聲說著話。
“葉成,我不知道我爹娘長什么樣,但我好想見見他們,你做夢的時候夢到過他們嗎?告訴你個秘密,昨晚我又夢到他們了,可我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哦,對了,我媽還親了我呢,嘿嘿,嘿嘿!”
“我也夢到過,可都是他們的背影,任我怎么叫他們,他們都不肯回過頭來看我。我哭了,就醒了。哭多了,慢慢就不想那么多了。”
“你還好啦,至少知道自己叫葉成,還知道自己的生日,將來,你一定會見到你爹娘的。可---可我--可我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還是堂主見我又笨又可憐,希望我將來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模沤o我起了個大順的名字,我,我好想我爹娘,-----”
葉成轉(zhuǎn)頭看了看大順,輕輕拍了拍大順的膝蓋,隨又轉(zhuǎn)頭凝視天空:“別難過了,你不是還有我這個好朋友嗎?堂主慈祥仁厚,你就把他當(dāng)作父親對待就是,也不枉他把我們這么多人撫養(yǎng)成人的恩德,顧嬤嬤雖說平日里兇巴巴的,但她對我們的吃飯穿衣可是很上心的。你不妨把她看作母親,也是一樣,呵呵!”
“嘿嘿!被你這樣一說,倒也是這么個理噢!”大順隨手輕搥了葉成一拳:“那你得叫我哥,對吧?"
“嗯,你從前往后數(shù),坐在第八個位子,那我以后就叫你八哥吧?”
“嘿嘿!行,行!那你以后就叫我八哥,八哥?好啊,你敢戲弄我?我打----”說著,大順就去撓葉成癢癢。
“呵呵!呵呵呵!我認(rèn)輸!別鬧,快看!那是什么?流星。快許愿,聽說很靈的!”葉成突然手指天際,一顆流星從頭頂劃過,直奔月亮方向飛去。
“在哪?在哪?我要---啊---怎么沒啦?”正在大順沮喪之際,又一顆流星從頭頂飛過。“我要見爹娘!”這次,大順幾乎沒多想,脫口叫道。
只聽得東北方向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奪目的光柱在先前那顆流星消失的地方?jīng)_天而起。轉(zhuǎn)瞬間,光芒消失,恍若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那顆后至的流星竟稍稍一頓,突然,掉頭轉(zhuǎn)向來時的方向,然后極速消失。
“大順,你說,天上到底有什么?有嬤嬤們說的神啊,鬼啊的嗎?怎么,這流星還會倒著飛的----”
“不知道,好累啊,想睡覺---”
“你們兩個小鬼,還知道想睡覺啊?快給我滾下來,洗洗臉和臟手,滾回被窩去睡覺!明天一早還要到雞籠山去采藥砍柴,要是起得晚了,敢躲懶的話,看嬤嬤不扒了你倆的皮!”
嗞溜一聲,屋頂上空無一人。檐下,一個手中拿著衣服針線的老婦,看著順著墻角,閃進(jìn)屋內(nèi)的兩個小小身影,含笑低聲嗔道:“兩個混球---”
東北方向的雞籠山上,一道紅芒弱弱的閃動,一只兔子蹦跳到紅芒處,突然,如遭雷擊一般,象被什么人拋出去一般,飛向半空。隨著兔子落地,紅芒愈加微弱,兔子掙扎良久,半晌后,緩緩挪進(jìn)密林深處。只剩那幽幽之光,在林中神秘的一閃一閃。
“起來!快起來!你們這幾個大懶蟲,要知道,早起
的鳥兒有蟲吃,你們可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不干活,大家都要活活餓死,快,洗把臉,每人三個窩頭,邊吃邊趕路,今天我們到雞籠山去采藥撿柴采蘑菇。誰躲懶的話,我扒了他的皮!”
“啊?顧嬤嬤,這么早啊?我累死了,再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顧嬤嬤?”大順被顧嬤嬤的叱罵聲一激靈,坐在大通鋪上,揉揉惺忪的眼睛,打個哈欠作勢又要倒下,早被顧嬤嬤一把揪住耳朵:“小混球,不打你難受是吧?快起來,誰要是晚了,少一個窩頭,前三個起得最早,每人多兩塊香豆干!”
“香豆干?”大順聞言,立刻腳一蹬,就下了地,“我,我第一個,我要吃香豆干!”
“混球,饞死你!”顧嬤嬤食指一按大順額頭,從圍兜里掏出兩片豆干,大順張手要接,顧嬤嬤又一回手,“鞋都沒穿,皮癢是不是?”這才把豆干遞給大順。
到得雞籠山,大順領(lǐng)到的任務(wù)是撿柴,葉成的任務(wù)是采蘑菇,盡管慈濟(jì)堂的嬤嬤們再三關(guān)照,不要走遠(yuǎn),可必竟孩子的玩心重,幾個大人哪里又約束得了,這些如放生的猴子一般的孩子。好在雞籠山也沒有什么猛獸,嬤嬤們也不以為意,只是著重看緊幾個相對較年幼體弱的。
葉成和大順作了一路,說說笑笑,一路撿拾蘑菇和柴火,不覺間離得大人漸遠(yuǎn),已是來到了林中。林中雖無猛獸,但小兔,小松鼠,不時在枯枝敗葉間跳過,葉成和大順玩心大起,追追這個,抓抓那個。哪里又真的抓得住。
“哎!葉成,你看,那是個什么東西,怎么周邊都是紅彤彤的?”
“是耶,看看去。”
“葉成,嬤嬤們怎么看不見了?怎么這樹密得連太陽光都少了?哎呀,不好,我們迷路了吧?快回去吧?”
葉成眼睛直愣愣地看著紅光,恍若沒有聽到大順的話,嚇得大順趕緊晃了晃葉成的肩頭,“葉成,你別嚇我!”
葉成肩頭一甩,“別晃,大順,還記得昨晚的流星嗎?”
“嗯,記得啊!”
“當(dāng)時流星爆炸的光柱在什么方向還記得嗎?”
“唔---”大順撓了撓頭,突然,猛得一拍,“對呀!就是這雞籠山,哎呦,疼----唔---你的意思是---”
兩個人面面相歔,異口同聲道:“撿到寶了?”
大順快步跑向紅光亮起的地方,只見一塊血樣的玉躺在草間,想撿起細(xì)看,那知手剛抓起血玉,如被火灼一般,疼得一嗞牙,順手一扔,卻恰恰扔在葉成胸口,葉成大叫一聲,隨即倒地昏迷。血玉忽然不見。林中只剩下暈死過去的葉成和驚慌嚎哭的大順。
“堂主,你看他----”顧嬤嬤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中年漢子的臉色,見堂主雙眉微蹙,閉目凝神,三根手指輕輕搭在葉成的脈門上,久久不語,心中一緊,立刻把剩下的話又咽了下去。
終于,青衣漢子抽回了手:“這有兩天了吧?這孩子渾身發(fā)燙地緊,卻又脈相平穩(wěn),毫無異象,普通退燒藥石竟不起作用,奇哉----”堂主仿若自言自語一般,顧嬤嬤怕打擾堂主的思緒,不敢隨意插嘴。
“聽大順說他們二人在林中撿到一塊會發(fā)光的紅玉,碰到葉成身體后,又忽然不見了,顧嬤嬤,我沒記
錯吧?”
“稟堂主,正是這樣,這事確實(shí)奇怪得很,莫不是撞了什么東西了?”顧嬤嬤趕緊垂眉答話。
“顧嬤嬤,你不必如此拘謹(jǐn),加入慈濟(jì)堂,就都是本著慈悲心,做善事的,在慈濟(jì)堂,大家就是兄弟姐妹,何必如此----”
“當(dāng)日要不是堂主好心收留,老婦早已拋尸荒野,又怎敢尊卑不分。”
“唉---”陸堂主苦笑一聲,隨又蹙眉,“鬼怪之說,虛無縹緲,等一下,我去把那救命洗髓丹拿一粒來,給他服下,看看可否好轉(zhuǎn)-----”
“堂主,使不得,且不說這丹藥是神仙所賜,救過堂主一命,最緊要的是這丹藥僅剩一顆了,將來萬一-----可叫我們這滿堂老幼去依靠誰?堂主,千萬使不得啊----”
“這丹藥說它珍貴它就珍貴,貴就貴在它能救人危難,如若不然,要它何用?當(dāng)日,我也是見那乞丐可憐,脫衣相贈于他,才得此江湖異人相贈良藥,藥本就是救人用的,我又怎敢私自專享。”
“堂主---”
“汝不必多言,我去去就來。”
一顆金黃色的小藥丸被陸堂主捏在左手指間,只見他右手一捏葉成下頜,趁葉成張嘴之際,藥丸被放入葉成口中。
葉成腹中咕嚕作響,顧嬤嬤神情異常緊張,陸堂主也是一臉的神情肅穆。只見葉成遍體嚇人的紅色肌膚在迅速退轉(zhuǎn),可到了心口的位置,膚色非但不退,反更濃重了幾分,很快,葉成全身的膚色,除了心口處外,都正常了。
“堂主,你看---”顧嬤嬤掩口驚叫,“這心口處的膚色,怎么象極了一個狼頭?”
陸堂主也是雙目圓睜,果然一顆火紅的狼頭印在葉成心口。探手一觸葉成額頭,心下一松:“這燒總算是退下去了,你且多費(fèi)點(diǎn)心思,喂它點(diǎn)米湯,這孩子,這次也是遭了大罪了,有什么變化馬上來叫我。我再去查查醫(yī)書,可有什么良方。”
“是,堂主放心,老婦自會盡心。”顧嬤嬤目送陸堂主走遠(yuǎn),轉(zhuǎn)過頭來,一臉慈愛地看著葉成,“混球,這么好的仙丹都下肚了,再不好,我扒了你的皮!”,一路說著,去熬米粥了。
第二日,陸堂主踱進(jìn)室內(nèi),“怎么,還沒醒?”
“是啊,這燒是退了,也能吃能喝。可人就是一直沒醒,這可如何是好?該不會真的撞到什么不干凈的----”顧嬤嬤一邊打量著陸堂主的臉色,一邊低聲喃喃自語。
“這------”陸堂主一時也是手足無措,忽然,雙目精光一閃,“看來,只好帶他上小蓬萊,求師兄看看可有辦法了。顧嬤嬤,你聯(lián)系一條船,我要帶他出海求醫(yī),對了,把大順也帶上,現(xiàn)在對當(dāng)時情況最了解的人就是他了。”
“是!可堂主,苦塵上人一向孤僻自傲,素不與堂主來往,只怕----”
“再難也要走上一遭,雖是同門,可他的修為高深,我偶觸師怒被貶出師門,師傅去世后,師兄就是我見過的,除了那游戲人間的異丐外,最有本事的了,如果他也無法讓他醒轉(zhuǎn),那這孩子只怕----”說罷,陸堂主轉(zhuǎn)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