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菀聽完了女官的介紹，便點(diǎn)頭道：“王二姑娘近前來回話。”

王宓便自人羣裡走了出來，碎步往前行去。當(dāng)她經(jīng)過傅珺身邊時，傅珺不著痕跡地瞥了她一眼，卻見她的眼睛直盯著足下，神情似是有些恍惚，頰邊還帶著一抹極淡的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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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太子妃座前，王宓動作僵硬地行了禮，盧菀便溫聲道：“你且說說，你都瞧見了些什麼？”

王宓語氣平平地道：“臣女站在湖邊的涼亭裡，遠(yuǎn)遠(yuǎn)瞧見傅四姑娘似是擡起手來，推了什麼一下。”

她的話音一落，大殿裡立刻便靜得如同墳?zāi)挂话悖\(zhòng)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傅珺的身上。

落水的人是辛韞，而就在不久前辛韞踩了傅珺的裙子，害得她差點(diǎn)失儀。再往前想想，傅珺入學(xué)之時，辛韞可是出言羞辱過傅珺的。只要將這幾件事聯(lián)繫起來想，便不難得出一個極爲(wèi)合理的推論。

傅珺神色淡然地站在當(dāng)?shù)兀B衣袖都沒動一下。

“哦？”盧菀的眼睛瞇了起來，滿是興味地看了看王宓，問道：“你瞧真切了麼？”

王宓的語氣依舊很平板，道：“啓稟娘娘，臣女因站得遠(yuǎn)，只瞧見傅四姑娘擡了手，卻沒瞧見她推的是什麼。”

盧菀便轉(zhuǎn)向了傅珺，淡聲問道：“傅四姑娘可有什麼話說？”

傅珺語聲平靜地道：“娘娘，臣女未曾推過人，更沒擡過手，想是王二姑娘看錯了吧。”

傅珺覺得王宓完全是瘋了。這可是在皇宮裡啊，她就這麼跑出來誣陷人？被拆穿了那可不是玩的。

盧菀此時便又問王宓道：“傅四姑娘說你看錯了，你是看錯了麼？”

王宓搖了搖頭，道：“臣女未曾看錯。娘娘，傅四姑娘是擡手了，臣女瞧得清清楚楚。”她說話的聲音仍是無甚起伏，直如背書一般。

盧菀的面上便露出一個笑來。眸中更是神色變幻，她張開口方想要說話，卻聽上座的太后語聲淡淡地道：“既是你們各執(zhí)一辭，可見必有人一沒說實話。別怪本宮沒提醒你們。歲羽殿可不是學(xué)堂，開口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太后說話的語氣並不嚴(yán)厲，然而，她說的字字句句卻似是帶著種無形的威壓，在歲羽殿的上空久久盤旋。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聲靜息，連口大氣都不敢出。而站在人羣裡的傅珈更是被這幾句話說得心頭一凜，那將要去提裙子的手便又悄悄垂在了身側(cè)。

此時，卻聽傅珺那清清淡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太后娘娘容稟，臣女想與王二姑娘當(dāng)面對質(zhì)，請娘娘允準(zhǔn)。”

太后娘娘淡淡地道：“準(zhǔn)了。”

傅珺便轉(zhuǎn)向王宓道：“王二姑娘，你真瞧見我擡起手來推了什麼東西一下麼？”

王宓擡起眼睛看著傅珺，臉上驀地便騰起了一層怒氣，她怒視著傅珺道：“我是瞧見了。”

傅珺便道：“那可奇了。那涼亭離著湖邊可是很遠(yuǎn)的，你能瞧見的只是背影。如何斷定那擡手的便是我？”

王宓冷笑了一聲，道：“我認(rèn)出了你穿的這身衣裳。”

傅珺聞言不由微微一笑，道：“這就更奇了。你且往你身後瞧一瞧，這殿裡穿著與我相似服色的姑娘，沒有二十也有三十。隔得那樣遠(yuǎn)，你真能瞧清我的衣裳？”

衆(zhòng)人聽了傅珺這話，皆不由自主地往旁邊看去，果然便見在她們這一羣人裡，有一多半兒皆是上白下青的打扮，雖顏色上有細(xì)微差別。但遠(yuǎn)處瞧著幾乎無法分辨。

太后娘娘此時“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道：“四丫頭不說我還沒發(fā)現(xiàn)呢，這一殿的小姑娘青青白白的，倒跟那小青菜兒似的。”

這話說得太子妃盧菀都笑了起來。而被太后娘娘當(dāng)衆(zhòng)打趣兒的“小青菜兒”們。則不免都有些忸怩，更有人臉都紅了。

王宓此刻的表現(xiàn)卻有些奇怪。

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猛然轉(zhuǎn)身向身後掃了一眼，旋即又回過頭去，怔怔地看著傅珺，眼中瞬間劃過一抹不明所以。

傅珺等了她一會。見她一直未曾說話，便又問道：“王二姑娘，隔了那麼老遠(yuǎn)，你能憑著背影就認(rèn)出我來麼？”

王宓微微一驚，隨後她的神情便有些慌亂起來。

她擡起頭來直視著傅珺，卻見傅珺亦正在看著她，那雙烏沉沉的眸子似蘊(yùn)著寒光，直叫王宓心裡打鼓。

王宓的後心一下子沁出了冷汗。

她是不是瘋魔了？居然在歲羽殿裡出首指證傅珺。太后娘娘待傅珺的好，她又不是沒瞧見。

王宓此時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方纔不知怎麼腦袋一熱，便站出來指證傅珺了。當(dāng)時的她只覺得一股怒火竄上心頭，只想好好地給傅珺一個教訓(xùn)。

而現(xiàn)在，那股怒火卻是平息了下去，陣陣寒意卻涌上了心頭。

這一刻，王宓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馬上認(rèn)個錯，就說看錯了，此事便可結(jié)束。

可是，這個念頭方一浮起，另一個更爲(wèi)強(qiáng)烈的念頭便壓了過來。

她都已經(jīng)出首指證了，若此時退出，難道便就此輕輕放過她這個四表妹麼？

她擡起眼睛看著傅珺，看著對方那淡然平靜的模樣，腦海中驀地便閃過了許多許多的畫面：

當(dāng)她走下馬車時，同學(xué)們嘲笑譏諷的眼神，那種屈辱的感受幾令人羞憤欲死；

紅螺黛那一次被迫背了黑鍋，她的委屈與憤怒根本無處發(fā)泄；

在騎射場邊，唐俊扶起傅珺時的那一雙背影，直到現(xiàn)在仍刺得她的心幾欲炸裂。

這種種感受，俱在此時一股腦地涌上了王宓的心頭。

她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傅珺，那注滿了怒火的眼神直要將傅珺的臉上燒出個洞來。

傅珺似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悄悄垂下了一隻衣袖，似是想要遮擋什麼一般。

她的動作有些僵硬，表情也極不自然。王宓順著她的衣袖看去，卻見在傅珺衣袖的邊緣，露出了一抹極爲(wèi)搶眼的鮮豔紅色。

是那枚血玉牌。(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