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答出口的瞬間,我立即意識到了不對,隨即就加重話語,將“是”拖長,硬生生拖成了另一個字。
“什,”我故意停頓了一秒,然后迅速接上另一個詞,“什么?”。
為了讓之前那個奇怪的發音快些從空氣里抹走,接著我又追問了一句:“什么局長,什么讓我來?”
操,果然是條老狐貍!這他媽哪里是考察反應力,分明是想通過心理暗示,再加上快速的問答,得到大腦的第一反饋,套出我的話來。沒想到,這許崇勇還有兩把刷子。老子差點就給他騙了。
好在“什”和“是”在漢語拼音里都是同一個韻母,再加上我快速的調音,這句問話還顯得比較自然,沒讓他套出真話來。看來當臥底是玩樂與危機并存,我再不能對這條老狐貍有松懈了。
許崇勇轉過身,緩慢眨眼:“沒什么,我記性不好,問錯問題了。”
“噢,”我吐了口氣,“我還當是什么呢。”
那警衛員,吐出嘴里的煙,說:“可以了,沒問頭了,是個新鮮的。”
“考完了嗎?”我問。
許崇勇微微點頭,在客廳里踱起步子來。他回頭望了我一眼,說:“可以,你的反應力不錯,可以留下來。”
這下,許崇勇應該是相信我了吧。原來這兩人一直都懷疑并測試我,幸好剛才反應迅速,不然今天就走不出這里了。
“那我吃飯去了。”警衛員將煙頭丟進煙缸里,盯了我一眼。
“嗯。”許崇勇點著頭,走回了沙發。朝門口處一望,發現那個年長的“解放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警衛員走出,防盜門關過,許崇勇坐直身子,對我說:“行了,現在你可以問我問題了。”
“我姓許,名崇勇。”他伸出手,再次向我握來。老子早就久仰大名了,我心說。
手伸來,我只好再感受一次那粗糙的皮膚。盯著他肩上的軍銜,我問:“那該如何稱呼,許團長,還是許師長?”
“你認得軍銜?”他捕捉到了我的眼神。
“不認得,”我搖頭,“但是感覺上邊兒星星很多,你的級別肯定不小。”
葉局長說,這個許崇勇雖然是假冒的軍官,但以前的確是在部隊里待過的。只不過,在軍隊里他只是義務兵一個。所以現在世界改樣了,他又重新拿起了年輕時的夢想。
許崇勇笑著搖頭,回避了我的問題。我本來還想看看,他會如何對我一本正經的說假話。他反問我:“你剛才說,想留下來,但是不想參軍?”
說話的同時,屋外響起了一陣哨音。聽起來就像是,部隊里集合時吹的哨子。這些人,還真是入戲了。
“對啊,”我答道,“這樣可以嗎?”
“你走了那么遠,對這個世界,對現在,難道還沒有清醒的認識?”許崇勇一個問題也不回答我,他的問話倒是一句接一句。
“什么認識?”我沒懂他的意思。
“就是你和我,還有外邊兒的他們,還僥幸活著。”
“對啊,是這樣,怎么了?”
“其他人都死了。”
“嗯,肯定的。”
“那就對了,”他語重心長,“解放軍也是人,也逃不過那病毒,所以說,我們不是來救災的。”
“那你們是?”
許崇勇想了想,說:“非要說出個什么來的話,我只能告訴你,這里是重組的解放軍。”
“重組?”我還以為許崇勇會說這里根正苗紅呢。
“嗯,對,重組,外邊兒的人,基本和你一樣,以前都不是真正的軍人,是和你我一樣,僥幸活下來,再收攏到一起的。”許崇勇說。天吶,他竟然跟我說出了實話。
“那,”驚訝之中,我扭頭看了一眼窗簾,“你們不是真正的解放軍?”
“可以這么說,”許崇勇竟然直言不諱,“也可以不這么說。”
我盯著他,不知道該答什么好了——許崇勇竟然主動承認這里是冒牌軍隊。他接著說:“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人管理了,如果沒有一支軍隊來維護道德,懲惡揚善,再等個十年八年,就徹底亂了。所以,如果這支軍隊組起來了,再出去救災,也不遲。”
等個十年八年,還救狗屁的災。不過他這話的中心思想還挺在理,我問:“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如果要留下來,就必須替你們湊人數?”
“是這樣,飯不是白吃的,我們就十來個人,沒其他大部隊,沒能力讓你白吃白喝。”許崇勇翹起了腿。
“這樣啊,好吧。”我低下頭,故作思考狀。
“那你是愿意為我們出一份力,還是繼續走你的路?”許崇勇問,“這個不會強求你,我們現在的條件是差了點,但是不搞傳銷。”
任務在身,我可沒有選擇。他既然都這樣問了,我也難得再演戲,直接說:“好吧,那我留下來。”
“你們有組織,有槍,比外邊兒安全就行。”我又補上了一個理由。
許崇勇盯著我,淡笑露出:“嗯,把你的東西收好,我帶你去領衣服。”
之后,許崇勇帶我走出了白房,來到另一棟別墅前。之前那個年長的“解放軍”,被他用對講機喚了過來,打開了房門。這棟別墅的裝修費用估計也花了七位數的價錢,但比起許崇勇那里,要遜色不少。我跟著年長“解放軍”,上到二樓,走進一間臥室里。
臥室很寬,裝修別致,墻壁掛著主人的藝術照——一位中年婦女。臥室的木地板上、床上、柜子里,都堆滿了迷彩色的軍裝。迷彩的圖案看花了眼睛,數不清楚有多少件。年長“解放軍”對我說:“小兄弟,這些沒分尺碼,你挨個兒挑,挑到合身的就穿。”
“你穿多少碼的鞋?我去隔壁幫你揀一雙出來。”他又問。
“四十一。”我說。
軍裝雖多,但都是折疊好的一套。我隨意拿起一套,聞了聞,沒有異味兒,便換衣上身。換來換去,終于折騰好了合適的一身。年長“解放軍”也幫我找好了鞋帽襪等物品。衣服上的臂章都被扯掉了,不能知道這些軍裝的來源。
來到鏡子前,望著里邊兒的那個人,我不由咧開了嘴。作訓帽蓋住了額頭,方塊兒的迷彩圖案布滿了全身,寬厚的腰帶束于腰際,黑色的靴子收住了褲腿。真沒想到,除了軍訓,我還有機會穿上軍裝。
“不錯,小兄弟,蠻合身的。”年長“解放軍”在一旁對我點頭。我轉頭對他笑笑,然后問:“既然我要留下來了,以后還需要你們的照應,叔,怎么稱呼?”
“我姓劉,叫我老劉就行。”他說,“但是喊起來有點怪。”
“那就叫你劉叔吧。”我對他笑笑。
“行,只要你愿意。”老劉憨笑著說。
提著包走回樓下,許崇勇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滿意的點頭。他說:“記住,穿上了這身衣,就該做解放軍該做的事情,不能仗著人多,仗著有武器,就跑出去干惡事。這是原則,如果做不到,趁早脫了為好。”
我心說,你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發展部的兩個人,不就是被你們人多欺負人少了嗎?還真當我是“新鮮的”,不知道你們背地里干的事情?我正了正帽子,對他點頭:“嗯,好,我知道了,不會的。”
“把他放哪里呢?”老劉問許崇勇。
許崇勇往門口走去,考慮了一會兒說:“你那里人少,就放二班吧。”
“你帶他去熟悉熟悉,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他拉開了門。
許崇勇走后,老劉又帶我去了另一棟別墅。他說,這里是他們吃飯的地方,現在是早飯時間,他帶我去吃碗面,再去認識其他人,熟悉該做的事情。對話中也得知,我被編進了“解放軍”的二班,而班長,就是老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