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樓——
這是個在大梁朝里極具傳奇色彩的名字。確切地說它并不是一座樓,而是一個組織。
昔日太祖皇帝開國之時,為防內外不測之事,廣招天下奇才異能之士,便建立了四方樓這么一個只效忠于大梁皇帝的秘密組織。
此后一代代的皇帝更迭,四方樓也一代代的相傳了下來。
后續的歷代大梁皇帝對它不斷的調整充實,反倒讓這個組織越發壯大了起來。
有人對四方樓很向往,有人卻又恨這個組織入骨。
但是無論是向往它的人還是痛恨它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匯集了天下奇才異能之士的地方,真的是很有辦事的能力和效率,就好像民間對于四方樓的傳說一樣:
“大梁朝里沒有四方樓去不了的地方,沒有四方樓查不清楚的事兒,沒有四方樓殺不了的人!”
這話或許有些夸大,當然那也得看要查要考量的是什么人,像文妃、李閣老這等大梁第一世家,動起手來就難免麻煩了許多。
如果再加上兵部尚書夏家、左都御使安家、江浙巡撫沈家這等重臣家族都摻和到了一起,查起來也就更是費時費力。
可這位蕭洛辰蕭爺發了脾氣,下面的人也只得悶頭去查,而且力爭能多快要多快,不敢有一星半點兒的耽擱,他們可是直到蕭洛辰的脾氣,那刀子可不是擺設,是真給你往里捅的主!
盡管如此,蕭洛辰拿到某份結論之時,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
“沈從元,正四品,杭州知府。吏部連續八年考評全優。自進京述職以來,數度和安家爭取雙方聯姻之事,俱遭婉拒,后轉而厚金相賄御前侍講李成光、得為云天閣大學士李華年府上賓客,轉而走公眾路線,由文妃娘娘指婚而與安家聯姻。其子沈云衣與都察院左都御使安翰池之嫡長孫女安清悠……”
慢慢地讀著這份卷宗,饒是以四方樓之能,卷宗里也用極為肯定的語氣把安家與沈家劃為了相互聯姻的兩方。
蕭洛辰越看越是眉頭緊鎖,忽然間嘆了一口氣道:
“這沈從元真是好手段!聯姻既成,以李家之能,自然不難要把他那個榜眼兒子塞進都察院去做御史的。倒時候那沈云衣身為安家的嫡長女婿,登高一呼彈劾太子,沈家再一推波助瀾……嘿嘿,登時便把安家拖下了水!立儲大議動輒便是株連九族,姻親自然是跑也跑不了,到時候安家除了和其他文臣捆在一起一條道搏到黑,還真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了!”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若是都察院也被那邊掌握了,那豈不是大事不妙?”
一個聲音急急響起,大梁如今的太子,二皇子豐親王面色惶恐地坐在蕭洛辰的對面。
文官集團的種種布置,最后的矛頭自然是要針對于他的,耳聽得蕭洛辰分析出了沈從元的手段,言語中已是有了慌亂之意。
“難怪這文官們連連彈劾,這么個事情就亂了方寸,若論起本領能力來,這位太子爺定多也就算是個中人之姿,就算比之那位九皇子睿親王,只怕都是頗為不
如……”
蕭洛辰心中暗暗地搖了搖頭,面上卻還要安慰這位面如土色的太子爺道:
“殿下且請放心,眼前局勢雖然于殿下不利,可是關鍵還在皇上那邊。若是陛下君心不動,誰又能危及太子殿下的地位?殿下請想,這文妃娘娘縱使已經爭得了陛下的點頭同意,可是她要指婚,又會選擇何時何地?”
“何時何地……最合適的莫過于明日的秀女終選?”太子陡然間眼睛一亮,對于宮里這些流程規制,他亦是極熟。
“這就對了,皇上雖然點頭,但這等事情一天沒有宣布下去,一天就有存在變數的可能……臣這就深夜進宮,無論如何,總要攪黃了此事,保得太子殿下渡過這一關!”
蕭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皇長子早夭,身為二皇子的太子由于是蕭皇后所出,幾乎是甫一來到這個世間就和蕭家,乃至和大梁的軍方捆在了一起。
這個人保也得保,不保也得保!
若是太子真的倒了,將來文臣們會怎么對付蕭家,幾乎是可想而知。
可是同理,若是太子順利登基,如今的這批文官又要遭受什么樣的打擊?文武之爭,朝斗奪儲,這向來是不死不休之局。
“可是父皇已經準了文妃所請,所謂皇上圣口一開,金口玉言……”太子猶自有些猶疑。
“金口玉言也不是一成不變!太子爺您從小到大,學的就是怎么做一位皇帝。可是臣斗膽請問您一句,古往今來,歷朝歷代,便是殿下您看到的本朝歷代先帝,又有哪一位皇帝沒做過先放了話,后來又改主意的事情?”
這話說得豈止是邪性,不但把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包了進去,更是把本朝皇帝的列祖列宗都給批了!
可是蕭洛辰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那一絲邪邪的笑容,居然就這么有一次地掛上了他的嘴角。
“這……這……這……”
太子臉上陰晴不定,連說了幾個這字,最后卻是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把攥住了蕭洛辰的手道:
“蕭卿,這一次就全仗蕭卿了!若能平安渡過此劫,孤登基之后,定當不負于卿,不負于蕭家……”
“說起來,殿下可還是臣的表哥呢!我說表哥啊!這時候咱不幫自家人出這份死力,又幫誰去?我說表哥殿下,您要是再這么攥著我的手不撒開,這時間可就真趕不及了,等到宮門下了鑰匙……”
蕭洛辰大大咧咧,能夠當著太子的面這般稱兄道弟打趣,自然是失禮加失儀,可是這時候莫說是叫句表哥表弟,就是再叫些什么別的過分的,太子也定是捏著鼻子認了!只是這心中卻是在暗自腹誹:
“宮門落不落鑰匙又有什么打緊?似你蕭洛辰這般的人物,那區區宮門又哪里攔得住你?從小到大,你這私入大內的事情難道做得還少了?”
太子這一次還真是沒有料錯,大半個時辰之后,蕭洛辰已經出現在壽光帝的面前。
任這皇宮大內戒備森嚴,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講卻是視若無物,來去之間,竟無一人能夠抓得到他半點的蛛絲馬跡。
身
為大梁天子的壽光皇帝此時正兩眼圓瞪著蕭洛辰,半天才哼了一聲,慢慢地道:
“有時候朕真的在想,是不是就干脆把你下旨砍了算了!似這般鬼魂兒一般的來去宮中,若是有一天變成了刺客來殺人,真不知道會有哪個皇帝能夠睡得安穩!”
“師父哪里話來,您心里明白的,徒兒什么事情都可能去做,就是不可能反您反朝廷!什么人都可以去殺,就是不能能對您起半點兒不好的念頭!否則的話,師父您又怎么肯把四方樓這么重要的地方,交到徒兒手中?”
蕭洛辰笑嘻嘻地說著話,四周沒有旁人的時候,他一貫是對壽光皇帝口稱師父的。
對面的壽光帝瞪了他半晌,卻也像是實在拿他沒轍一般的嘆了口氣,沒好氣兒地道:
“說吧,這么晚私闖禁宮,這又是做什么來的?”
“這不是師父您讓查文妃娘娘指婚安沈兩家的事情么……徒兒這已經查了清清楚楚,這兒趕著來回報您的……”
蕭洛辰從懷中掏出了一疊卷宗遞了上去,孰料這壽光帝竟是看也不看,隨手便丟到了一邊兒,斜著眼睛問道:
“別跟朕抖這份機靈,你那兩把刷子說到底還不是朕教的?就這么點兒破事兒,居然會讓你這小子一路風風火火地跑來闖宮?跟朕說老實話,到底是為了什么!”
對于這個場景,蕭洛辰倒是早有準備,眼見著壽光皇帝面色稍平,他反倒是不說話了。
一個人在哪里吭吭唧唧,竟是頗有扭捏之色。
此情此景,便是壽光帝也不禁大為詫異,自己這徒弟無論是偷雞摸狗殺人放火,抑或是坑蒙拐騙撒潑打諢,那還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只有一種情況那是十足稀罕的——蕭洛辰這小子,居然還會不好意思?
端起一杯茶,壽光皇帝倒是饒有趣味地盯著蕭洛辰,似乎想看他到底會耍什么花樣。蕭洛辰扭捏了半天,卻是慢吞吞地說道:
“師父!這個文妃娘娘指婚之事,當然值得徒兒跑一趟……這個這個……這個指婚的事情嘛……徒兒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這個媳婦的事情也還沒個著落……您說徒弟娶不上媳婦,師父您的臉上也不好看……”
壽光帝原本已經是一口茶水喝在口中,乍聞此言,卻登時“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大梁的京城之中內九外七皇城四,哪個不知道蕭洛辰這家伙自命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京城內外想要嫁給他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只怕和討厭他的女孩子一樣多,這樣的人會說自己娶不上媳婦兒?
“我呸!你這小崽子也他娘的敢說自己娶不上媳婦?誰?你這是看上了誰家的閨女了?朕馬上指婚給你!”
壽光帝被茶水嗆得連連咳嗽,卻是忍不住一句粗**了出來。
蕭洛辰等的便是這句話,再一聽這語氣心中大喜,知道這皇帝師父一爆粗口,十有八九倒是龍顏大悅之意。當下卻是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神色,口中吭哧癟肚地蹦出了三個字:
“——安清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