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
蒙面人的話里只有一個字,但卻不容置疑。
兩名北胡騎士滾鞍下馬,毫不遲疑地解開了一個掛在馬側的長長布袋。拿出里邊的物事時,竟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黃金大弓。
這柄黃金大弓足有一人來高,除了握手之處被布帶層層纏饒,弓柄的外緣均已被磨得極為鋒銳,便如兩邊各有一把長長的刀刃一般。黃金本就比銅鐵重了許多,這件大弓用來削砍刺殺,同樣是一件威力極大的重兵器。
“大日金弓?”
蕭洛辰陡然間瞳孔一縮:“你是草原之鷹博爾大石?”
“想不到我的名字,連大梁京城里的漢人英雄也曾聽過。”
博爾大石的語氣里已經帶上了一種驕傲。他緩緩地摘下了面上的汗巾,露出了一張同樣年輕的面孔,只是草原磨礪,大漠風霜,為這張年輕的面孔上平添了幾分粗獷滄桑之色。
“聽說過你個有什么了不起?我蕭洛辰遠離北胡千里之外,你們還不是連我的女人是誰都搞清楚了?”
蕭洛辰滿不在乎地一笑,話里卻憋得博爾大石一滯,郁悶了半天才道:
“你們大梁在草原上的探子也不少!”
蕭洛辰點點頭,卻是東瞅瞅西望望,隨手拿起了那把剛剛被自己射落在地的馬刀,笑嘻嘻地道:
“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大哥別說二哥。你遠來是客,我就用這把馬刀陪你玩玩。”
“你用什么兵器都可以?”博爾大石略感詫異。
蕭洛辰隨手挽了個刀花:“還行,沒什么區別!”
博爾大石微微一嘆,伸手間撫摸著那柄大日金弓,就好像撫摸自己最心愛的情人一般,輕輕地道:
“可是我從記事起,所用過的兵器就只有這柄北胡人祖先流傳下來的大日金弓。這是我此生最愛,大小兩百余戰,從來沒有用過第二件武器。”
這次輪到了蕭洛辰臉上微微變色,沉聲道:“從沒用過?”
“從沒用過!”
蕭洛辰沉默了良久,突然嘻嘻一笑道:“說句實話,其實我挺討厭兵器的,我喜歡女人。”
話音甫落,只見蕭洛辰手舞足蹈地對著那安清悠的馬車高聲喊道:“瘋婆娘!好好看清楚了,我最最最最喜歡的女人就是你!記得啊,今天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安清悠原本正在馬車之中掀開了窗簾一角偷偷向外張望,雖然看見蕭洛辰一直笑嘻嘻的模樣,可是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為他擔心。可突然間被劈頭吼了這么一嗓子,直有一種被五雷轟頂劈得外焦里嫩之感。
正有些想做些什么,忽見大街上無數到目光齊刷刷地向這馬車直看過來,連忙放下簾子縮回了車內,臉頰上卻不知何時竟已飛起了羞怒的兩朵紅云。
“這個蕭洛辰最討厭了!最討厭了最討厭了最討厭了!!!”
安清悠一個人躲在車廂里生悶氣,可是過了
一陣,終究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又拉開了車簾一角向外偷偷向外看去。
只見大街上人人抬頭仰視,蕭洛辰和那草原之鷹博爾大石竟不知何時又翻上了屋頂,想是嫌街上人多礙事,特意尋了這么個豁亮地方動手。
“有意思!我們不妨定個賭約?”博爾大石看著蕭洛辰,那張一直如石頭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浮上了一絲笑意。
“什么賭約?”
“我愛武器你愛女人,若是待會你贏了,我這把大日金弓歸你;可若是我贏了,你那個最愛的女人歸我。怎么樣?”
蕭洛辰一直笑嘻嘻的臉上突然僵了一僵,驟然沉默了半響,還是搖頭道:“不賭!我的女人不是什么牲畜牛羊,更不是什么用來賭的東西。那是人,那是活生生的人,用來寵著護著的人!你們北胡人不明白,也不會明白。所以我倒是有另一個賭約。”
“什么賭約?”
“贏了的生,輸了的死,黃泉路便是賭注!”
蕭洛辰一句話出口,馬刀已自斬出,用得居然是北胡人的路數,毫無花俏的一刀劈下,直取中宮!
博爾大石縱聲大笑道:“蕭洛辰,我還當你真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原來你也會發火的?好!好!好!有此心結,你安能贏我!”
長笑聲中,大日金弓迎面而上。刀弓相擊,發出當的一聲大響,兩人不約而同的身形一晃,卻是各自退了一步。
蕭洛辰毫不停頓,微微一退之際腳在地上一蹬,轉瞬之間便已揉身而上。手中馬刀大開大閡,走得完全是硬砍硬劈的路數。那邊博爾大石卻是雙腳立定不動,只憑一柄大日金弓左撥右擋。當當當當一陣爆響,屋檐之上兵刃相交火花四濺,雙方竟是堪堪拼了個旗鼓相當。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博爾大石慢聲長吟,說得竟是漢人書中的道理。蕭洛辰的攻勢雖猛,他卻占了兵刃長大的便宜,不僅盡數抵敵的住,口中居然還能有暇說上這么兩句。
蕭洛辰咬了咬牙,猛然間大吼一聲道:“打便打,在這里裝什么窮酸!”
說話間刀法一變,竟然是走起了快刀潑打路數,一柄馬刀在他手里揮成了一道銀光。博爾大石面色越發凝重,一柄金弓舞成了一道黃氣,雖然依舊防守的密不透風,但這身形之上卻多出了幾分狼狽情狀。只是口中卻還是偶爾會來上那么一兩句漢人的言語,卻惹得蕭洛辰攻勢更急。
下面眾人看得面面相覷,蕭洛辰狠打猛沖,博爾大石倒在那里大掉書袋,這兩人到底誰是大梁的,誰是北胡的?是不是該換一個位置才對?
安清悠邊看邊輕輕咬著嘴唇,雖說蕭洛辰討厭討厭再討厭,可是這人剛剛在北胡人手中救了自己。此時這一番劇斗,亦是和自己有著莫大干系。眼瞅著屋檐之上兩人刀來弓往,竟然替蕭洛辰有著那么一點兒小揪心?
“二弟,二弟?”
安清悠小聲地叫著安子良,悄聲問道:“你看這蕭洛辰和那個北胡人,哪個能贏?”
安子良抬頭看著兩人相斗,臉上居然猶有興奮之色,撓了撓腦袋道:
“這個……這個我也看不明白,不過看蕭大哥好像一直在攻,那個北胡人雖然嘴上時不時的裝一把犢子,可是也只有招架的份,應該是蕭大哥占上風了吧?你說呢姐?”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你這家伙嘴倒是便得真快,這么會兒就叫上蕭大哥了?”
安清悠聽安子良說看不明白,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不過聽這二弟說蕭洛辰占了上風,心里不知如何竟是松寬了不少。
安子良倒是陡然間把臉一肅,正色道:“一箭之恩,豈同常事!大丈夫恩怨分明,叫他一句蕭大哥也只能算是馬馬虎虎了,要不然我叫什么?他一個不拘世俗之人,總不能我學那些迂腐之人上去磕頭喊恩公吧?”
安清悠切了一聲,不過想想安子良這胖子對著蕭洛辰納頭便拜大叫恩公的樣子,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叫蕭大哥就叫蕭大哥吧,怎么說著蕭洛辰總是救了安子良的一只右手,這一聲蕭大哥倒也馬馬虎虎?嗯!也就是個馬馬虎虎!
只是安清悠卻不知道,安子良看不明白這高手相爭,屋檐之下卻有人看得懂。以阿布都穆為首的北胡武士們,臉上的表情由驚懼變成緊張,又由緊張變成了放松,到了現在,竟是人人的臉上,都掛起了幾絲冷笑。
“草原上的暴雨再急,卻沒辦法下一整夜,太陽升起的時候,終究還是一個大晴天。蕭洛辰這么不停的猛攻,又能支撐多久?等他氣力衰竭之時,就是他死在這里的時候!”
阿布都穆甚至都有了說些閑話的心情,手上指指點點,對著屋檐上的二人點評不已。在他身邊的北胡武士有人接話,口氣里卻是滿滿的崇敬之意:
“博爾大石真是我們北胡的第一勇士,奉他為草原人的王,才是真正的王!我情愿追隨他到死,就算是把血流干,那也感到光榮!”
下面的北胡騎士們越看越是心里有底,那房頂之上,蕭洛辰經過了一番疾風暴雨式的攻勢之后,卻是終于有所衰竭。刀勢堪堪一緩,卻被那博爾大石瞬間便抓住了這個時機,從不肯向后移動的雙腳驟然向后倒退了數步,拉開了兩人距離的同時大笑道:
“蕭洛辰,你的力氣還有多少?是不是有些累了?你這個賭約有趣的很,贏了的生,輸了的死,黃泉路便是賭注!且叫你看看北胡勇士的勇猛!你輸了!”
長笑聲中,草原之鷹博爾大石邁步而上,大日金弓一記硬生生反撩,轉瞬便轉守為攻不說,這硬碰硬的攻勢竟然是比蕭洛辰開始之時還要猛烈三分。蕭洛辰堪堪招架,可是身形卻是有些滯澀,連連后退之際,竟然比之前采取守勢的博爾大石還要狼狽多了。
形勢逆轉!
【作者題外話】:姜葉給大家拜年啦,蛇年大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