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女帝過來看瑞珠時瑞珠還沒醒,大約是這幾天睡得習慣了所以人也跟著變懶了,女帝交代了四兒及幾個侍童幾句就又離了開,瑞珠一覺醒來知道自己已得女帝親口同意了的大赦,心里自然高興,讓四兒拿來清鹽漱口,瑞珠一邊漱一邊回想自己昨天似乎夢到了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漱完口那個夢的事也就跟著被拋到腦后面了。
四兒本想著這是第一天,只要扶著瑞珠到院子里稍微走一走就可以,但瑞珠不干,說什么也非要先洗個澡再說,雖說瑞珠知道這鳳棲國的人不管男子女子,十天半月不洗澡是常事,家境富裕一點的大約還能逢初一十五徹底的來個沐浴更衣,若是貧窮人家,半年一年興許都不帶換身衣服的,可瑞珠卻受不了這種腌拶,好在她穿越成的是王爺,想怎樣就怎樣,身邊的人又是個個愛干凈的,所以才沒成天聞著普通人身上那種香油與體臭混成的怪味。
四兒見瑞珠一心想洗個舒服澡,也沒提出異議,只教人搭了架子把沐浴用的大桶從凈衣處抬了來,又弄了幾個大屏風里里外外的擋了,屋子里熱水一倒,溫度倒地外面高出許多。
幾個侍童放下了準備好的干凈衣服,全都一語不發(fā)的出了去,只留下四兒一人拿著絲布站在一旁,瑞珠坐在床邊坐著,看了他好半天,雖然想問問他'你不出去么',可看人家眼簾低垂正經(jīng)八百的樣子,好像站在這里是理所應當,瑞珠坐在床上想了又想,終于還是沒說話的站起身,拖著鞋踢踢嗒嗒的向浴桶走去。
浴桶外有屏風半擋著,新倒上的水干干凈凈的冒著熱氣,瑞珠一看那水嗓子眼里就癢癢了一下,又回過頭猶豫的望了一眼跟在身旁的男人,試探著慢慢解了幾個扣子。
四兒頭也不抬的依然低垂著眼簾,瑞珠見他依然不躲也不臉紅,心想著這大約是宮里的規(guī)矩,就像她那個世界帝王家雖是男的侍浴的卻是女的一樣,這里本就是反過來的,就當那人是個宮女也沒什么大事,不過她自從到這世界以后聽到的都是關于男子貞潔之類的事情,沒想到這宮里卻不一樣。
瑞珠心里這么想著,手里也就不再猶豫,爽爽快快的把褻衣一脫,露出病得有些伶仃模樣的身子,踩著矮凳泡進浴桶里。
四兒在一旁依然低著眼簾一動不動,只在瑞珠衣衫盡褪之際有些僵硬的咬著咬嘴唇,瑞珠泡在熱水里舒服的長長嘆了口氣,隨即憋了一口氣把整個腦袋都浸在水里,再探出頭時臉上已不自禁的帶出了笑意。
四兒一語不發(fā)的送上有點像香皂的粉白色膏脂,瑞珠伸出手挖了一塊,抹在頭發(fā)上。
她今兒全脫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幾天竟然瘦得幾乎成了骨頭,原本她就是穿上長衫亦男亦女的模樣,如今這胸上的肉又少了幾兩,更看著像個哥兒了。
瑞珠心疼萬分的看著自己癟了一圈的身子,頭上的香膏沫子流到了眼睛里,瑞珠閉著眼向外伸了伸手,四兒把手里的絲布遞了上去,瑞珠一抓,手指掃到四兒有些冰涼的手,四兒神色古怪的僵了一僵,瑞珠抓過絲布,抹干凈眼睛,回過頭望了望四兒,四兒猶豫了一下,一語不發(fā)的提起小水桶,登上矮凳,給瑞珠沖頭發(fā)。
瑞珠把大半個身子爬在木桶上,盡力把所有頭發(fā)都搭到肩膀一邊,熱水細細的從頭頂直瀉而下,沖下沫子的水就全進了下面的木盆里。
沖干凈頭發(fā),瑞珠又坐回浴桶里,旁邊矮凳'咚'的一聲,瑞珠轉(zhuǎn)過頭,卻見原來是四兒下凳子時沒站穩(wěn),稍稍滑了一下,瑞珠望望稍稍有一時狼狽的四兒,相處這幾天下來,瑞珠已經(jīng)十分清楚眼前這人是個安靜沉穩(wěn)得有一定水平的角色,所以見他這失措的摸樣稍微有些好奇,那四兒稍稍扶了一下浴桶,低著的臉飛快的閃過一絲別人察覺不出的微紅,擺正歪到一邊的矮凳,四兒又恢復原本表情的站到了一邊,瑞珠瞧了瞧他看他與平時無異,就又專心的泡起澡來。
瞧瞧她這身子,白得都不像話了,皮膚白雖然是件好事,可是白得這么陰慘慘的就不見得好看了……
瑞珠一邊憐惜著自己的身子,一邊從稍稍變涼了的浴桶里站了起來,四兒面無表情的展開手中絲布,瑞珠一把拿了過來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偷看了一旁的男人一眼,瑞珠心里暗自慶幸還好他一直低著眼睛,雖然她讓自己把他當宮女,可是就這么大模大樣的裸著站出來,她還真是不習慣……
用布胡亂的把頭發(fā)擦到半干,瑞珠飛快的穿上褻衣褻褲,其過程大部分是背著身子半窺視著站在一旁的四兒完成的,見四兒真的從始至終都未抬過眼睛,穿上一層衣服以后的瑞珠終于放下心來。
有些挑剔的看了看擺在一旁的干凈衣服,瑞珠心里念叨著看來還是憐香和惜玉審美能力強點,這兒的衣服都艷得可以,還是套帶荷花的裙裝,她看她那個皇姐每天英氣勃發(fā)的長袍大帶,不知皇姐要是穿上裙子會是個什么樣兒。
穿上新衣,瑞珠坐在梳妝臺前,仔細打量著銅鏡里的人影,只見鏡子里那人原本是一張鵝蛋般的長圓臉,如今一瘦就瘦成了棱角分明的三角臉,臉型一變,眉角倒更顯的開闊了許多,往日溫吞的眼眉被這一瘦瘦出了幾分銳利模樣,臉色雖好不太好看,卻也是該紅的地方紅、該白的地方白,看得瑞珠在心里一陣感嘆,心想著老天就是不公平,長得好的人病了也照樣好看,哪像她以前,病了一場以后只病得臉更腫、嘴更闊、眼睛更加睜不開,半夜自己強撐著去廁所,結(jié)果還把強住進她家的同伴兼好友嚇得叫'有鬼'。
四兒默不作聲的站在瑞珠身后,拿著梳子和干布細細的箅著瑞珠的長發(fā),瑞珠看了一會鏡子,忽然眨眨眼睛低聲說:
"今兒我不出院子,頭發(fā)也別正經(jīng)的梳了,遍個辮兒就得了。"
四兒低著眼睛低低應了一聲,片刻之后已把瑞珠兩邊的頭發(fā)雜著銀線各編了一串,又拿了個紅榴石的盤扣在腦后把兩串辮子歸在了一起,其余依舊是散著,瑞珠左右照了照鏡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只覺這鏡子里的人一身花衣服倒和這不艷不素的頭挺配,感覺這四兒雖然少言寡語不過梳頭的手法和憐香惜玉的不相上下,所以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四兒一眼,見他依然是一副低垂眼簾的樣子,就自己笑了笑,起身往外屋走。
走到外屋,下人們已經(jīng)把浴桶搬了出去,一群侍童正跪在地上拿軟布沾干地上的余水,瑞珠被擋得停了一下,其中一個侍童見瑞珠要出去,連忙起身讓出了位置,一瞥間那侍童看到瑞珠,臉突然一下燒似的紅了起來,其余幾個也跟著起身讓路,一個個看到瑞珠也全是一副又羞又愣的樣子,看得瑞珠自己也有點發(fā)傻,不明白那些男孩看著她怎么一個個全跟她那個世界小女生見到偶像似的,卻不知那些侍童年紀又小,受得調(diào)教又嚴,平日里只見一堆男妃,連女帝的面都沒見過兩次,更不要說是見別的女性,這段日子雖被女帝安排到了這里服侍瑞珠,做的卻是一般粗使的活兒,連內(nèi)室都沒進過,只隱約明白內(nèi)室里的人病得沉重,只有四兒一人貼身照顧,其余一概不知,如今突然見了瑞珠梳洗一新魯魯莽莽的走了出來,又是一流的品貌,心里哪有個不羞的?
從此以后那幾個侍童夜夜最私密的夢里只出現(xiàn)一個人影兒,這是題外話,就不再提,只說那瑞珠出了屋,被那正是晌午的陽光一照頓時覺得身上暖了許多,心想自己今昨兩天只差一日,氣力卻差了許多,昨天她還必須讓四兒扶著去廁所,今天卻已可以自己做出屋,可見她昨天停吃的藥恐怕不只是會讓人嗜睡,說不定還加了什么軟骨散之類的東西,讓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床上睡。
四兒一直沉默不語的跟在瑞珠身后,瑞珠走下臺階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指著不遠處挨著垂柳的小空場說了句:
"搬把短榻放那兒。"
四兒應了一聲,回過頭對跟在后面的侍童說了,侍童跑著出了院子,不大會兒的功夫幾個下人搬了個紫紅木的三背羅漢榻放在了瑞珠指的地方,瑞珠走過去,望榻上一斜,閉著眼睛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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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1:09 PM《穿越文合集》第五章
四時花開1作者:宮藤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