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十,徐衛帶著火集結的馬步軍萬余人斟到提馴,櫛疼原縣,與先行一步的吳階會合。此前,楊再興親率數百輕騎越過華州邊境前去偵察,據探,金軍就在不到四十里以外的華州蒲城。只見得連營遍地。旌旗蔽日,可以說是來勢洶洶。
在徐衛到來之前,宋金兩軍已經有過小規模的沖突。六月二十九上午,金軍千騎跨過華州邊境,企圖尋找戰機,正撞上宋軍游騎,因兵力懸殊,宋軍馬軍并未與之接戰。受此鼓舞,當天下午,大批金國騎兵一度逼近到美原縣。吳階這時候手里馬軍不滿千,步軍不滿萬,也不敢與敵正面交鋒,遂命收縮防守。據吳階判斷。金軍恐怕也還沒有完全完成集結,不斷遣騎兵來襲擾,不過是為了給宋軍造成壓力。以待部隊陸續趕到。
徐衛聽取了匯報之后,馬上召集將領們商討戰術。從前徐家軍作戰,上下意見都是高度統一。但這回卻有些例外,一些將佐建議“避戰”當然并不是“畏戰”他們認為,金軍麥收遭到我軍破壞。其補給肯定是個難題。
現在金軍急于求戰,也正反映了對方這種因缺糧而造成的“焦躁”心杏。這種情況下,我軍應當避其鋒芒,堅守城池,讓其徒勞無功。
如此一來,金軍隨時都得防備著我軍襲擾,不管是他耕種還是收獲。長此以往,女真人還能在陜西呆下去么?平原不比山區,敵我雙方都是來去自如,金軍靠著平原地利進展神,而我軍也可借此最大程度地牽制對方。久耗下去,虧的一定是金賊!
可徐衛不同意,他承認。此次宋軍完全可以避戰,依靠堅固的城防讓”焦躁”的金軍無可奈何。他也承認,婁宿現在最希望的,恐怕就是他接戰。但為什么要堅持打這一仗?原因就在于,這一仗,宋軍如果不打。那么陜西的局勢還和從前一樣,雙方對峙。耗下去,金軍只能寄希望從河東得到補給,時間一長,實力就會彼消此長。
但如果宋軍打了,會是什么情況?分兩種說法,一種是戰敗。如果宋軍戰敗,那么我們剩下的力量,固守長安仍舊沒有問題。宋軍在陜西的實力均衡,也不會因為這次敗仗而有根本性的改變。如果戰勝,那么局勢立即將出現一邊倒的狀況。都知道金軍入侵陜西,尤其是粘罕親自出征時。女真人兵強馬壯,說不好有十幾二十萬大軍。在經歷了長安攻守戰,偷襲戰,萬年耀州之戰后,現在,留在陜西的金軍兵力有多少?我就當他有十萬左右,這十萬兵馬大多布防在保安軍和嘟州,以及關中平原。現在妾宿要跟我大干一場,他肯定得從保安或部州抽調兵馬。如果這一仗,我軍戰勝,其意義,便是擂響了收復全陜的戰鼓!
意見很快得到了統一,徐大帥堅持要打。雖然有些冒險的意思在。但卻值得。這一仗若能擊潰金軍,收復全陜便不是奢望。盡管西軍不團結,可那是處在強敵當前的前提下。毒宿這次集結大軍來攻,要是一敗涂地,其他各路大帥們看到這種情況,會不來搶軟柿子捏?至少曲端第一個就會兵直取保安!若把現在陜西的局勢比作一盤棋,那么這一子下去,這盤僵持的棋局。便算徹底活了!當然,前提是。必須得保證打勝!
徐家軍確實有這個底氣。現在他們兵精良足,器械銳利,而且士氣毒漲。關中平原上,能拉出來作戰的部隊,就有五萬上下。女真人不是吹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戰么”我們沒那么高調,但如果有五萬馬步軍,哪怕面對優勢金軍,咱也敢跟他硬碰!
從七月初一開始,后續部隊陸續抵達美原,徐衛甚至考慮把扎在坊州,原本計哉“進取眺州的部隊也調來,勝算更高。可再三考慮還是作罷。金軍也不是傻子,萬一收到風聲,從廊州打下來,那倒麻煩了。
金軍的騎兵仍舊時常出動。一天之內,數量不等的游騎竟達五六批。而且玩的全是虛招,晃一槍就走。徐衛下令所有部隊進入高度警戒,這次金軍可有”鐵浮屠”當年在小西山。咱們雖然跟對方打了個平手,可“鐵浮屠”重騎兵的威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千萬馬虎不得。
七月初五,宋軍已經完全完成了集結,馬步軍過四萬人。而且把戰場的所有情況都摸了一個遍,方圓五十里內,哪怕是一個小山包都在宋軍的兒得明明白,對什“鐵浮屠”地形不得不柵什壩震清楚。將領們始終抓住重騎兵一個缺點,那就是不靈活,對戰場要求極高,回旋的余地稍小一些,就有可能施展不開。
最后,眾將定下一個基本的戰術套路。如果“鐵浮屠”來沖陣,仍以“神臂弓踏張弩”先予敵最大創傷,距離近了,便用“奔雷箭”短兵相接時,用密集的槍林加以阻擋,最大程度克制其有限的機動性,兩側的重步兵這時候包抄上來。總而言之,務必保證陣形不散不亂。
再者,咱們現在在美原的馬軍,也有四千以上。就不能再象從前那樣,將騎兵當成掩護布陣的工具,這是一支利矛,必須用對地方。不管對方步軍還是馬軍來攻。我們的騎兵都有能力牽制它!
今天立秋,較之前兩個月,氣候已經涼爽不少。盡管金軍仍舊沒有進攻的跡象,可徐衛不敢大意,他雖然敢冒險,并樂于冒險,但那是建立在周密的謀劃和考慮之上。這幾天,他不斷派出游騎去偵察敵軍動向,得到的答復,無一例外都是金軍廣布營壘,暫時沒有動靜。
“徐經略。姚平仲奉命而來。”一個雄渾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徐衛正在桌上擺弄一堆物件,那是由泥土塑成的各種地形。“沙盤”這東西起源于什么時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是描繪地形最直觀的方法。方圓幾十里的地形已經偵察清楚,他將消息匯總,集合軍中巧匠,弄成了這仍嫌簡陋的“沙盤”簡陋歸簡陋,但有了這東西,周邊一帶的地形,大到河流小小到山丘。盡收眼底。并且,他已經圈定出四個有可能成為戰場的地方。分別制定相應的計劃和戰術。
“進來。”徐衛喚道,目光仍甩未從沙盤上離開。身披鎧甲的姚平仲昂然而入“至帳中,對徐衛一抱拳,叫道:“大帥!”
“哎,平仲兄客氣了,坐。”徐衛抬頭笑道。在保衛東京時,姚平仲是都統制,他還作過其下屬。后來兩人先后到了陜西,姚平仲時運不濟,接連倒霉,如今和徐衛的距離是越拉越遠。
姚平仲如言坐下后道:“既在軍中,階級分明是理所當然。況且,大帥在兄弟危險之的施以援手,這份情義,平仲記下了。”
“談不上什么援手,說句不見外的話,你我都是官家派到陜西來的,身負重任,理當團結照應。況且,“小太尉,的名號又不是吹出來的,本帥相信,你早早晚晚必將執掌一路。”徐衛寬慰道。
姚平仲倒也不客氣,嘆了口氣道:“這幾年走淺水,無可奈何。徐經略,不是平仲夸口,若遇機緣,似曲端等輩,我還不放在眼里。”
徐衛頻頻點頭:“那是那是。說起機會,現在就有一個。”
姚平仲聽了這話,略微吃驚,趕緊追問道:“哦,請大帥明示。”
徐衛作思索狀,半晌之后,趨身向前,低聲道:“現在徐宣撫主持陜西軍政。他是我的關系,你知道。”
“不錯,徐宣撫乃大帥季父,人所共知。”姚平仲點頭道。
“前些日子,本帥在秦州,徐宣撫曾說過。令尊夫人被重新起用,如今在御營司勾當。這說明朝廷對你們姚氏一門還是信任的。眼下,徐宣撫正在考慮你的安置問題。
”徐衛說道。
姚平仲在陜州時,就通過家了其父姚古被起用的消息。朝中有人好作官,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怕是要挪挪位置了,只是沒料到這么快。沉默片刻后,拱手道:“多承宣撫相公提攜。”
“宣相的意思,想讓你官復原職,仍知環州,兼任兵馬都鋒轄。當然,這只是宣相與本帥閑談陜西局勢時,隨口說的,具體如何執行,還不得而知。若果真如此,你意下如何?”
姚平仲聽罷,一聲冷哼:“曲端無故陷害于我,此仇如何不報?若得宣相提攜,平仲愿去環慶!”
徐衛看他一眼,又道:“本帥聽說,熙河一路,十余年間年年易帥,只有令尊大人連任三載,有這事么?”
提起這個,姚平仲掩飾不住自豪:“那還有假?在熙河,姚家老小與黨項人血戰多年!現在熙河一路的大小將佐,多為家父舊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