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詩案,終究還是發生了。
趙昭在長安收到消息時,哭笑不得。原以為歷史走向已經改變,蘇軾的為官軌跡與命運都發生了改變,“烏臺詩案”這樣的悲劇不會再重演。
誰曾想,是禍躲不過,悲劇終究發生了,而且提前了很多年。
也許這就是歷史大勢中的個人宿命吧,天注定,誰也改變不得!
不過仔細說起來,倒是自己害了蘇軾。
若不是他與自己過從甚密,又有如此親密的關系,舒亶和何正臣他們就不會揪住不放,故意找他麻煩。
趙昭相信,舒亶和何正臣不過是馬前卒,背后還有其他人,呂惠卿的身影必不可少。趙頊肯定是知道的,至少是默許,甚至可能親自參與謀劃。
這個陰險小人到底可惡,竟然上綱上線,給蘇軾蓋上了這樣大的帽子,誹謗朝廷,不敬君王,怎么聽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趙昭有些后悔,在王安石與呂惠卿這步棋上,似乎走錯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給自己惹來了不小的麻煩。
不過事情出來了,就必須要想辦法面對!
所幸還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否則還真是措手不及。
除了明月宗的來源之外,趙昭很意外,竟然有駙馬王詵秘密送來消息,讓蘇軾提前躲避。王詵是蘇軾的好友,還有一重身份是蜀國長公主趙寶安的駙馬。這個人與趙頊算的上是至親,但關鍵時刻。他能夠及時挺身而出,冒險給蘇軾送信,可以說十分難得。
公開的矛頭是對準蘇軾的,但暗箭卻是射向自己的。
趙昭相信,汴京城中的趙頊和呂惠卿,他們并不在乎蘇軾會是什么罪名,會落個什么下場,他們更在乎的是自己對此事的反映,以及后續可以發揮的文章。
呂惠卿這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啊!
趙昭心里很清楚,如果出面營救。那么御史臺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是穿鑿附會,也一定會定蘇軾一個謀反大罪。然后再把自己牽連進去,哪怕是秦王,哪怕是大宋皇叔。哪怕與皇帝之間的爭斗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但此時。趙昭的身份還只是臣子。一個臣子牽連進了謀反。大不敬的案件,這對聲望和實力都是巨大打擊。
倘若計策得逞,按照他們的預期的結果進行。即便是不能問罪處置。秦王也必然會一蹶不振,過去一切的努力,所有的基業,大好前程全都會付之東流。
袖手旁觀?這樣是能撇開嫌疑。但很可惜,趙昭不能這樣做,也不會這樣做。
這是一次與趙頊的公開交鋒,朝野上下都密切關注此事,對后面的局勢發展有重要意義。倘若輸了,秦王的威望就要大打折扣了,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最關鍵的是,蘇軾是自己人,是連襟的姐夫。
堂堂秦王,倘若連至親都無法保護,又如何有資格面對百官呢?還有誰會相信他?支持他?
所以此事對趙昭而言有些棘手,蘇軾是必須要搭救的,只是該怎么救?才能不留下話柄呢?
明知道對方目的,若還是大意輕敵,是為不智,趙昭不會這樣愚蠢。
看來必須要想個妥善的辦法處理此事!
趙昭長嘆一聲,眉頭依舊緊皺。
就在趙昭這邊冥思苦想,尋求對策的時候。
汴京朝堂上,烏臺詩案的影響正在發酵,并且逐步擴大影響。
這是一件重大的案件,起因就蘇軾一人,但打擊面豈能這窄?
以李定,舒亶與何正臣為首的御史臺官員,從各處搜集蘇軾的詩文作品,并且大肆牽強附會,各種搜腸刮肚安插罪名,并且株連黨羽。
一時間,受到牽連之人多達三十九人。其中許多都是舊黨之人,或者與秦王方面有什么關系,哪怕是拐彎抹角的那種,也會被刨根問底。
牽連者眾多,很多官員莫名其妙就糟了無名之禍,甚至連參知政事司馬光都不能幸免。
去歲王安石罷相之后,蘇軾曾寄贈司馬光一首《獨樂園》,其中寫道:“先生獨何事,四方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撫掌笑先生,年來效喑啞。”
原本只是朋友間的詩酬唱和,語句之中有對司馬光的崇敬之情,當然了,也有幾句客氣的奉承之語。
但舒亶他們卻不這么認為,硬是說此詩乃是為司馬光宣傳,為了其登上宰相之位而制造輿論。
司馬光到底位高權重,身份和影響擺在那里,御史臺倒也不敢將之怎樣。對于指責,司馬光則是完全不在乎,壓根沒聽見似的。只是偶爾凝重的神色,陰沉的語調告訴眾人,司馬相公心理不痛快。
三朝元老出身,又做過知制誥和翰林學士,司馬光焉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何以會牽連到自己?很顯然這是呂惠卿的手段,就是想要以此來抹黑自己,解決掉一個競爭者,為他呂惠卿能登上相位而掃清障礙。
殊不知,官家與皇太后已經定下了韓琦上位,真不知道呂惠卿若是知曉此事,會是什么表情?還會這般如同瘋狗一樣亂咬人嗎?
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還在后面,西京留守王圭也突然參與進來。
他竟然彈劾蘇軾有不臣之心,理由是蘇軾作品《王復秀才所居雙檜》一詩。詩云:“凜然相對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
王圭振振有詞道: “陛下飛龍在天,軾以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蟄龍,非不臣而何?”
真是想不到,以王圭這樣資歷的老臣,竟然這般恬不知恥,參與進“文字獄”大軍,斷章取義,牽強附會,殘害忠良。
蘇軾頭上,不臣之心的罪名越來越沉重,哪怕宋朝有不殺士大夫的傳統,似乎也很難保住其性命。如此情況下,越來越多的矛頭落在了蘇軾身后——秦王趙昭的身上。
司馬光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對于卑鄙小人的行徑,他深以為恥,對這樣烏煙瘴氣的朝堂感到失望。
不過,相比之心他更感興趣的是秦王趙昭的反應。他相信,汴京城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等待著秦王的對策。
這個對策,決定人心向背;這個對策,決定皇肇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