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句話講的是:各掃門前雪。
宋北城並不是一個願意去管別人家的事情的人,但是於他講,周家並不是別人家。他太清楚周雲曦是一個對於負面新聞有多在意的人,尤其還是跟柳沐淵。
周世良接的很快,宋北城聽得出來,他的情緒並不好,說話有些喘,似乎是剛剛發過火。
“阿城,你看見新聞了?”
宋北城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停留在那一頁紙上,畫面上是兩個人在車裡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靠的很近,拍照的人恰到好處的拍下了兩個人的臉,正是柳沐淵與周雲曦。
“我沒看見新聞,是在雜誌上看見的,影后密會神秘情人。”
周世良大罵了一聲:“我,草。”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揍他丫的!”周世良煩躁的扯下脖子上的領帶,一把摔在電腦屏幕上。屏幕上顯示著鋪天蓋地的評論,有說郎才女貌祝福的,有說自己是吃瓜羣衆的,有周雲曦的真愛粉在四處闢謠,也有黑粉在藉機嘲諷說一看那姿勢就知道不是在做什麼好事。
“我已經聯繫我姐的經紀公司了,讓他們闢謠,最好能找個事情把這件事情的風頭壓過去;而且我已經聯繫各個雜誌和報社了,誰的新聞都敢亂播,我看他們也真是不想混了。”周世良一拳打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宋北城想了想,將雜誌翻到後面一頁,才沉穩的開口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可能跟柳沐淵有關係。”
“你的意思是他在報復上一次的事?”周世良皺著眉想了想,不太相信,“我覺得不太可能,我哥不是沒跟他動手嗎?”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宋北城頓了頓,繼續開口問:“你給雲曦打過電話了嗎?她沒事吧?”
那端的周世良嘆了一聲:“別提了,你知道她說什麼了嗎?所有的是非爭議不及一縷塵煙。我感覺這語氣就像她已經看破紅塵打算剃度出家了一樣。”
的確,這太不像周雲曦了,周雲曦應該先是一愣,然後問出一聲“什麼新聞?”,接著就應該一改平常女神風範的破口大罵“是誰敢胡亂的造老孃的謠?”,也只有這時,周雲曦纔會沒有那種女神的架子,只是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憤怒。
但是……所有的是非爭議不及一縷塵煙。這樣的回答確實是不正常的,不正常到,就好像她已經事先知道會發生這種事,而她本人已經懶得再去解釋什麼了。
一個人會這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習慣了,而另一種是,她已經徹底放棄了。
兩個人這樣聊著的時候,等候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宋北城擡頭的瞬間,眼前一亮,只覺得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款款走進房間的女生忽然變得陌生,從來不化妝的小臉瞬間就變得流光溢彩,一身合體的裙裝穿在她身上,優雅卻不顯俗氣,更將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出來;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脣角輕輕上揚,塗著脣彩的脣亮晶晶的,似乎在引誘著人吻下去;她似乎不習慣被人這樣盯著看,有些尷尬的退了退,習慣性的用手撫
上脖頸,輕聲問:“不好看啊?”
好看啊,好看極了。
宋北城不太會夸人,所以千言萬語就只能匯成一個字:是。
跟在顧薔身後進來的魏恩聽見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小城,你這樣我很沒面子的,我精心完成的作品你就給我這麼一句敷衍的評價?”
宋北城站起身來,緩緩地走至顧薔面前,伸出手,便霸道的攬住她的腰將她貼向自己,然後又轉過身面向魏恩,宣誓主權的同時慢悠悠的道出一句極富哲理的話:“有時我們無法讓別人理解和同意自己的心,因爲心中所想的,本身也不容易闡釋。”
魏恩絞盡腦汁的繞了一會,發現他還是不能理解好友的意思。原諒他並非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於他而言,漢字每一個字單拿出來都很簡單,但是當它們組成一句話,那就宏偉成了一個世界。
宋北城滿意的攬著顧薔向外走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優雅的轉身,衝著裡面的男人揮了揮手,用很好聽的聲音說出了一句很令人火大的話,“我沒有錢,等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去醫院找我,給你全免。”
說完兩人便推門離開,完全沒有理會後面的人的咆哮。
“宋北城!誰要去醫院找你全免啊!”
車上宋北城總是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偷瞄身邊的女生,又怕被她發現,只能快速的瞄一眼又趕緊將目光移開,幾次下來,終於旁邊的女生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何必這樣偷偷摸摸的呢?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反正我是你的女朋友。”顧薔一隻手撐著頭,也透過後視鏡懶懶的對上他的目光,粲然一笑。
宋北城尷尬的咳了兩聲,不斷地在心中警告自己專心開車。
“醫生啊,”顧薔在一旁輕輕的開口:“你說阿姨會不會覺得我是靠著關係纔到她那裡工作的啊?”
“怎麼這樣說?”
“因爲我覺得我除了會畫畫,就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事情可以講的了。”顧薔悠悠的說道,偏著頭看向窗外。
“嗯,確實如此。”男人低低的笑起來,聲音絲絲入扣,“不過那有什麼關係?誰讓你就是學畫畫的呢?”
她沉默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眉眼精緻。
顧薔曾經看見過這樣一句話:一朝登基,六親情絕。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所以她想,她足夠孤獨,所以也絕對能夠足夠強大。但是她忘了,帝王都是薄命的,就是因爲他們太過孤獨,而人之所以爲人,就是因爲他們不能是孤獨一個的。
她需要一個人無條件地信任她,支持她,就算真的到了世界末日的那一天,他也能站在他身邊,跟她一起背叛這個世界。
那個人,叫宋北城,也只能叫宋北城。
如果有一天宋北城離開了她,那她相信,她一定無異於死一回,然後在接下來的綿亙歲月裡,她再也不可能這般依賴和信任一個人了。
“是啊,我就是學畫畫的。”她笑著重複他的話,不再擔心了。
宋北城並沒有送她進去,而在站在門外,輕輕地
理了理她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髮,“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我媽不是一個願意爲難人的人。”
顧薔輕輕的點了點頭,故作煩躁的避開他的手,“你怎麼這麼囉嗦?”
“頭髮有些長了。”他的手指之間是她的一小嘬頭髮,黑色與白色形成強烈的反差,他的指尖無意間掃過她的耳朵,帶來異樣的酥麻感,引得顧薔忍不住躲開,悶悶的回了一聲:“我要留長髮。”
宋北城微怔,看著顧薔跑開的身影,輕笑開來。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後,他才彎下腰坐進車子,發動引擎離開。
而顧薔呢?只是站在裡面,遠遠地看著那輛車離開,看了許久才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啊,她想要留長髮的。
你的髮質這麼好,爲什麼不留長髮呢?
我不喜歡,而且打理起來也很麻煩。
這樣啊……那你知不知道宋北城對於長髮的女人是沒有抵抗力的。
顧薔慢慢的走上樓梯,按著圖標走進三樓最裡側的一個房間,上面是用一小塊牌子寫著的幾個字:東廂房。
一個很文雅的名字,象徵著這裡是主人的房間。
顧薔禮貌的敲了敲門才推開房門,只看見寬敞的辦公室裡,段依然含笑的坐在前面,屋子裡飄散著濃郁的茶香。
見到她,段依然放下手中的資料,招了招手,“進來坐。”
不得不說,顧薔今天的打扮實在是太對段依然的口味了,不耀眼也不嬌作,漂亮的恰到好處。
只是話是這樣講,她越是喜歡眼前的這個姑娘,一想到她的家室……
段依然很好的沒有流露出一點心中的情緒,就像是母親一樣坐在顧薔的對面,語調溫和,“你不用擔心,其實面試就是走一個過程,你的那幅作品擺在這裡,就證明了你的能力。但我還是要問一下,你對於歐洲的歷史……”
顧薔淡淡笑了下,誠實地回答:“我主修歐洲歷史,油畫藝術,所以對於雕塑並不是很精通,只能算是略知皮毛。”
真的就像宋北城所說,段依然並沒有爲難顧薔,聽了她的話也只是笑了笑,跟她說:“沒關係的,誰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把這些全都記住的。”
顧薔從未想過有一天,她能走進面試的場地,她能擁有自己的工作,擁有自己的生活。彼時的她尚未學會感恩和愛,一心只想著渾噩度日,然後在某一天,她厭惡這個世界的同時這個世界也受夠了她,她就選擇一種最痛快的方式,去地獄稱王。
覺得或許那樣,她足夠強,就能打到天堂,見到那個她想見卻再也不能夠的人。這個聽起來或許格外二次元的想法,卻是那時的她唯一的想法。
她記得外婆在她臨走時說過一句話:“爲別人也好,爲自己也好,人生覺得愉快,能承受,就可以了。”
如今想來,有那麼一個人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我們都需要想盡辦法讓自己快樂,如果不行就拋開一切,有條件的話浪跡天涯也是可以的。”
他說,今年冬天,我們去西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