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城輕聲喚了她幾聲,才發覺背上的女孩子早已睡得安穩。沒辦法,只能從她的揹包中找出鑰匙,將她送回家。
看著牀上的人呼吸均勻,宋北城纔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房間,潔白的牆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油畫,油畫的相關工具都整齊的擺在另一個位置,書桌上只有一本未合上的畫本,一支木質鉛筆,一塊橡皮,一個檯燈,還有一盆盆栽植物,簡單的近乎樸素。
他在她的家裡甚至都沒有發現電腦。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個不借助網絡的人,幾乎不可能豐富的過完漫長的一天。
他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拿過厚厚的畫本,從第一頁開始認真欣賞。
每一張都是鉛筆畫,最下面寫著小小的日期,從第一頁一直到最後一頁,整一年的時間。內容也是各不相同的,她在和母親的爭吵的那一頁寫下,你知不知道我是從心底裡厭惡你,就像你厭惡我一樣;
她在畫著她手臂猙獰的傷口的一頁寫下:如果一個人厭惡什麼,她便會想方設法的捨棄它;
她在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的那一頁寫下:我是一個流氓,我遇到了一個紳士。
宋北城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勾出一抹漂亮的微笑,卻在看見下一頁的內容時,笑容隱了下去。
宋北城翻來覆去的看,彷彿忽然間不認識字了一樣,最後他放下了畫本,確定那是她的字不錯,然後他看著牀上的人,久久都沒能回神。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宋醫生,這是你自找的。而那幅
畫,畫的恰恰好好是他跟她告白的那個晚上。
他似乎看見了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與冷漠的表情。
宋北城緩緩的起身,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沒有再向下,他的指尖距離她的臉頰,也只剩下幾毫米的距離。
然後,安靜地離開,就像他從沒來過。
到底什麼纔是愛情?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顧薔記得她在什麼地方看過一段話:有執行力的愛情,是生活無限靠近的相看,是細節磨合碰撞之後的體諒,也是現實瑣碎的分擔。
她從沒見過愛情的模樣,但是在這個晚上,她見到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他說他是“愛情”,她有些不信,因爲她甚至看不清他的樣子。於是他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細細的觸碰她的臉頰,他說,我是隻屬於你的愛情,我也許不是最好的,但我卻是最適合你的。
那句話,顧薔一記好多年。因爲那句話,在很久以後的後來,有一個溫暖如陽的男人也說過。
當她緩緩地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些熟悉的事物,牀對面,巨型耶穌依舊用那雙慈祥寬容的目光注視著她。她並非一個基督信徒,會畫下這樣一副畫,只是因爲外婆家的雕塑被母親按照外婆的遺囑送回了教堂,而她,只是想留住一點點關於外婆的記憶。
她並非一個念舊的人,之所以對於外婆念念不忘,只是因爲那是在她黑暗歲月裡唯一一個,用真心待她的人。
外婆,你知道嗎?我遇到了一個和你一樣溫暖寬容的人。
顧薔拿過牀頭櫃上的手機,星期一,6點整,她要去學校,宋醫生要去上班。
指尖在屏幕上飛快的打下一行字:宋醫生,早。然後點擊發送。
然而過了許久,她都沒有接到回覆。依照趙醫生良好的生活習慣,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起牀,晨跑,回來之後洗澡,用早餐,然後去上班。
顧薔這樣想著,心中忽然迷惑起來,她怎麼會知道宋醫生的生活習慣呢?難道是宋醫生告訴過她?如果是,那麼他是什麼時候告訴她的呢?就像得了暫時性失憶癥一樣,她竟沒有絲毫印象。
這邊顧薔懷著疑惑的心情走出了家門,另一邊的宋北城已經晨跑回來,拿起桌子上的手機便看見了她的訊息:趙醫生,早。
早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穿過玻璃打在男人的身上,照的他身上的那件橘紅色的汗衫也格外耀眼。他站在那裡,一直都沒有動,直到手機屏幕再次變成一片黑色,他才面無表情的將手機放回到桌面上,轉身,向浴室走去。
他的確很固執,固執到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就沒有誰能阻止,除了他自己。
他依舊不覺得喜歡上她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更不覺得他追求她有什麼錯。但他確實錯了,錯在他很不理智的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給她聽,而從沒問過她的想法,這種做法,無異於小學生扯喜歡女生的辮子的做法。
他並不瞭解她,而她又何曾瞭解他?
所以顧薔,從今天起,我會讓你認識一個真正的宋北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