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聽見了花落的聲音。
那會兒,顧薔已經睡去,夢做的並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的應該是鈴聲。
起初她並沒有什麼反應,坐在地上繼續睡去。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睜開眼拿起手機,睡眼惺忪時先是看到了時間,01:13;接著目光下移,便看到了他的回覆,頓時整個人都愣在了原處,臉色瞬間凝固,再無半分睡意。
極簡單的四個字:我想靜靜。
早年的時候,網絡上流行著一個段子,一個男人對他的愛人說:我想靜靜。結果遭到了愛人的掌箍,愛人大聲地質問“靜靜”是誰。
這個段子一度成爲了廣大網民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談,許多人用它來開玩笑。只是,似乎從沒有人想過,這個質問的愛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中是怎樣的痛苦和無可奈何。
他說,他想靜靜。
這代表著他累了,不耐煩了,想要逃離了;他要去一個可以令他感到輕鬆的地方,那裡有陽光,紅酒,大牀……唯獨沒有你。
這代表著你不再是他親密無間的愛人,而是一個想隱瞞,想逃避的個體,許是你太作,於是你逼他逼得太近,總之,他受夠了。
當一個男人開始對女人說“我想靜靜,我覺得我們都該冷靜冷靜”的時候,不是他變了,而是,他累了。
宋北城從沒對顧薔說過類似於我不要,我討厭,我希望,或者是你要怎樣一類的話,他從沒逼迫過她什麼,真的就像他的那樣去做,我不會強迫你,也不會爲難你;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終於對她說,我想靜靜。
顧薔呆呆的坐在地上,仔細的看著手機,翻來倒去,彷彿忽然間不認識字了一。許久,她鎖上屏幕,放下手機。
她思考了足足有十分鐘,也想不出什麼更好地理解,於是重新拿起手機,開始撥打宋北城的號碼。
通了,但是無人接聽。
她頓時變得煩躁起來,一隻手繼續撥打號碼,一隻手開始抓頭髮,就這樣又打了三四遍以後,顧薔終於能夠確認,宋北城是不會接電話了。
她將手機丟在一邊,轉過頭從牀頭櫃上找煙和打火機。
“啪!”的一聲,微弱的火光之後沒有火苗;
第二聲,連火花都沒有了;
第三聲,終於成功將煙點燃。
她悶悶的狠吸了兩大口,看著菸草頭的光火以很快的速度向上蔓延。
那一遍遍的電話,一遍遍的無人接聽,在不斷的告訴她一個可能性,顧薔有失去宋北城的可能;一遍遍的告訴她,她可以失去他到到什麼程度。
原來竟到了這種程度。
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她可能要失去宋北城了……
失去什麼,有的時候真的不需要太長的,也許只需要電光火石的時間,他就不要她了。
她知道,她是需要做些什麼的,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她多想毫無顧忌的衝到他面前,向他解
釋,甚至,向他示弱;她也想瀟灑的轉身離開,繼續過她遊戲人間,毫無目的的生活。
可是……
顧薔,你還真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選擇,按照他的意思,給他三天的自由,讓他去冷靜,放他去靜靜,給他放鬆。在這三天裡,不去打擾他,也儘量,不要去想他。
第二天,當屋子中的鄭邵城昏昏沉沉的賺醒,天已經透亮。頭又痛又脹,眼睛就像是要從裡面掉出來一樣,渾身的不適令他忍不住低咒出聲:“我,草,還真夠丟人現眼的……”
對於昨天都發生了些什麼,他到底是沒什麼印象了,記憶的最後就是他抱著宋北城說什麼……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一個精神病……
鄭邵城只覺得晴天霹靂般,額上映出三條極深的黑線。精神病……他還真是瘋了,纔會從口中說出那樣的胡話。
似乎每一次和宋北城喝酒都不會有好下場,幾年前第一次一起喝酒是是抱著嬸子又是親又是告白,惹得叔叔好脾氣終於磨盡,拎著他的領子將他扔出了房子……
這樣羞恥的事情他自然是記不住的,只是他沒想到叔叔會將那一段監控保留下來,每逢佳節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總是要故作神秘的拿出來,讓大家一起高興一番。
鄭邵城發誓,那絕對是他最丟人的事情,沒有之一,完勝尿褲子。
從此之後他便記住了宋北城的仇,畢竟如果不是因爲他,自己也不會醉,自己不醉,也不會發生後面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情。
敢當著親叔叔面對嬸子說:“嬸子你和他離婚吧,跟我結婚,我們過幸福的生活!”
可能也就他一個了。
當然,對於這件事宋北城也是耿耿於懷的,自己大一歲的表哥,當著全家的面,要當自己的老子?要跟自己的爹搶老婆,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宋北城也下了決心,每次喝酒,必須灌醉鄭邵城。
鄭邵城在牀上躺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起牀。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表弟的身影,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
宋北城記性出了名的好,加上身爲醫生的職業素養,他的神經是很敏銳的,他不信昨晚的話他沒有聽到,所以……他該怎麼跟他說關於“精神病”的這件事呢?
鄭邵城在這正糾結著,旁邊的房間的房門已經被推開。鄭邵城愣了一下,趕緊轉過身裝作喝水的模樣,一邊仔細的偷瞄宋北城的反應。
可是男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
宋北城是有起牀氣的,剛睡醒時睡眼惺忪,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頭髮有些凌亂的偏向兩邊,鬆鬆垮垮的穿著睡衣,領口的扣子解開好幾顆,露出上身大片精裝的肌肉。他並沒有理會鄭邵城,而是徑直的走向廚房,從冰箱中拿出牛奶,放入微波爐中開始加熱。
然後才慢悠悠的走回來,棉質拖鞋在地板上拖著,發出道道聲音,他彷彿剛剛看見屋子中還有其他人,挑了挑眉
,聲音有些粗啞的說:“醒了?”
這個堪稱絕品的男人,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流露出不一樣的一面,性感,朦朧而真實。
因爲要是在平時,讓他將衣服敞開太多,那真的是要他的性命一樣。
“啊,早啊~”鄭邵城訕訕地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生怕下一句話就會問……
“昨天……”
“我看你也精神了,該出去散步了吧~對吧~”
宋北城看著面前多出來的一隻手,又看著面前笑的一臉奸詐的鄭邵城,怎麼聽他的話怎麼覺的不對,那聲音溫柔的,簡直不像是在對他說話。
他打了一個冷顫,退開一步遠,畢竟兩個性取向完全正常的大男人,在荷爾蒙極其活躍的清晨,用這樣像說情話般的口氣交談,這個場面,怎麼想怎麼怪異啊……
“我還沒洗澡,大晚上你抽什麼風呢?”宋北城喝著手中的熱水,輕飄飄地問。
“我就是想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頭疼不疼而已?!?
鄭邵城啊了一聲,重重的點點頭,“是啊是啊,我也沒別的意思,哈哈……睡得好,頭也不疼?!?
他在心中忍不住罵了自己一聲,該死的,你這麼多年的職業素養去哪裡了,你可是談判官,談判官,仗還沒開打呢氣勢先弱了一大截。
這要是在談判桌上,可是要吃大虧的。
可是沒辦法,誰讓宋北城總是用一種極其認真而清澈的眼睛望著你,他一望,你的整個靈魂都得到了洗禮,哪裡還有定力對他說慌呢?
“我去洗澡,你先吃飯吧,我今天有點累,不想出去了?!彼伪背欠畔乱痪湓挶戕D身回到房間,鄭邵城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升起一種感嘆,真是霸道總裁和豢養小蘿莉的即視感啊……
但是……這倒又是鄭邵城感嘆的一個部分,他竟然不去晨練了?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升起,要知道,宋北城晨練,那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風雨無阻的……
無意間看向窗外,鄭邵城愣了愣,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吧,是他白癡了,下那麼大的雪還能出去晨練的人才是傻子。
吃飯的時間兩個人更多的是沉默,鄭邵城有看新聞的習慣,所以餐廳裡安靜的只有電視機中主持人標準的普通話總結著國家大事以及碗筷接觸時發出的清脆的聲響。
鄭邵城聽到股市普遍下滑的消息時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對面的宋北城也跟著擡起頭掃了一眼遠處的屏幕,聲音淡淡的開口,“風水輪流轉,用不著生氣。”
“老弟,你不玩股票當然不知道我的痛,那是白花花的銀子,說沒就沒,能不痛心一分鐘嗎?”
宋北城只是挑挑眉,懶得和他爭辯,你股票賠錢,怪我嘍?
“對了,”宋北城放下筷子,抽出一張餐巾紙輕輕的擦了擦嘴角,性感的聲線才吐出一句話,“你說你喜歡上了一個精神病,怎麼回事???”
鄭邵城筷子之間的青菜一下掉在桌面上,臉色都凝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