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如玥從睡夢驚醒過來,聽見宮外喧囂淒厲的喊嚷聲,以及侍衛(wèi)們奔走的腳步聲,便知曉小旦子的差事辦妥了。不禁睡意一下子全消了,人馬上清醒過來。
待沛雙來爲(wèi)如玥更衣時,她早已穿戴好衣裳,對著銅鏡一下一下的梳理自己烏黑濃密的長髮。宮燈的光輝映照在如玥白皙的肌膚上,顯得那麼空洞,就連笑容裡也帶了幾分冶豔,說不出的詭異。
“小……小姐……”沛雙從未見過這樣的如玥,心房顫抖的厲害。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也這樣喜歡夜色靜謐。漆黑的光線很多東西都不清楚,反而更讓人自在。”如玥鏡子開口,說了寫話才正了神色問道:“怎麼說?”
“說是翊坤宮有刺客,待御前侍衛(wèi)衝進(jìn)去救人,意外的發(fā)現(xiàn)了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藏匿的鐍匣。小姐您是知曉的,那可是皇上遺照專程的鐍匣,龍紋的織錦恐怕無人不識。這會子信妃就算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沛雙鎮(zhèn)定了些,心思也如同如玥一樣,希望一舉成事兒,後宮越是不太平,那麼二阿哥的皇位便越是安穩(wěn)。
“幫我梳個隨意的高髻即可,這個時候爬起來,人難免疲倦。”如玥不想做的太刻意太明顯,便隨意的帶了幾樣簡單的飾物,加之半夜警醒,連眉也未描,一張雪白的容顏猶如芙蓉出水,別有一番清新優(yōu)雅。
待聽深夜皇城內(nèi)車聲轆轆時,如玥便知時候差不多了,遂道:“走吧,咱們也該去了。太晚或太早,都不好,反而切合時機(jī)纔是最穩(wěn)妥的。”
沛雙扶著如玥上了車輦,一路上聽著冬夜呼嘯的風(fēng)聲瑟縮著身子而去。可兩人心都是滿滿的溫?zé)幔@一場戲,足夠讓如玥熱血沸騰上一陣子了。
“連如貴人也到了。”如玥才邁進(jìn)殿,皇貴妃便道。
皇帝轉(zhuǎn)過身,目光裡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如玥,這三更半夜的,你竟也來了。”
“臣妾睡夢驚醒,聞聽翊坤宮擾攘心緒難安,便也緊著過來瞧瞧。”如玥福身向帝后請安,才瞧見誠妃、信妃、瑩嬪、春貴人、淳貴人皆在。
只是說不清楚是爲(wèi)什麼,如玥覺得在場的格外奇怪的神色凝重,且如此這般難得的一致,感覺總是乖乖的。只是怪在哪裡,一時半會兒,如玥也說不清楚。
“敢問皇上,翊坤宮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如玥試探性的開口,卻是蕓答應(yīng)並著李貴人、榮貴人不疾不徐的走了進(jìn)來。
皇帝沒有說話,卻是皇貴妃冷然端敬道:“再等等,待玉貴人與恩貴人也都來,再說話不遲。如貴人何必這般急切呢?”
如玥的心忽然不安分的亂跳起來,許是旁人不能輕易察覺到。可沛雙立在如玥身後,明顯感覺到她的心虛,遂遞了一塊帕子在如玥手,輕聲喚了句“小姐”。
信妃冷不防的開口,聲音依然如驪珠落碧盤般清澈撩人:“皇上,待玉貴人與恩貴人也來了,咱們這宮裡的人就聚齊兒在臣妾這裡了。什麼話該說不該說的,我這個病的人也不便開口,就由皇上與皇貴妃娘娘代臣妾問個明白也好。”
皇帝慨然,沉默了良久才重重的頷首,由始至終都沒有一絲往昔的笑顏。如玥的心悶悶重重的,好似濃霧遮眼一般也蒙了心。
她哪裡能預(yù)知,自己纔是衆(zhòng)矢之的,而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旁人精心策劃的一出好戲罷了。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玉貴人與恩貴人才先後趕來翊坤宮。恩貴人的傷已經(jīng)徹底好了,只是留下一塊鴿子蛋般大小的黑痕,許是來不及施粉,由側(cè)面去還是格外明顯的。
Wωω⊙TTkan⊙co
恩貴人淡漠的睨瞭如玥一眼,便旋過頭與玉貴人一併朝帝后請安。好似除了後來的幾人上算平和,比如玥先來的人,個個都凝重滯神,無限感慨的樣子,當(dāng)真是令人摸不著頭腦。
“皇上,人齊了。”皇貴妃的聲音艱澀不忍,似乎很爲(wèi)難的樣子。這與她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並不相同,沛雙都覺察出不對來了,只稍微的退了下去,靜默的立在門邊處聽著。
“嗯。”皇帝請哼了一聲,也似不情願的樣子:“朕不想今夜翊坤宮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兒來。這才顧不上那麼多,驚動了你們過來。”
宮嬪們一併福身,同聲道:“臣妾等無礙。”
皇帝微微頷首,目光環(huán)視一週最終還是落在如玥身上。卻是皇貴妃輕哼了一聲,才道:“把人扭上來。”
被扭上來的人是從耳房送進(jìn)殿裡來的,最先被沛雙瞧見。只這一件,沛雙就險些驚叫出聲,此時的小旦子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鼻青臉腫不說,雙手也被夾棍夾得血肉模糊,顯然是用了大刑。
這麼說來難不成是小姐的計策敗露……沛雙心裡響起這個極爲(wèi)不情願的聲音。心房猛烈的震動著,恨不能撲上去將如玥帶走纔好。
只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些,未免當(dāng)真是晚了。
ωwш●ttk an●¢o
“皇上饒命啊,皇貴妃娘娘饒命啊,奴才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聽了如貴人的唆使,這才,這才犯下這當(dāng)誅九族的死罪,皇上,奴才該死……皇貴妃娘娘,念在奴才跟在您身邊這些載的份兒上,您就繞過奴才吧!”
如玥笑著,臉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小旦子說的旁的話她並未聽清楚,可“如貴人”三個字,卻猶如一聲驚雷,轟隆隆的炸在她身上,驚得她險些靈魂出竅了。
“你再說什麼?”如玥不解道。
“如貴人聽不明白麼?”睿澄的聲音格外有分量,猶如一陣狂風(fēng)呼嘯,寒涼之意便直刺入骨了。“是如貴人聽不明白還是你不願意聽明白?”心裡格外的舒暢,睿澄首次見如玥這樣的失魂落魄。
腹誹著驕縱若此的鈕鈷祿如玥也尚且有朝不保夕的一日,可見和她鈕鈷祿睿澄作對的,從來沒有長命的。
“臣妾自然是根本就不明白。”如玥不願輸了氣勢,何況她始終覺得皇上會信任她的。
若是爲(wèi)了鐍匣的事,她根本一早就分曉,實(shí)在不必冒險令小旦子再去偷一次,嫁禍給翊坤宮。而如玥原本的計劃,也是妄圖借力打力罷了。
豈料小旦子提也未提鐍匣的事兒,反而說氣了另外一件駭人之事。“奴才該死,當(dāng)年皇上陪同太上皇由熱河避暑迴鑾,奴才收了如貴人給的好處,在瓜爾佳常在的珍珠簪子上做了手腳,常在纔會一個不留神弄散簪子,致使春貴人不幸小產(chǎn),而恩貴人也才傷了容顏的。”
“你說什麼!”如玥的彎眉糾結(jié)成一團(tuán),徑自往前走了兩步跪倒在皇上面前,委屈道:“皇上明鑑,臣妾根本從未做過此事,這狗奴才必然是存了誣陷之心。何況單憑他一面之詞,實(shí)在不足以相信,還請皇上聖斷。”
“皇上,奴才說的可都是實(shí)話。不信,不信你這袋子金瓜子,可都是如貴人賞賜奴才的。若非如貴人的賞賜,奴才怎麼會有永壽宮這麼貴重的東西。皇上,奴才實(shí)在不敢再隱瞞了……”小旦子痛哭流涕,哀哀求饒。
便有奴才捧著方盤呈獻(xiàn)與皇帝面前,皇貴妃道:“皇上請,正是這一袋金瓜子。”
只睨了一眼,如玥便認(rèn)出了此物。正是前不久,她賞賜給內(nèi)務(wù)府新執(zhí)事太監(jiān)平順的。原來皇貴妃早就動了害她的心思,就連小旦子也是一樣。卻偏是她蠢笨,竟然絲毫未有察覺。如玥悽然一笑,再分辯也必然是無用的,姑且皇上會不會信她纔好。
皇帝將奴才呈上來的錦袋打開,一股腦將金瓜子散到在方盤,捻起一粒細(xì)細(xì)分辨。半晌才道:“的確是朕賞賜給永壽宮的物件,朕記得旁人宮裡的都是長方形的葵花籽,便是永壽宮裡的,前端和尾端都略顯圓潤……如貴人你可有話說。”
如玥的心猛然抽痛,臉頰更是滾燙起來,像是不斷有人捆打她一般。痛倒是其次的,關(guān)鍵是心痛。這個令她心痛的人,竟然是她心心念唸的枕邊人。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並未指使過小旦子謀害春貴人的龍裔。”如玥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神裡藏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也悽然了幾分。
與皇帝四目相對之時,她的悲苦將他的疑惑撲滅。只一瞬間交融,皇上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連皇上也識得這金瓜子唯有永壽宮纔有,又是小旦子親口招認(rèn)的。況且瓜爾佳常在昔日被打入冷宮時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冤枉的,這麼多疑點(diǎn)相交,如貴人還敢說僅僅是一面之詞麼?”睿澄咄咄逼人的氣勢有增無減,大擺宮皇后的母儀風(fēng)範(fàn)。
句句實(shí)在爲(wèi)真相,可句句都是要置如玥於死地利劍,皇帝的心交織著愛恨,好不容易溫存了目光,復(fù)又變得冷漠如霜,逐漸的堅硬起來。
“還有一事,臣妾當(dāng)時也覺得奇怪。只是沒有人問起,總算是平靜的過去了。眼下倒回去想,就當(dāng)真是另有隱情了。”誠妃端然了與如玥對視一眼,復(fù)又向皇上道:“聖駕回鑾的那一日,臣妾也想著往城門樓上去瞧一瞧。偏是如貴人抵死不肯,拉著臣妾在城門樓下敘話。
衆(zhòng)所周知,如貴人與皇上的輕易堪比金堅。如貴人怎麼會不急著想早早上皇駕一眼呢?除非……除非是她根本一早便分曉城門樓上不安穩(wěn)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