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鬼麪人的聲音在冰室裡顯得格外森冷。
鄭夕顏連連點頭,面色煞白如紙。
鬼麪人鬆了手,鄭夕顏急忙閃了身子,躲開冰層中的屍體。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不知是太冷還是驚魂未定的緣故。
“你怎麼會在這裡?”鄭夕顏鎮(zhèn)定了許久才說出這句話。
“世間沒有本尊找不到的地方。”鬼麪人依舊是清清冷冷的表情,視線環(huán)顧四周,終於將目光悉數(shù)落在一池黑蓮之上,“沒想到左相府裡,還有這樣好的黑色血蓮。如此豢養(yǎng),果真聰明。”
鄭夕顏一愣,不覺低問,“何爲(wèi)黑色血蓮。”
鬼麪人看了她一眼,也不屑瞞著,只漫不經(jīng)心道,“黑色血蓮乃天下奇材,花卉如墨,以蓮心入藥,可讓人永葆青春,倒也是療傷的極品藥材。只是物極必反,黑蓮能救人生死,藕根卻是至陰至寒的劇毒之物。只要一星半點,就能致人死地。”
“真夠神奇。”鄭夕顏不敢置信的跪在池邊,打量著池內(nèi)黝黑如墨的蓮花。濃郁的墨色,彷彿要開盡彼岸花的顏色,帶來忘川河邊的詭異妖豔。
花卉妖異色,忘卻傾國姿。又憶昔年景,不復(fù)嘆曾經(jīng)。
“你想做什麼?”鄭夕顏心驚,卻見鬼麪人目光冷冽,大有焚化一切的意圖。
“如此精心培植,若不爲(wèi)人所用,卻要付諸一具冰冷的屍體,豈非可惜?”鬼麪人斜睨一眼冰層中的女子。顯然,這具屍體之所以能保持完好無損的狀態(tài),跟眼前這一池的黑色血蓮是分不開的。
鄭夕顏一頓,不覺脫口而出,“不可以,你會毀了她。”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眼前的蓮花顯然是保持屍體最好的藥物,有人能這般煞費苦心的培植,必定是這個女子最珍視的人。
世上之人,但凡珍視,都該尊重。
因爲(wèi)世上懂得珍惜的人,亦越來越少。真的,業(yè)已不多。
鬼麪人的目光霎時變得陰鬱冰冷,如利刃鋒芒,掠過鄭夕顏的面龐,“你說什麼?”
倒吸一口冷氣,鄭夕顏的羽睫微微煽動,眼底卻是更加堅決的光芒,“你說過,這具屍體能保存下來正是因爲(wèi)這些血蓮。若你拿走了血蓮,屍體就會腐敗。能如此煞費心機的保存屍體,必定是至親至愛之人,你豈能如此無情毀人念想?”
“你……”他剛要開口,誰知眸色劇變,脣線瞬時抿出涼薄的弧度。不覺低語,“有人來了。”
驀地,他冷然,“應(yīng)該是楊傲。”
“糟了!”鄭夕顏環(huán)顧四周,一眼望去都是冰,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
鬼麪人起身,眼底的光疏疏落落的盯著黑色血蓮。
“怎麼辦?”鄭夕顏下脣緊咬,若是讓楊傲發(fā)現(xiàn)他們站在這裡,估計只能是死路一條。這個女子顯然身份不同一般,能被楊傲這般精心對待,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
如今被她發(fā)現(xiàn)了秘密,依著楊傲的性子,還不得吃人?
鬼麪人看一眼她緊握住自己胳膊的手,邪冷的脣勾勒出迷人的微笑,“會游泳嗎?”
“嗯?”鄭夕顏一驚。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楊傲出現(xiàn)在冰室裡。
毫無一人的冰室,唯有那一具冰冷的屍體被冰凍在冰層之中,多年不曾變過。
站在屍體之前,楊傲臉上的表情驟然變得格外複雜。似痛楚,似幸福,似矛盾糾
葛,似恨意闌珊。
說不清道不明,唯有他自己明白,對於眼前的女子,該報以怎樣的心境。
“娘,你放心,一切都很順利,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爲(wèi)你報仇了。”楊傲的手掠過冰層,那神情彷彿真的可以觸碰到裡面的女子。
那是多年前暴斃的楊家夫人,楊傲的生母。世人只知楊夫人暴斃,彼時適逢先皇后仙逝,故而出殯的儀仗甚是簡單。以至於有種草草了事的急促,就連墓地都選址在僻靜處。殊不知內(nèi)中乾坤,諸多愛恨糾葛。
誰知楊夫人下葬後,屍身卻被楊傲偷回,鑄之冰窖之內(nèi)保存。
而這黑色血蓮的藕根是他悄悄派去無數(shù)死士,從沼澤地裡取回來的。血蓮染盡了無數(shù)人的鮮血,這纔會有黑色血蓮如此妖異的墨色。
黑色血蓮的藕根必須以鮮血浸泡數(shù)日,直至發(fā)芽才能移植。
藕根喜熱,花葉耐寒,故而必須以溫泉水栽培,置於冰室之內(nèi)。
爲(wèi)此,楊傲也算是煞費苦心。
黑色血蓮研磨成粉敷在楊夫人身上,將她死去多年的屍身保持得完好無損。血蓮每年都開一次花,故而必須在花瓣落盡之後以花心碾磨,重新敷在楊夫人身上,保持屍身不腐的效果。
如今黑色血蓮方開,蓮心的藥效還不到最高的時候,所以楊傲也不打算早早的結(jié)束這場妖豔之美。
荷葉底下,鄭夕顏鼓著腮幫子,雙眸瞪得斗大。
鬼麪人死死按住她的雙肩,不允她浮上去。
要知道,一旦浮上去,楊傲就會看見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若不是覬覦著一池的黑色血蓮,鬼麪人本不會懼色楊傲,而與鄭夕顏躲入溫泉池中。
鄭夕顏根本不會水性,故而憋氣也只能勉強一分鐘左右,如今她覺得已經(jīng)到了自己的極限。再不上去,她真的會窒息死在水裡。
她不住的衝著鬼麪人搖頭,示意他,自己堅持不住了。
鬼麪人的長髮與她的髮絲糾纏在一起,漆黑的水底下,只能看見他銀色的面具,宛若水底下的幽魂在衝著鄭夕顏招手。
窒息的感覺如影而至,鄭夕顏的嘴裡已經(jīng)開始冒泡,想要擺脫鬼麪人。
誰知他的雙手如鐵鉗一般,根本不允許她有絲毫的掙扎。
溫泉池很深,甚至於深不見底,當(dāng)年楊傲從遙遠的南山引入溫泉時,便費了不少功夫。如今溫泉池底連著外頭的水管,暗流涌動,鄭夕顏不會水性,若是沒有鬼麪人的束縛,早已被暗流捲走。
但是現(xiàn)在,她上去也死,不上去也死。
臉上的痛苦與掙扎即便在黑暗中,也是顯而易見的。
鬼麪人鬆開她,浮上身子,仰面在荷葉中悄悄吸了一口氣又潛下水。鄭夕顏只覺身上一鬆,整個人就像枝頭的落葉,往暗流深處飄去。
驀地,腰上一緊,緊接著是冰涼而柔軟的脣欺上來。新鮮的空氣從他嘴裡緩緩灌輸?shù)剿捏w內(nèi),像是注入了生命的力量,腦子一個激靈。
他依舊吻著她,爲(wèi)她延續(xù)著水下的呼吸。
那一刻,她覺得他就是自己的呼吸,是自己的心肝腸肺,是她獨一無二的性命。
有一股寒流從他的身體裡涌入她的血脈,好似他的內(nèi)勁真元,正不斷的綿延至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漸漸的,她竟然覺得憋氣已經(jīng)不再似方纔的難受。
黑暗中,她那雙猩紅的眸子
像極了血蟒,更似忘川河邊的彼岸花,有著絢爛奪目的顏色。
她看見他銀色的面具下,那雙迷人的眼眸,黑色而沒有一絲塵雜,心陡然漏跳一拍。
上頭,傳來石壁被砰然打開,而後重新合上的聲音。
鄭夕顏用手指了指上頭,示意他,楊傲必定走了。
驀地一陣失重感,鬼麪人瞬時帶著她飛出溫泉池。因爲(wèi)四周都是以冰層爲(wèi)基,溼漉漉的腳踩在冰面上極易打滑。
“謝謝。”這是她第一次和顏悅色,第一次與他平靜相處。
鬼麪人卻充耳不聞,一心都凝在溫泉池中的黑色血蓮上。
果然是人間極品。
“那個你……”
鄭夕顏剛想制止他,原本這是楊傲爲(wèi)了保存母親的遺體而精心培植的,若是被鬼麪人拿走,那冰層中的女子該怎麼辦?如此不道德的事情,鄭夕顏是絕對不會做,也不希望鬼麪人做。
畢竟楊傲再不濟再壞,眼前這些都只是一個兒子對於母親的孝心。
“啊!”一聲驚叫,鄭夕顏腳下一滑,身子重重的往後仰去。
說時遲那時快,她本能的拽住所有能抓住的東西,等到摔倒在地,她忽然明白自己就算摔死,也不該拽他的衣角。
四目相對,他的吻在她的脣上宛若蜻蜓點水般掠過,銀色面具下的眸子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憤怒。還沒有人敢如此大膽,竟然拽倒他,以這種極爲(wèi)狼狽的方式。
他的髮髻淌著水,根根分明的垂落在他的臉頰兩側(cè)。
鄭夕顏的羽睫處落下溫涼的水,沿著美麗的臉部輪廓緩緩而下。眼底的猩紅早已退去,一雙清澈乾淨(jìng)的雙眸就像初生的嬰兒,沒有半分俗世塵雜。她盯著眼前邪肆至極點的男子,微涼的脣瓣勾勒出邪魅無雙的弧度。
那一顆顆水珠正沿著他的臉不斷的滴落在她身上,有著魅惑衆(zhòng)生的錯覺。
“怎麼,本尊的小妖精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滾入本尊懷裡?”他斂去眼底的慍色,隨即浮現(xiàn)一抹戲虐。
“我說我只是有點冷,所以……你信嗎?”鄭夕顏面頰緋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羽睫不斷的顫抖,淌著迷人的水痕。
彼此溼漉漉的,她與他的身體線條可謂是涇渭分明。
此刻,他正有恃無恐的貼在她的胸口,與她親密無間。他的手抵在她的面頰旁邊,饒有興致的望著身下的女子尷尬得扯出似哭非笑的表情,“若是覺得冷,本尊倒是可以爲(wèi)你解決。”
額……
他蒼白的指尖在鄭夕顏眼中就是幽冥鬼爪,溫柔的沿著她的臉頰而下。
驀地,他忽然扣住鄭夕顏襲來的手腕,將兩手併攏緊握,一下子按在她的頭頂。
狠狠吻上她冰冷的脣,帶著懲罰性質(zhì)的啃咬,讓鄭夕顏整張臉幾近扭曲。她看見他銀色的面具光澤晃在自己的眼底,剝奪了她所有的視線。
突然間,他狠狠撕裂她的衣領(lǐng),露出她雪白剔透的香肩,猝不及防一口咬下。
鑽心的疼痛霎時傳來,鄭夕顏痛苦的尖叫,“疼……”
地上是冰塊,如今她渾身溼透,寒氣更是不斷的傳入她的脊背,賠上肩頭的疼痛,讓鄭夕顏整個人都跟著顫抖起來。
掌心陡然用力,一個凌空旋身,鬼麪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站在地面上。
指尖若無其事的撫去脣角的鮮血,一身肅殺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