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集團大廈,霍昕正在他的經理室里盯著電腦屏幕。
他重新注冊了郵箱專門用來接收私人偵探的郵件。
“盛汶”這個名字再對上附帶的照片讓霍昕心頭一跳。
這時有人敲門。
“進來。”霍昕叉掉文件切換成股市紅綠交錯的折線圖。
進來的是他的助理楊彬,楊彬是個三十五歲的男人,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實際上他卻有個不太普通的身份,他是S&H董事長沈玉章的親外甥。
沈玉章選了自己的外甥給霍昕做助手,同時也做監視他的眼線。
這些,霍昕心知肚明。
見是楊彬他故意將私人筆記本轉向他:“還有二十分鐘開盤。”
楊彬笑了笑自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主頁上一秒還是私人偵探發來的郵件。
“我不懂這個,錢還是存銀行里牢靠。”
霍昕將電腦轉回來:“上個星期,我訂了一條手鏈準備送人,什么時候能拿到?”
“今天下午我讓人去取。”
霍昕點頭,見楊彬一臉的規矩又將辦公室的電腦屏幕轉給他看。
屏幕顯示的是蘇富比的官網。
楊彬不懂,只問:“有想拍的東西嗎?”
霍昕搖頭:“隨便看看,你聽說過一顆名叫幸運的鉆石嗎?四十五年前在蘇富比拍賣行被一位私人收藏家拍走。”
“這個我就更不知道了,”楊彬丈二的和尚,“您叫我來有什么吩咐嗎?”
霍昕專注股票:“東西取到替我送給姜小姐。”
楊彬一怔,他敢把那個小演員擺上臺面了,還訂那么貴的鉆石手鏈送給她。
他明知道董事長的寶貝疙瘩對他有意。
“這,”楊彬猶豫,“還是您自己送比較合適。”
還有十五分鐘開盤。
霍昕盯著屏幕吸了口氣:“我沒時間,我今天下午臨時決定要去A市,提前沒有告訴姜幕,本來答應陪她吃飯的。她的時間也緊俏,知道我爽約難免會發脾氣,所以等不到親自送給她了。”
“去A市?”
好像最近沒有與那邊的業務對接。
“具體什么時間?我去替您訂機票?”
“不用了,我去看朋友,私人行程不花公司的錢。請兩天的假還是可以的吧?”
“可以可以。”
楊彬剛說完霍昕就笑了,倒像是他這個經理在向助手請假。
“對了,”霍昕笑完又想起來件事,“姜幕的事可不可以替我瞞著?”
楊彬受寵若驚:“可以可以。”
話音剛落卻又發現哪里不對勁,自己剛才貌似承認了自己眼線的身份。
楊彬臉上五顏六色。
霍昕得意的笑了:“姜幕脾氣不好,你要替我受苦了。”
楊彬不敢亂接話茬,半天只說:“那么漂亮的手鏈,應該也不會很苦。”
“如果她態度還好,你可以順便要個簽名。”
霍昕又說:“真的不試試股票嗎?銀行漲錢太慢,如果不搞副業我恐怕到現在都還沒還上老爺子替我交的學費。”
霍昕父母去世之后,一直是沈玉章資助他在國外念書。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的學費可不便宜。
“我沒那個腦子。”
楊彬老派又保守。
“你有閑錢就行。”霍昕執意要拉楊彬入市,“另外找操盤手還要花錢,質量又良莠不齊。不如我替你打理。但是我把話說在前面,風險還是有的。”
想到面前這個三十歲未滿的年輕人已經還清了所有的債務有了自己的別墅,還能隨隨便便就訂制一條十幾萬的手鏈送女朋友。
楊彬已然心動。
其實霍昕的別墅是沈玉章送的,以他目前的經濟實力,買下那樣一套昂貴房子還是不大現實的。
“閑錢倒是也有那么一點……”
楊彬最終答應下來。
楊彬走后,霍昕扯起嘴角面無表情的笑著,利益關系一旦建立,而且是自己可以操控的利益關系,那么這個人就很容易操縱了。
沈老爺子的線人大概不會再忠誠下去。不過他沒打算做什么有損公司利益的事情,只是不喜歡被人監視的感覺。
A市,盛汶沒有回學校而是一整天都隨著腳四處游蕩。
晚八點半,她站在護城河邊上看會兒水又看會兒人,交錯變換的霓虹燈將深深的河水照的好像女巫鍋里的毒藥。
也許下一秒就會冒泡泡然后變出來一個毒蘋果。
盛汶攀上欄桿,伸腳踩著欄桿底部的橫欄,上半身微微探向河面。
北風吹著她單薄的大衣,樣子很像要跳河。
《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曾從白渡橋,跳入蘇州河。
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到這個。她沒想過跳河,這么點事不需要跳河這樣儀式感重大的方式來紀念。
霍昕六點鐘下了飛機,前來接應的是發小李俊寧。李俊寧同霍昕一樣是B市人,因為在A市念的大學又在A市找到了另一半所以干脆把家安在了A市。
李俊寧就是天底下最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兒子。
李俊寧本想著發小難得聚聚終于可以把酒言歡,誰成想,霍昕直接要了他的車鑰匙開著他的車一個人走了。
獨剩李俊寧一人在機場凌亂。
霍昕開車去了盛汶的學校,開放式的大學,出入無需證件。
老天爺給了女人較長的壽命,卻給了男人連接緊密的皮膚纖維,二十八歲的他看上去還是小伙子模樣。
可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都不是雙方最想要的東西。
混進去不難,但是霍昕沒有進去,因為缺一個借口所以這件事看起來很不自然。
半個小時之后他駕車離開。
可能只有“緣分”二字才能讓所有不自然不合理的事有個合理的解釋。
護城河邊上有家非常有格調的法式餐廳,餐廳在七樓的位置。
在樓層不追求入天的A市,這個高度正正舒服。而且正好可以看到A市標志性的建筑。
吃過飯霍昕沒有直接取車離開,而是選擇沿著護城河散步,北風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皮膚。幸好男人對冷的感知能力略差于女人,要不然一件大衣是抵擋不住的。
A市和B市就像是一座物資豐饒但危險重重的原始森林,所有的人都在這里荒野求生,一邊掙扎一邊廝殺。
很不安分。
走了幾百米,霍昕稍一側目就發現了“荒野求生”中剛剛受傷的盛汶,三年前的邂逅與私人偵探的照片合在一起,他輕易認出了這個姑娘。
霍昕向盛汶走去。
“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這句話問的好像昨天剛碰面一起喝過咖啡的老友。
盛汶從水面上收了目光猛一抬頭對上霍昕的眼睛,還是語言系統癱瘓,所有詞匯集體出差。
漢語言文學與她無關。
“你是……”
盛汶的反應比較正常。
“你是那個人!”
她捂著嘴巴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好像遇到明星在做真人秀任務。
霍昕點了點頭:“在金盛花園我送你回家。”
“天吶!”盛汶不敢相信,“怎么會這么巧?”
“我來A市見朋友,剛剛在附近吃飯。”
“哦,這樣啊。天吶……”
簡直就像是見鬼。
霍昕看著她鼻子嘴巴凍的通紅,趕緊說:“要回去嗎?我送你吧。”
盛汶不好意思地搖頭:“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還是可以拍下車牌號碼。”霍昕沒有理會她的拒絕,“記得不要坐副駕,跟我來吧。”
他說完走開,盛汶癡癡呆呆站在原地發怔,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好心的人?
其實霍昕挺心疼她的,但是并沒有替她披上外套的打算。
盛汶全程跟在霍昕身后做尾巴,因為這樣可以一直看著他而不被發現。
“我還是覺得這太巧了,真的不敢相信。”她說。
“真的很巧。”他語氣淡淡。
“你是和朋友一起吃飯嗎?這樣會不會耽誤你們的時間?”
“不會,我是自己吃的飯。”
朋友讓他扔機場了。
“我還是覺得太麻煩你了。”
“不算麻煩。”
已經走到停車場,李俊寧的車子是一輛略顯騷氣的紅色敞篷小跑。
霍昕特意解釋了一句:“這是我朋友的車子。”
“哦,”盛汶不解只是點頭,“我不用拍車牌號了。”
“好,那去后面坐好吧。”霍昕替她打開車門,又故意問了句,“告訴我學校地址。”
“東三環北路105號。”
“對了我叫盛汶,盛是一個成一個皿字底的盛,汶是汶河的汶,我媽媽是山東人,家在汶河那邊。”坐好后她主動介紹自己,保證霍昕看不到的情況下微微向前挪了挪身子,“那個,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嗎?”
“霍昕,”霍昕說,“日斤昕,我出生的時候剛好出太陽。”
盛汶反應了半天,在掌心寫了寫才反應過來:“哦,真好聽。”
其實盛汶的第一反應是“包藏禍心”,第二反應是《畫皮2》里陳坤飾演的男主角“霍心”。
那個男人被狐妖迷惑即使深愛著公主卻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怎么一個人出來?”霍昕開車時總是很專注,“沒和朋友一起嗎?”
盛汶不想把“黑煤窯”的事告訴他,覺得一定會被他嫌棄蠢。
于是撒謊:“我在附近兼職,沒和朋友一起。”
霍昕點頭:“大晚上一個女孩子太不安全,兼職也要盡量選擇時間合適的。”
“嗯,知道了。”她怯怯點頭,“謝謝你。”
“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和男朋友吵架了嗎?”霍昕調高了暖氣,“這兒很冷。”
“不是,我沒男朋友的。”盛汶語氣里有些解釋的意味,“不過確實遇上點小麻煩,但是都解決了。”
“嗯,有麻煩要好好解決,總在河邊走容易產生極端想法。”
說完了又補充:“也可以找我幫忙,我們算半個老鄉。”
霍昕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盛汶方寸大亂,他們似乎僅僅是交換了姓名而已:“不用了,我不……不太喜歡麻煩別人。”
“其實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的。”霍昕說。
因為背對的關系,盛汶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有充足的暖氣烘烤,她好像被農夫撿回家的那條蛇,正慢慢解凍,臉色也恢復了紅潤:“我嗎?我能幫你做什么?”
“我想幫朋友買些禮物,這幾天剛好是SKP的店慶,比較劃算。因為我是自己來的,沒有助手,所以可能有點麻煩。可以幫我嗎?”
禮物一詞在盛汶的腦海里就是圣誕樹底下掌心可托的精致盒子里的一個小東西,就算是大件也不至于需要助手吧。
不過SKP她倒是很想逛一逛的。
“可以,當然可以。不過什么時候?”她腦子一熱答應下來,之后卻又有了顧慮,“可是我們還不熟呀。”
萬一他是壞人怎么辦,她這樣想。
“那就算了,”霍昕干脆,“等熟了以后再說吧。”
“等熟了以后?”她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難道他們還會繼續接觸嗎。
霍昕尬笑一聲:“我的意思是,覺得跟你挺有緣分,想跟你交個朋友。”
盛汶更加不解:“交朋友?”為什么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對,我這人怪的很,看誰順眼就想跟誰交朋友。”霍昕沒想到她如此警惕且問題良多,撒謊沒有草稿應對有些困難。
盛汶開始心軟,她從后視鏡里看到他皺起的眉頭,覺得自己強烈的警戒心引起了他的不快,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不開心,她心里會難受,可能單純的因為他長得好看。
討好型人格作怪,她最終選擇答應:“沒關系,我可以幫你的。”
霍昕淡淡應道:“那好,今天晚上我回去擬好禮物清單,明天早上七點半過來接你。”
“好。”
“你放心,我保證你像坐公交車一樣安全。”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