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汶背靠著月光站在霍昕對面嘆笑,語塞半天:“先生,我不是送外賣的。我只是碰巧幫外賣小哥捎進來。”
“哦,”霍昕也笑了,“對不起,我也不敢相信大晚上的哪家店會安排一個小姑娘來送外賣,還穿著這么漂亮的裙子。”
“謝謝你。”霍昕又投來一個賞心悅目的笑臉。
這樣就算是扯平了吧,盛汶說了聲沒關系。
“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不要到處亂走,小區里逛逛還行。”
再加上這么一句關心的話,這就算賺到了吧。
盛汶回報了一個微笑:“謝謝你,我知道了,不過應該沒事。”
說完轉身離開,霍昕卻憑借敏銳的判斷力發覺了什么。
“等等!”他叫住盛汶,“你不住這兒。”
霍昕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篤定的陳述一個事實。因為她全身上下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從頭到腳沒有一件是他了解范圍內的品牌。
而且她的頭發有些干枯,不像是會定期護理的,胳膊上有一道明顯的黑白分界線,手指甲短的,讓人看上去覺得有點疼。
但哪有這樣的傭人。
天知道霍昕第一次見到盛汶時是把重點放在了哪里。
盛汶回頭:“是,我是不住這兒,只不過今天有人邀請我來這里做客,我進來的合理合法,你不用通知保安,而且你的外賣我也沒有動過,可以放心吃掉。”
住在這里的人,心胸都不怎么寬廣。工作都有助理,出行帶保鏢。生活不能自理,時刻擔憂被圖財害命。
這是盛汶長久以來對他們的主觀臆斷。
“我不是那個意思,”霍昕聽出來她語氣里的不爽快,“我送你回家吧。這么晚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這是關心嗎?難道這是個另類?
盛汶心里萌生愧疚,好像不應該什么也不問就質疑人家的。
“不用了,我能回去,現在打車很方便,而且提前拍下車牌號碼發給家里人就不會有事了。”
霍昕還是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吧,你也可以拍下我的車牌號碼發給家里人。”
雖然有種兩塊錢的刮刮樂刮出來一千塊的感覺,但盛汶還是猶豫了:“太麻煩你了,真的不用。飯要涼了,還是趕緊吃掉的好。”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取車,很快。”
霍昕就這么無視了盛汶的話,拎著外賣的盒子徑直去了車庫。
不過五分鐘,一輛黑色的大型SUV停在盛汶面前。
“走吧,先拍車牌號碼。”霍昕落下車窗沖發愣的盛汶喊話,“拍好了就上車。”
也許喬嘉月的話是對的,逛平價商店的人與逛高檔百貨大樓的人是不會有交集的。這是圈子,這是階層。
可是盛汶不知道,無論她在天涯海角,無論她在哪個階層,總有一天霍昕會找到她。
其實霍昕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第一次見到她竟然是因為緣分。
盛汶鬼使神差爬上霍昕的副駕。
霍昕沖她笑笑:“我還當你自我保護意識有多強呢,副駕還是盡量別坐的好。”
盛汶哦了一聲,趁著車子還沒開動,又鬼使神差的打開了車門:“我去后面。”
“這次就算了。”霍昕拉住她的胳膊。
十八歲的年紀鮮少與異性有肢體接觸,胳膊被霍昕手指纏住的瞬間,盛汶的臉成了煮熟的蝦子。
“哦。”
除了這個機械的“哦”字,別的詞匯都出差去了。
盛汶不太好意思的報了地址,她有點害怕霍昕嫌棄。
“好,”霍昕邊答應邊打開了導航,“我在這邊呆的時間短,又加上平時工作忙,沒太出去轉過,所以不太清楚路線。導航有時候也不太精確,還得麻煩你多看著點路。”
“好的,就是太麻煩你了。”
“可以開冷氣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這天可太熱了。
霍昕伸手去扭冷氣開關,一個無需三秒的動作,被盛汶拆分成一幀一幀來欣賞,半天才想起來去系安全帶,之后又偷偷去看霍昕的側臉,她發現這個男人不光眼睛漂亮,鼻子也很漂亮,哪里都很漂亮。
“以后做客都要計算好時間,不要弄到這么晚才回家。”
盛汶收了目光,逼迫自己目視前方:“我知道了,還是謝謝你。”
之后霍昕就沒了別的話,他在英國呆了近十年,思想很西化,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不管對方的意見非要做什么了。
主要是近月來少女失蹤案的新聞太多,讓他多少有點惶恐。
半天盛汶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霍昕專心開車:“可以,但是不能保證一定回答。”
“假如哈,我說假如,”盛汶再三強調這個問題的假設性,“假如我有一筆錢,那么很久不聯系,甚至還有點矛盾的親戚,突然請我吃飯,會是因為這個嗎?”
“會。”霍昕回答的很干脆,“不過這得看你有多少錢。”
盛汶想了想:“大概可以買下一輛不錯的車。”
其實霍昕沒有問她有多少錢的意思。
“你的親戚住在剛才的小區嗎?”
“是的,男主人擁有一家不錯的咨詢公司。”
霍昕笑了:“那應該不會。”
“額,”可是盛汶篤定陳家人沒安好心,“那假如可以在市區買下一套兩居室?”
“那大概也不會。”霍昕不知道這小姑娘究竟在猜忌什么,“也許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請你吃飯。”
“唉,好吧。”盛汶嘆了口氣,“可是他們真的突然對我很好,還提出資助我出國念書,邀請我和他們住在一起,介紹新的朋友給我。”
“哦?”霍昕也覺得好奇,撇了撇嘴,“也許他們很喜歡孩子,想要收養你。不過這事兒你得問問家長。”
“我沒有家長。”盛汶聲音突然很低,“我爸爸四年前去世了,我六歲之后再也沒見過媽媽。”
霍昕握住方向盤的手突然一緊,用余光看了看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姑娘。
“很巧,我也是。”
他目光空洞望著綴滿霓虹的夜空,走的時候還是和諧美滿的一家,再歸就只剩他一個。就連其中的變故,他都沒機會參與。
車子正好行駛過減震帶區域,吭哧吭哧的聲音,好像急迫的心跳。
“天吶,這也太……”盛汶不敢相信天底下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傷心欲絕之際竟然很想跟霍昕握個手。
不過他在開車。
盛汶安慰霍昕也安慰自己:“沒關系,都過去了。你事業有成,我也要去念大學了,而且很快也會和你一樣事業有成的。”
霍昕笑一笑:“你說得對。”
可能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盛汶覺得與這個距離遙遠的男人很有共鳴,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住。
“我剛高考完,你說我念什么學校好呢?”
“對不起,這個我不清楚,我對教育行業沒有了解。”
“哦,”盛汶不死心,“我該念什么專業好呢?我喜歡的,還是就業前景好的呢?”
霍昕更是官方標準答案:“這個還得問你自己。”
盛汶點了點頭,雖然知道霍昕的答案都合情合理,可是就是覺得他態度太過淡漠。
霍昕的駕駛技術成熟且專業。
其實他十五歲就去了英國,從高中一直念到大學畢業,由于中英習慣傳統不同,駕駛室的位置也不同,他的駕照是回國之后重新考取的,為了逼迫自己適應,一直習慣自己開車,到如今也算嫻熟了一項技能。
加上導航沒有失職,四十五分鐘之后,車子開到盛汶的小區門口。
“我看著你進去,”霍昕像幼兒園教師一樣敬業,“再見。”
“再見。”
盛汶戀戀不舍跟他揮手道別。
問個名字,要個電話也許是很失禮的行為,可是她又不是連筷子什么時候放下都有規矩的陳家人。
“對了,你叫什么啊?”
盛汶發問的時候,霍昕已經拉開了車門。
“等我事業有成了,請你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