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驚得張大了嘴巴,眼直直盯著華浩,半天說不出話來。心里當然還是活動的,而且應該說心思在電轉,我在想,我眼前的這個華浩,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黑面書生,一個善良得連螞蟻在前邊爬都要繞道走的仁者,竟然會是個殺人兇手而且殺害了一個這么美麗的女人,那是需要何等心狠手辣才做得出來的事情啊難道難道是華浩某一天路遇該美麗女郎突然欲火焚身失去理智想要對此女子用強,而該女子誓死不從,結果華浩在性急如焚的情況下失手將該女子殺害最后導致該女子失身雖然我仍然不相信性欲能夠讓一個天性善良的人變得如此殘忍,但是我也深知焦渴難耐確實是一種可以扭曲心性摧殘人性的狀態,誰敢保證說,一顆皎潔的心靈就不會被電光石火的雷擊在幾乎難以察覺的一瞬間蒙上一閃即逝的陰影
華浩看我愣怔怔地看著他,并不急于探聽下文,就猜出我又在胡思亂想了,我們兩個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心有靈犀的。他輕拍我一下正在疑云密布的腦袋,嘻嘻笑道:“一摸就知道你這腦袋瓜子里沒有什么好東西在運動,放心吧,我為人再不濟,還不至于去殺人,要殺我也殺那些禍國殃民、魚肉百姓的畜生,怎么會去殺這么一個漂亮的女人呢”
華浩這么說,我就緩過神來了,原來他是在戲謔我,這個該死的華浩我回擊他一拳道:“就你這三兩身骨板,我會認為你殺人你也太嘲笑你兄弟的智商了有什么臭屁快放,趁我現在還想聞一聞的時候”
華浩被逗弄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倒也把太平間里濃濃浸泡著的陰郁之氣蕩開了許多,不知道那些棺材里的陰尸會不會覺得不爽。俄頃,華浩停住笑聲,盯著我的眼神突然開始變得生動起來,不過卻籠罩著一片恍惚的意境,象是在看我,又象是穿透了我的身子看到了遠古時候的某個年代,接著,他的眉毛一陣微細的張揚之后,嘴里的話就開始流瀉而出:“應該說,我來太平間里的目的和你大同小異,都是因為女人,只不過你守侯尸體是為了向女人進攻,而我守望尸體是為了向女人懺悔。看見了嗎,為什么裝她的這口棺材設置得與眾不同這是我和太平間的老張頭特意打了招呼之后精心安排的,雖然不是我直接殺了她,但是我對她的死負有難以掰扯的心理愧疚,我為了使自己盡可能地緩解這種心理糾纏產生的壓力,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的死尸能夠得到我能提供得起的最好的待遇。就我目前而言,我也就這點小小的權力讓她獨享一棟寬大的棺材,獨享一片安靜的空間,并且不讓她與地氣相接使她的靈魂盡可能地升上天堂而不是降下地獄,你不要嘲笑我的這些迂腐的迷信思想,雖然我知道從科學上講它們全是垃圾,但是從情感上講它們卻能夠幫助我清洗負疚的心靈獲得極大安慰。我配了太平間的鑰匙,每個星期都會不定期來看她一次,對著她的軀體懺悔,并希望她飄蕩在空氣中的靈魂能夠給以我一聲輕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聽到這聲嘆息,那就表明我獲得了她的諒解,那我也就可以超脫了,她也可以獲得永遠的安息”
趁著華浩停頓的當口,我插話道:“我想,如果讓她永遠的安息的話,尸體是不是應該火化成灰,然后再撒向樸實的大地,這樣她就能與整個地球永遠地同息共鳴了。就這樣放在太平間里,雖然一時獲得了安置,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誰知道什么時候發生天災人禍太平間就不再太平了”
華浩略一愣神,隨即苦嘆道:“誰說不是呢可是沒有辦法,她沒有親屬來認領尸體,而我只是在她生前偶然和她相識,我根本無權處置她的身體,如果我自做主張加以處置,將來萬一有一天她的家屬上門來主張權利,我是什么道理都說不出的。無奈之下,這已經算是不得已求其次的最好辦法了。而且說句不怕遭天遣的話,我能夠不定期看看她美麗的模樣,我就覺得我是永遠和她在一起的,我的心理也能獲得莫大的安慰,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看不到她的身體了,我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說完這番話后,華浩臉上竟然浮上了無盡的落寞之色。
看來華浩對這個女人用情很深,他們倆在前世今生到底有什么樣的恩怨情仇呢我心頭的好奇之心完全被華浩挑撥出來了,在我胸腔鼓鼓囊囊地涌動著,我對著華浩急不可待地說:“莫停趕緊說下去,兄弟我完全可以不做其他事了”
華浩微微一笑,調皮地眨眨眼睛,然后清了清嗓子,先輕嘆一口氣之后,才用無比哀傷的語氣開始了他的敘述:“此事說來話長,她叫岳媛”由于這個故事和本書的關聯性不大,故不在此詳述,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拙作北京醫科大學孤獨紀事獲知詳情。
聽完華浩這個故事,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就開始蕩氣回腸,沒想到這個華浩領導,雖然平日看起來也很憂郁,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身上潛藏著那樣波譎云詭的心路歷程和情感折難。我心里情不自禁浮上的遺憾、惋惜、悲憫、憂傷也幾欲使我窒息。我們倆各自平靜地躺著,各自心里在翻江倒海,互相感知著彼此的聲息,用空氣中默默的關懷去撫慰彼此那顆同病相憐的心。
就這樣相對無言地躺了一會后,華浩動了動身形,哀婉地說:“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