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兵臨城下(下)
從昨天開始,城外的軍陣便陸續集結,向著四門推進,將士皆已披掛、弓都上好了弦,且將攻城器械列在了陣前。彼時巴原尚未出現云梯,但是戰爭中已經開始使用攻城車,攻城車的樣式也有好幾種。
最常見的便是攻城箭樓,在一輛大車上搭起高臺,高臺上還有掩體,士兵可以登上高臺向城中射箭。當車一直推到城墻根下時,高臺上的將士便能跳上城墻作戰。
還有一種東西叫登城坡,前方豎起厚木筏或木板抵擋箭矢,上方是傾斜的厚木板,架在車上可以向前移動,也可以由強壯的士兵躲在下面扛著往前走。登城坡一旦靠在了城墻上,攻城將士就可以沿著那傾斜的木板從城下沖上城墻。
另一種軍械叫破城錘,主體頂端是包著金屬的巨木,巨木兩邊有很多扶手,扶手上方往往會釘著木板或鑲著盾牌用以阻擋飛石和箭矢。它可以架在車上,也可以由兩隊士兵扛著,主要是用來撞開城門,有時也用來攻堅,比如撞破墻壁。
這**頂**點**小說些大型攻城軍械長途運輸不便,往往都是由隨軍共工率領軍士就地取材打造,少務大軍都已經準備好了。攻城箭樓、登城坡、破城錘一字排開,整齊的軍陣肅殺而威嚴。站在城墻上往外看去,令人心驚膽戰,鴻元城主腿都發軟。
少務大軍圍城已有五天,而這五天里城中流言四起,甚至有傳言說相窮已被少務俘獲,飛虹城是相室國最后一座尚未被攻占的城廓。這倒不是最要命的,反正相信的人也不多,可是鄰近的古雄城一帶平安無事,民眾不僅得到了安撫,而且都回家割麥子去了。
這讓飛虹城中的民眾感覺,城廓并非一定要守。又何必與少務大軍拼命呢?所以這些天來,飛虹城中一直沒有有效地組織起守城軍陣。若是大軍不強攻,飛虹城廩倉中的糧食足以支撐半年,可是少務只要下令攻城,鴻元城主也知道自己是守不住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相室國派大軍來援。
可是這么多天過去了,少務舉兵之事應該早就傳到相室國都了,卻半點都不見援軍的影子,如今城外大軍突然擺開了要強攻的架勢,城內一片人心惶惶。除了原先三支守備軍陣和勉強拼湊起來的兩支民勇軍陣,飛虹城竟沒有其他的登城防守力量。
少務屯集重兵于北門,顯然這里就是主攻方向,當戰鼓擂響,攻城車與軍陣緩緩前移時,鴻元站在城樓上,感覺自己的身子也隨著鼓點在打顫,那撲面而來的威壓氣息,簡直讓他喘不過來氣。親衛隊長伸手扶了一把。這位城主大人才站穩了。
是戰是降,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可這位城主總是下定不了決心。城中民眾或許無事,可是他這位相室國的宗室貴族。落在少務手里能有好下場嗎?
無論如何,鴻元還沒有忘記城主的職責,下令讓城中青壯登上城墻防守,守城的軍械也發放下去了。至于能不能起到作用、民眾會不會真的作戰。鴻元心里實在很沒底。
眼看軍陣逼近了城廓,戰鼓聲卻突然停下了,巴室國大軍左右分開。在北門外讓出了一條道路,將一輛馬車留在了大道中央。這輛馬車用特殊的木材打造,通體雪白,帶著天然的木理紋飾,又經過了特殊的法力煉化,輕盈而堅固。
車前套著兩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卻沒有御手。車上沒有篷,并肩坐著兩個人,少務在左、虎娃在右。這一幕引起了城墻上所有人的注意,離得還很遠,以一般人的眼力不可能看清車上的人是誰,但已有人大聲叫道:“那是巴君少務的車,車上坐的就是巴君少務與彭鏗氏大人!”
緊接著又有人喊道:“是小先生,他與巴君坐在車上,沖城門來了!”
少務大軍未動,竟然只出動了一輛馬車。沒有御手控馬,但那兩匹雪白駿馬卻如通靈般徑直朝北門而來,緩緩而行走得異常平穩。少務當然不可能找到兩匹馬妖在陣前拉車,其實是虎娃以無形劍氣在控馬。
無形劍氣怎可如此運用呢?虎娃的修為達到五境九轉圓滿后,將這門神通已修煉到現有境界下的極致,修煉無形劍氣的根基之一便是御無形之物,虎娃很小的時候就掌握了,他曾用操控水滴熄滅了漫天射來的火箭。
如今他可化鋒芒為無形,甚至可以御風而不見風,只是凝聚成無形的軟索,套在馬身上控馬而行。這手神通是在不動聲色間施展的,甚至毫無痕跡,就連站在城墻上的五境修士欣蘭也看得暗暗心驚。普通民眾只是看見馬車自己過來了,她卻沒有看明白——究竟是誰、施展什么手段在御車?
這輛馬車是從城外很遠的地方慢慢走過來的,留給了城中民眾足夠的反應時間。城墻上的喊聲很快就傳開了,城中不少民眾也聽說了,結果不斷有人涌上城墻,在那里踮著腳看熱鬧,很多人就是想親眼見見少務的樣子,更想一睹小先生的真容。
北門兩側的城墻很快就被民眾擠滿了,假如少務的軍陣這時候沖上來攻城,站在最前面的軍士別說掄起家伙作戰,身子恐怕都轉不開。
兵師村寶就站在鴻元城主的身邊不遠處,他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城外的馬車吸引了,此刻突然皺眉向兩側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城主大人,城中民眾都涌上城墻看那輛車,假如對方攻城,軍陣根本擺不開啊。您若真想守城,就該下令讓無關人等撤下城墻。”
鴻元的眼睛仍望著那輛馬車,下意識地答道:“軍陣還遠呢,只有少務的馬車過來了,假如對方真的攻城,民眾自會下去的。”這位城主也很疑惑——巴君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離開大軍就這樣來到城門外?
馬車越走越近,眼力好的已經能看清少務和虎娃的樣子,有人又在城墻上高喊道:“我看見了,就是巴君和小先生,果然是一代賢君與高人風范。”
雖然來的只有兩人一車,但是城主的親衛卻顯得格外緊張,衛隊長已經下意識地張弓搭箭,瞄準了馬車上的少務。此時馬車停了下來,離城樓只有一射之距,已在這位臂力過的人的親衛隊長弓箭射程之內。又過了片刻,馬車居然又向前三步,離得則更近了!
……
少務將軍陣都留在后面,自己卻孤車來到城下,顯得非常有膽色。方才在馬車上,他還以神識攏音與虎娃悄然交談:“師弟,假如我們離城樓有尋常軍士的一射之距,若有長齡先生那樣的高手全力射來一箭,你有把握能接住嗎?”
虎娃答道:“長齡先生的修為,我還是比較了解的,若是尋常人的一射之距,他全力射來一箭,我能施法將之撥開。但若對方有數名北刀將軍那樣的戰將,在城上張弓齊射,我恐怕只能護著你棄車后撤了。擋一下就跑應沒問題,只要別傻呆在原地便無危險。”
少務笑道:“假如是那樣,我不是白來這么一趟,我們兩人都得讓城墻上的民眾看笑話了。據我所知,飛虹城中的第一高手便是五境女國工欣蘭,像北刀氏那樣的戰將,則是一個都沒有,更不可能突然冒出來一批。”
他們說話時,馬車就在一射之地停下,城樓上亦有人張弓搭箭。少務又說了一聲:“咦?還真有人張弓呢,師弟,將車再往前三步!”
……
敵軍逼近城下,將士張弓搭箭,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親衛隊長這個動作卻把鴻元城主給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按在箭上道:“你想干什么!離得這么遠,少務身邊又有小先生,怎可能射得中?……無論射中射不中,你這一箭只要朝著巴君射出去,我們大家就沒命了。”
開城投降可能活命,戰敗被俘也有可能活命,但命親衛主動朝巴君一箭射過去,那絕對就是沒命可活了!事后少務若攻下飛虹城,民眾或可免罪,鴻元則無罪可免,這位城主的腦袋可清醒得很,他也沒抱著以死殉城的決心。
親衛隊長道:“大人,究竟是戰是降,您倒是有個主意啊!”
鴻元:“我和小先生是故交,巴君與小先生同車來到城下,必然是有話要講。且聽他們的來意,再做計較!”
這時少務已經站起了身,向城樓以及左右兩側的城墻上都抱拳行了一禮,然后運轉法力朗聲道:“飛虹城諸位父老,我是巴君少務、后廩之子、社庚之重孫、鹽兆之后人。百年前巴國宗室內亂、巴原列國為五,乃有如今的相室、鄭室諸國。
我繼巴君之位一年有余,神靈蔭護、祖先福佑,風調雨順、萬民安居。因查明鄭君鄭股一年前派兇徒行刺于我、屠滅無辜商隊,征討鄭股以問其罪。不料相窮無端興兵大舉犯境、屠戮邊民、劫掠百姓。
我身為主君怎能坐視子民蒙難,起大軍反擊平定巴國故地,相窮行將束手,大軍已至飛虹城下。百年前列國之亂,實乃宗室內叛,我不忍見萬民因宗室之事而受戰禍之苦,故此大軍所過,與民絲毫無犯。
北門上的城主鴻元,請你開城以迎巴國之師,勿脅迫城中民眾無辜受難。眼下正是秋熟之時,麥黃于野無人收割,城主大人難道要斷境內萬民來年之生計?我入城之后,將免民眾一年之賦役,視飛虹城萬民同為巴國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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