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九尾靈狐
涂山氏是緊鄰淮澤而居最大的部族,但實力并沒有壓倒性優(yōu)勢。打個比方,它在當(dāng)?shù)夭⒎鞘欠里L(fēng)氏那樣的巨人,而只是相當(dāng)于普通人中個子最高的一個。無支祁挑選的部族共有五個,他四個都選擇屈從于淮神,可偏偏最大的涂山部卻拒絕了。
無支祁并沒有選擇彭鏗部,更沒有去招惹彭鏗部,原因不詳?shù)埠芎貌聹y。一來是因為彭鏗部的領(lǐng)地離淮澤較遠(yuǎn),已經(jīng)處于淮水下游未受洪水影響的地區(qū);二來是因為彭鏗部的后臺厲害,想必那位淮神亦心中有數(shù)。故而羋連并不清楚此事。
伯禹皺眉道:“當(dāng)初僅僅是因為淮神托夢,那幾位伯君便為無支祁效命?這也太過兒戲了吧!”
青丘解釋道:“因其夢神異,而其事靈驗!無支祁當(dāng)年托夢給幾位伯君,聲稱在某時,某地將會受風(fēng)浪席卷,結(jié)果都一一應(yīng)驗。
第一處地方在這五部領(lǐng)地之外,當(dāng)時眾位伯君不信,亦未提前警戒相關(guān)部族,結(jié)果當(dāng)?shù)貍鰬K重。后來幾處地方都在這幾支部族領(lǐng)地之內(nèi),伯君皆警告各自族人提前撤離,這才避過大禍。”
伯禹冷哼道:“能不應(yīng)驗如神嗎,都是那無支祁干的,幾位伯君又怎能不明白?”
青丘:“明白又如何?他們怕了,違背無支祁之意識將損失,聽命于無支祁還能嘗到甜頭,當(dāng)然做出了選擇。”
伯禹:“那四大部族實力也不小,為何不聯(lián)合起來對抗水妖?卻自甘墮落,以中華伯君的身份聽命于妖孽,難道他們族中就沒有高手坐鎮(zhèn)嗎?”
青丘也一直忍不住冷笑道:“大人還真是問著了,這四大部中皆有高人,雖隱居清修不問世事,但部族遇危難之時仍會出手。但是當(dāng)年坐鎮(zhèn)族中的高手連同部族傳承神器,皆不知所蹤。直至今日,誰也沒有他們的消息,更是沒有人再提起,想必只有那幾位伯君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伯禹皺眉道:“還有這么回事!是不是伯羿大人當(dāng)年殞落之后,那四大部中隱居清修的高手與傳承神器便再無消息了?”
青丘答道:“是的。”
伯禹已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鴻蒙部、商章部、兜戶部、犁婁部當(dāng)年都參與了行刺伯羿之事,族中坐鎮(zhèn)的高手都沒命回來,部族傳承的神器也都失落了,此事卻又不好聲張。他又追問問道:“崇伯殞落至今已有六年,這四部今日情形又如何?”
青丘:“因效命于淮神,這四部勢力日益擴張,不僅吞并了數(shù)支小部族、占據(jù)淮澤岸邊的大片土地,還吸引其他部族歸附,已是大人您所見。
但大人所不知的是,他們已將部族祖祠改為祭奉淮神之地,起初幾年只是每月供奉牛羊牲畜等血食。了去年,淮神下令,竟讓他們挑選生機完足之童男童女供奉,每月一對,至今已有數(shù)十人,而那四部伯君皆照做了!”
伯禹勃然怒道:“當(dāng)擒而殺之!”
……
洞庭仙宮中,虎娃也面無表情道:“當(dāng)擒而殺之。”他的話音中不帶什么煙火氣,似乎也聽不出來怒意,仿佛只是在描述一種事實和道理。
玄源:“夫君先想殺誰?”
虎娃:“不是我想殺誰,而是有人該殺。伯禹欲解決淮澤水妖,先更要解決人間禍患,非處置那幾位伯君不可!只是殺人要殺個明白。……至于那淮神無支祁,恐不是伯禹能對付的。”
玄源:“難道伯禹身邊的高手還不夠嗎?”
虎娃:“伯禹身邊修為最高者,乃是巫知、丙赤與丁赤,恰恰這三位并不會主動出手搏殺。余下的善吒、敖廣、云起、善察等人,恐難對付眾多水妖。”
巫知雖是真仙,但恰恰因此不會愿意主動卷入人間爭斗。他既已成就真仙,歷天刑時早已將人間一切相還,在仙界永享逍遙長生。這種人是誰也不欠的,可能也只欠軒轅天帝的情面。
軒轅天帝以尋找玄珠的名義派他下界,他跟在伯禹身邊只是指點,既不能指望也沒有道理要求巫知與強大的妖邪動手搏殺。就連伯禹請求巫知幫忙查探水妖情況,都是以尋找玄珠的名義。
至于丙赤與丁赤這兩條九境妖龍,之所以跟隨伯禹,也是為了還當(dāng)年崇伯鯀的情。因為五百年刑期未滿,崇伯鯀就提前放它們自由。這兩條妖龍便決定,在剩下的數(shù)十年中,跟隨伯禹并保護他的安全。
丙赤和丁赤化為棗紅馬拉車,是它們自愿所為,其身份并不是伯禹的仆從。伯禹若遇到危險,他們會出手保護,但除此之外的人間爭斗乃至生死搏殺,這兩條妖龍恐是無意參與。
當(dāng)初正是因為參與了炎黃之爭,他們被軒轅拿下鎖了四百多年,如今若再卷入人間爭斗,又被人抓起來鎖住怎么辦?這就是它們的心境以及想法。
別人也許看不明白,但虎娃怎會不清楚情況,巫知、丙赤和丁赤修為雖高,卻不會為伯禹主動出手對付誰,只會在伯禹遭遇兇險時提供保護。
玄源又問道:“敖廣他們幾個也對付不了嗎?你并未見過那淮神,怎知其人手段?”
虎娃:“看這位青丘姑娘便知。她的修為絕不簡單,否則涂山部拒絕了無支祁的要求,為何還能自保至今?可是就算青丘手段高超,也只能讓涂山部在岸上勉強自保,對水中妖物卻無可奈何,如今還要向伯禹大人求助。”
玄源:“哦,這位青丘姑娘并未展示絲毫神通法力,夫君怎么看出她不簡單了?”
虎娃反問道:“阿源,難道你沒看出來嗎?”
玄源:“我當(dāng)然知道這位姑娘絕非凡人,可并未看出底細(xì)。”
虎娃:“莫急,再接著看吧。我也想看看她究竟會不會對伯禹坦誠身份,而伯禹又會如何處置那四位伯君、淮澤水妖又將怎樣興風(fēng)作浪?”
玄源又說道:“夫君這次打算親自動手了?我記得你已經(jīng)很久沒有與人動手了!”
虎娃微微瞇起眼睛,似是在回憶道:“我不好殺人,世上很多該死之輩也不必我去殺。自從當(dāng)年在神釜岡小世界斬殺計蒙之后,我的確已經(jīng)很久沒有與人動手斗法了。但這并不代表我沒有出手,修為豈僅在斗法搏殺?仙家之修行,恰恰最不在于此!”
……
涂山頂上,已經(jīng)聽青丘講述了半天的伯禹,終于問到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阿青姑娘,涂山氏當(dāng)初拒絕聽從淮神之命,迄今已有六年,為何至今仍安然無恙,難道那淮神沒有來找事嗎?”
青丘目光微寒道:“怎么沒有!大人向山下看看,以這涂山為界,靠近淮澤這一片并無田地,亦無部民出沒;而人煙房舍,都在涂山的另一測。這就是因為無支祁及其麾下水妖,幾度進(jìn)犯、卷風(fēng)浪上岸,涂山氏不得不下令,部民哪怕在晴日無風(fēng)之時,部眾也不得靠近水邊兩里之內(nèi)。”
伯禹有些意外道:“我看這一帶地勢不算太高,若那些水妖真的神通廣大,攜風(fēng)浪上岸恐不止只能進(jìn)犯兩里之地吧?這區(qū)區(qū)一座涂山,兩側(cè)皆是低地,一旁還有河流,又怎能阻擋水妖進(jìn)犯?”
青丘憤憤道:“淮神并非為涂山所阻,而是被我所阻。”
伯禹詫異道:“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能擋得住水妖?”
青丘低首:“小女子非人,至于是何來歷,大人可知涂山氏之圖?”
伯禹驚訝道:“九尾!”
所謂涂山氏之圖,就是這個部族的圖騰標(biāo)志。比如炎帝各支舊部的圖騰,大多都是帶角牛首之形,因為炎帝本部當(dāng)年以牛為圖騰。而涂山氏的圖騰很特殊,似火焰、似飛絮、似飄帶,其實是揚起的九條尾巴。
青丘起身,又在伯禹面前下拜道:“我就是守護涂山氏的九尾靈狐,方才并未向大人明言!”
伯禹趕緊跪直身體,向起伸手?jǐn)v扶道:“那你為何自稱涂山氏之女,又稱涂山氏大人為父君?”
青丘低語道:“涂山氏之圖為九尾,是因為我的祖先之故。我的母親當(dāng)年曾守護這個部族,她有九境修為、建洞府于此,而涂山部便興于此地。可惜她終究仙道未成而殞落,那時我年紀(jì)尚幼、無力自保,母親將我托付給涂山氏大人照顧。
我初能幻化之時,便以人形在涂山部中出沒,涂山氏大人為掩飾我的身份,便對外人宣稱我是其之女,這也是在保護我。我曾得涂山氏的照顧撫養(yǎng),自稱涂山氏之女亦無不可,但部眾皆不知我身份,今日還是第一次對人明言。”
伯禹目瞪口呆道:“這些年,原來是阿青姑娘為涂山氏擋住了水妖進(jìn)犯。”
青丘:“也不是我,這涂山中有祖先開辟的仙家洞府,并留有守護禁陣。初時無支祁興風(fēng)浪上岸,我坐鎮(zhèn)洞府中開啟仙家禁制阻擋,那些水妖不知底細(xì),亦不敢貿(mào)然進(jìn)犯。可是這兩年來,那淮神日漸勢大、其人神通也越來越強,麾下水妖越聚越多,行事愈加放肆。
自去年始,淮澤有幾次進(jìn)犯試探,雖被我開啟洞府禁制所阻,但其風(fēng)浪之勢越來越強,而洞府禁制則越來越弱,漸漸經(jīng)不起相持消耗。起初時我并未露面,后來有一次洞府禁制難以阻攔,我不得不在涂山上親自現(xiàn)形出手,卻被那無支祁所見。
他當(dāng)時收兵而去,又派麾下水妖為使者,化為人形上岸找到涂山氏大人,宣稱欲娶我為妻,并讓涂山部以涂山、荊山為禮。若是從它之命、與之結(jié)親,則淮澤水妖與涂山部相安無事,否則便要水漫涂山。
無支祁給定了半年之期,如今時間已過六個月。阿青修為法力有限,憑祖先所留洞府禁制已難阻住水妖,更難庇護涂山部民眾。今日幸有伯禹大人為治水來此,所以趁夜拜見,請求大人能垂憐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