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問道(上)
虎娃張著的嘴里簡直能塞下一個雞蛋,下意識地點頭道:“呃,先生都看出來了。……您方才施展的到底是什么神通,是移轉與開辟空間的仙家手段嗎?……有話在哪里不能說,為什么要帶我到這里來,您就是想讓我見識一番吧?”
倉頡笑道:“因為我不想有人打擾,假如有高人在暗中窺探和關注,我來這么一出,應能把他們甩掉了。方才那里人多雜亂,不便施法將所有發現和未發現的人都打發掉,,而且有些話,最好別全用神念交流。”
虎娃心中有無數未解需要向倉頡請教,但倉頡既然把他帶到這里來,顯然就是有話要告訴他,于是問道:“先生,您今天找我,有何指教?”
倉頡一開口,便讓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虎娃又愣住了,好半天沒有答話。只聽這位高人道:“你身上有太昊的氣息。”
太昊的氣息?虎娃幼年時曾在太昊遺跡中修煉,還吃了那么多不死神藥,形神中的很多神器也是從那里帶走的。但虎娃很肯定,自己身上并沒有那所謂的氣息,諸般神器都是自己親自煉制的、完全融入形神,他人看不出任何痕跡,否則他也不敢公然行游巴原。
難道這位高人已看出了什么端倪,或者已知道他的來歷,虎娃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倉頡看著他傻傻的樣子又笑了,解釋道:“不是說你這個人,而是你身上帶的東西。那枚獸牙是太昊天帝當年在人間親手煉制,其中的神魂烙印也是他留下的。”
虎娃得到獸牙神器時,便繼承了掌控神器的神魂烙印,突破大成修為后便可自如使用,照理說已能融入形神。但虎娃從小佩戴此物習慣了,仍然將這枚獸牙就掛在脖子上,就像巴原上常見的飾物。
虎娃并不清楚這件神器當年是誰煉制的。反正肯定不是山神理清水,有可能是太昊天帝所留,如今聽了倉頡之言,其來歷倒是完全確認了。他摘下獸牙道:“我是因偶然的機緣得到了此物,也得到其神魂烙印傳承。先生不僅能認出它是一件空間神器,難道還能分辨出祭煉者所留下的神魂烙印?”
倉頡呵呵一笑,伸手摸出了一枚幾乎一模一樣的獸牙:“我能看出來,你戴的獸牙是一件神器;但其神魂烙印由你所掌控,我怎知那是一件空間神器?只是我曾得到過同樣的一枚,與你那枚獸牙是同源之物。亦是當年太昊天帝留于人間,所以能認出來。”
虎娃長出一口氣:“原來如此!……倉頡先生,請問您是否已邁過登天之徑,不久后就要飛升成仙了?”
也難怪虎娃會有此一問,他見過嘯山君遺蛻,也得到了嘯山君傳承。嘯山君當年便邁過了登天之徑,并煉制了三件神器留于世間,然后飛升仙去。有個問題虎娃一直不太明白,邁過登天之徑的修士。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
照說他們不是應該已經飛升成仙了嗎,為何很多人還能短暫地留在世上,安排好一些事情、留下一些東西再走?這在人間短暫的駐留,究竟是多長時間。又是什么原因?
按虎娃原先的猜測,應有兩種可能。就像他突破化境之后,也需要一段時間鞏固修為,邁過登天之徑者。徹底將境界掌握與感悟清晰,然后才可以真正地飛升登仙;或者修煉到一定程度,便無法再留于凡間。必須飛升而去。
對這個問題,嘯山君并沒有留下答案,虎娃也找不到人問去,然而眼前的倉頡應已邁過登天之徑,是最好的請教對象。倉頡卻反問道:“誰說邁過登天之徑就一定會長生仙去,又一定能登天飛升?”
他將虎娃給問懵了,虎娃一攤雙手,那意思分明是——您問我,我問誰去呀?邁過登天之徑的是您,又不是我!
看著虎娃的傻樣,倉頡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把你帶到這里,就是想和你聊這些的。不要著急。有些事情我不會直接回答你,恰恰相反,它正是我想問你的。你好像已經看出我方才施展的是何種神通手段,但你卻不知——我是如何施展的。
就從你手中這件空間神器說起,它能裝不少東西吧?為何裝了那么多東西,還是一枚獸牙的份量?照說你就把它放在地上,不施展神通法力御器,那么重的東西應立時陷入土中才是,為何它毫無動靜呢?”
說著話,倉頡將他的那枚獸牙輕飄飄放在了地上,虎娃也跟著效仿。不知倉頡的空間神器里裝了多少東西,反正虎娃自己裝的東西可不少,假如所有的份量都壓在獸牙這么小的面積上,肯定就會直接陷入土中。
虎娃答道:“所謂空間神器,應該是以仙家大手段所開辟的另一個空間。”
倉頡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個原因!那你可知如何祭煉空間神器?”
這番話中終于帶著神念,告訴了虎娃如何祭煉空間神器。按倉頡的說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掌握了移轉與開辟空間的大神通,就可以辦到。但“可以辦到”與“能夠辦到”是兩個概念,真想煉成一件空間神器亦頗不容易。
首先必須選擇合適的天材地寶,將材質祭煉到可以打造空間神器的程度非常困難,要時刻運轉開辟空間的大法力,耗費心神法力甚巨,且不能出一絲差錯。其實虎娃的獸牙神器中就有能煉制空間神器的天材地寶,便是他從嘯山君洞府四壁削下來的那些石料。
嘯山君所煉制的嘯山印,其實也有空間神器之妙,用的就是同一種材質。虎娃此刻了解了如何去祭煉空間神器,但以他如今的修為,就算知道該怎么做也是辦不到的。若不是虎娃恰好掌握了扭轉空間的“小神通”,恐怕都不太容易能聽得懂。
虎娃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先生指點!但以我如今的修為,還無力印證。”
倉頡:“你現在就能明白,已令我喜出望外。既已知祭煉空間神器的玄理,那么你可知有什么東西。是不能裝入空間神器?”
虎娃答得很干脆:“活物!”想了想又補充道,“倒也不是不能裝活物,但要抹殺其神魂。”他使用獸牙神器已有多年,當然清楚神器空間能容納何物,不是不能把一只兔子放進去,但活兔子不行、只能是死兔子。
倉頡又笑瞇瞇地追問道:“你那根竹杖,又是怎么放進去的呢?”
虎娃又是一怔,看來自己的事情,這位前輩了解得很多呀,許是一直在暗中關注。他那根竹杖曾在野涼城的公堂上出現過。后來又被虎娃收起,當然是被收入空間神器了。
虎娃又解釋道:“那根竹杖保持生機不失,是我以菁華訣祭煉的,它已是一件天材地寶,但在尋常情況下并不能算一件活物,并無主動之靈智,宛如未發芽的種子。……關于我修煉菁華訣之事,還請先生不要泄露出去。”
虎娃已將菁華訣傳給侯岡,當然沒打算瞞著倉頡。他很信任這位前輩,倉頡當年已將靈樞訣的傳承留給了他,如今又認出了獸牙神器的來歷。假如倉頡真想對虎娃不利,或者想逼問某些事情。早就不會好好地這么坐著和他說話了。
倉頡笑了笑:“你放心!誰都有自己的隱秘,我不會泄露出去。……方才說空間神器不可收取活物,你可知原因?”
掌控了空間神器的大成修士可能都由此疑問,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深究。反正知道有怎么回事就行,至于為何會如此,皆可歸結于一個簡單的答案。那是仙家大神通手段,非凡人所能知。
倉頡此刻卻要問虎娃,虎娃已知祭煉空間神器的玄理,便思忖著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此刻就很難用語言描述了,只能借助神念,勉強可以概括為——那本就是一個沒有生命存在的空間,它是以開辟空間的大法力造就,就像另一個世界,沒有生靈的存在。
明明是虎娃有疑惑想請教倉頡,但此刻卻是倉頡在不停地問虎娃問題。這位高人又問道:“回顧往日之修行,你有沒有聯想到什么?”
換個人也許答不上來,但虎娃剛在彭山中舉行了那場公開的法會,回顧的就是層層境界修行之妙,立刻便反應過來道:“御物之法。”
倉頡很滿意地點頭道:“是的,御物之法無法操控有主動靈智的活物,你只要到了這個境界,便應知曉原因。那是別人的身體,不是你的身體,簡單的御物之法,不能占據有主之意識。
所以曾經有個笑話,有人混在戰場上裝死尸,想刺殺走過的將軍。但這位將軍只要有三境修為,以神識掃過、伴隨御物之法,就能察覺有人再裝死,這樣的刺殺很難成功。”
虎娃亦點頭道:“這也是查檢周圍是否有人潛伏的一種方式,以御物之法無法觸動的事物,盡管表面上偽裝得再好,也一定是活物。但這個法子對高人無效,如果連對方的存在都察覺不了,就無所謂御物之法能否觸動了。
但您說的那種刺殺,倒也未嘗不可能成功。時刻展開神識倒也罷了,但對于一名普通修士而言,以御物之法暗中觸動周圍的所有事物,只能在特殊情況下偶爾為之,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如此。否則不等別人來刺殺,他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倉頡又笑了:“對對對,是這個道理,方才有些扯遠了。其實我想說的是,修行有層層境界,每一層境界的玄妙都貫穿始終,哪怕是仙家神通,也包含著最基本的初境手段。……但話又說回來,你可曾見過能容納活物的空間神器?”
虎娃搖頭道:“還沒有見過,而且先生方才所介紹祭煉空間神器的玄理,便已決定了這種情況不可能存在。”
倉頡饒有興致道:“真的是這樣嗎?假如換一種方式祭煉呢,它甚至能容納天地山河,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虎娃的腦海中忽有靈光一閃,立刻點頭道:“有,仙家洞天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