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少苗之戰(zhàn)(上)
巴原上的全面國戰(zhàn)即將開啟,離開巴都城的當然不僅是那輛馬車,次日也有一支車隊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這是相君紫沫與其隨行人員,帶著巴君所賜的各種財貨。
紫沫這段時間一直留在巴都,等鄭君泓竹也來到巴都之后,他才離開,據(jù)說是要前往封地巡視,然后去步金山中修煉。紫沫能離開巴都而泓竹卻不能,這當然是巴君特別的恩賜,人們卻不知少務為何會如此信任紫沫。
沒人能想到,盤瓠和少苗與紫沫同車而行。紫沫是相君,而率軍滅了相室國的就是盤瓠,這兩人居然能湊到一起去,說出去恐怕都沒有多少人會相信。盤瓠和少苗離開了巴都,消失在茫茫巴原上,無外人知其去向。
彭鏗氏大人虎娃,數(shù)日后也離開了巴都,返回步金山運送小世界民眾。這是他早就承諾要完成的事情,但給人的感覺總是怪怪的。有人甚至暗中議論,彭鏗氏大人此時離開,就意味著他與少務之間已出現(xiàn)了裂痕,因為巴原上的國戰(zhàn)隨即便開啟了。
這場國戰(zhàn),被很多人稱為“少苗之戰(zhàn)”,它也將決定巴原三國的命運。
這又關少苗什么事呢,在很多傳說中是這樣描述的:因為樊君樊康看上了少苗,公開要求巴君少務將妹妹少苗嫁給他、他才能答應與巴室國聯(lián)盟。此事觸怒了同樣愛慕少苗的大成妖修盤瓠,盤瓠變成一條狗潛入樊康的行營、叼走了他的頭。
樊室國為報國君之仇,舉兵攻伐巴室國,并與帛室國結為盟友;帛室國打著為盟友報仇的旗號,與樊室國同時舉兵,巴原上有史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由此開啟。這一切說起來好像都是因為爭奪一個美人少苗而起。所以被稱為少苗之戰(zhàn)。
傳說是真的,它所描述的也皆是事實,但有時所謂的事實亦是扯淡。這就像有個人放了個屁,遠方有座山崩了,于是又有人說,是他一屁崩塌了一座山。這樣的簡單的事情當然很好分辨。但若換做更復雜的世事,就沒那么容易一眼看穿了。
至少在當事人之一的虎娃看來,有沒有少苗之事,這一戰(zhàn)皆不可避免。而少苗的遭遇,無非是帛室國所策劃,目的就是為了找到綁上樊室國一起開戰(zhàn)的借口。這一場國戰(zhàn)的各方都籌備了相當長長時間,舉兵之前皆已正式宣戰(zhàn),而虎娃就在列國宣戰(zhàn)之際回到了步金山。
巴原上有無數(shù)人關注著戰(zhàn)局的變化,同時也關注著虎娃的動靜。已過去的國戰(zhàn)。假如沒有虎娃之助,少務恐不會順利獲得大勝,至少會不在今天就已徹底解決了相室國與鄭室國。那么如今的這場國戰(zhàn),虎娃表明了態(tài)度不再參與,少務還能像以往那樣取得勝利嗎?
世人在看著虎娃,虎娃何嘗不也在看著世人。巴原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包括這場“少苗之戰(zhàn)”,也都是虎娃修行中的經(jīng)歷與見證。如今的他已擁有了某種超然的心境。每日與玄源駕馭比翼飛舟運送小世界民眾。巴室國在前方迎戰(zhàn),后方仍在安置這些移民。
虎娃如今的修為已有化境幾轉?他從來沒有在意這種問題。這與他修行心境有關。有了見證生死輪回境的經(jīng)歷,他若能到達苦海岸邊,心境中便會自生感應。而如今只是隱約有所感觸,修為尚未證得那一步,但也好像不算太遠了。
這欲至未至之境,看似接近實則極為漫長。終身之修行亦可能止步于此,邁步之間若永無盡頭。虎娃卻好像也沒有關心這個問題,每天只是與玄源在一起,日復一日的操控著比翼飛舟運送小世界民眾。
虎娃回到步金山時就有交待,無事莫要打擾他的修煉。甚至也不過問巴原上的戰(zhàn)況如何。然而就在巴原開戰(zhàn)的三個月后,卻有一名特殊的客人來到步金山拜訪,并求見彭鏗氏大人。虎娃走下了比翼飛舟,在水潭邊接見了此人,來者是眾獸山宗主扶夔。
虎娃曾與眾獸山有過約定,待新任宗主其突破大成修為,他便將掌控嘯山印的神魂烙印傳回眾獸山。嘯山印是眾獸山歷代掌門信物,虎娃當時并沒有將其取走。新任扶夔繼續(xù)執(zhí)掌此神器,卻沒有得到神魂烙印傳承。
嘯山印是虎娃所見過的、最特殊的一件空間神器,確切的說,它是一件洞天神器,展開之后可化為一座洞府,洞府中收存著眾獸山歷代積攢的、最珍貴的器物。扶余死后扶夔盡管拿到了嘯山印,卻取不出其中的珍藏之物,只能干瞪眼。
今日扶夔來找虎娃,就說明他已突破了大成修為,到了虎娃該完成承諾之日。
扶夔的形容在三十左右,體格異常魁梧健壯,就像一頭充滿爆發(fā)力的猛獸,個子也足足比虎娃高出了一個頭。他見到虎娃時,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道:“虎煞先生,扶夔僥幸突破了大成修為。按照前約,請您完成當年的承諾。”
虎娃淡淡道:“恭喜道友了!我要提醒你,這不是還神器于今日之眾獸山,而是代前輩仙家嘯山君、留傳承于巴原上的傳人。……但我當初說過,你們可以去找羊寒靈。如今我在步金山中潛心修煉,你不去彭山找羊寒靈,為何要跑這么遠來打擾我呢?”
扶夔:“我來此既是為了嘯山印的傳承,也是為了彭鏗氏大人您的處境,請問您知道巴原上的最新戰(zhàn)況嗎?”
虎娃搖頭道:“我不知,難道扶夔宗主是為巴原之戰(zhàn)而來?那你來錯了地方。”
扶夔:“不,我是為彭鏗氏大人而來,事關大人您的安危。”
虎娃:“哦,你怎么好心地關心起我的處境來了?”
伏夔:“巴室國中發(fā)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您曾為少務立下了不世功勛,卻得不到應有的敬重,就連一個巡城將軍都敢欺上門;而你的師弟盤元氏,亦有平定一國之大功,卻因心愛的女子之事,而被國君下令緝拿。請問彭鏗氏大人有何感受?”
虎娃笑道:“誰說我在國中不得敬重,有人還說我權傾朝野、功高震主呢。至于盤瓠,你覺得他的官做得還不夠大嗎,捅出來的婁子也不夠大嗎?這么引人注目的他做了那樣驚天動地的事,被巴原各國通緝,卻能安然無恙地帶走少苗,這又說明了什么呢?”
伏夔:“這些我都知道,您在朝堂上要治一位巡城將軍的罪,巴君也不得不將那人下獄。你用少務所賜的車馬,送當年身邊的一條狗穿越國境前往武夫丘,沿途城廓關卡明知車中是國君下令緝拿的兇犯,卻能暢行無阻。
如此足見彭鏗氏大人在國中的威望與權勢,已凌駕于君命之上。如果您是少務,心中又會有何感想?哪位國君,能容忍朝中有這樣的臣屬?就算口中不說,心中也不會愿意。您為巴室國立的功勞太大、在國中威望太高,恰恰正是禍端啊!”
虎娃滿不在乎地冷笑道:“禍端?難道我還會有什么謀朝篡位的想法嗎?就算有人這么說,請問你信嗎?如果連你都不信,還指望少務能信嗎?”
扶夔趕緊解釋道:“您當然不會有那樣的想法,就算讓你做國君,您也未必感興趣。但是您身邊的親信、您親信的屬下、您的弟子傳人、您將來的后人……卻未嘗不會。若是國君對他們不利,他們未嘗不會以你的名義再立一位新君,或為自保,或為掌控更大的權勢。
就算這種事沒有發(fā)生,但是在巴君眼中,也不是沒有可能發(fā)生。這樣的裂隙一旦出現(xiàn),只會越來越深。站在國君的角度,就算不防備你本人,又怎能不防備以你所擁有的國中勢力?盤元氏身為鎮(zhèn)西大將軍而獲罪,未嘗沒有這種原因。”
虎娃皺眉道:“你就是來挑撥的嗎?”
扶夔坦然道:“我的確是來挑撥的,但所言亦皆屬事實。若是有朝一日少務真地一統(tǒng)巴原,您恐怕就離大禍不遠;若是巴原之戰(zhàn)失利,他反而不敢對您不利,因為若是那樣,他更需要您的支持,才能鞏固局面。”
虎娃面無表情道:“我已是世外清修之人,在步金山中不再過問巴原之事,難道這還不夠嗎?少務不來煩我,我要他連戰(zhàn)報都不必告知,你卻大老遠地跑來煩我。”
扶夔:“就算您如今不問世事,也是不夠的。因為有些事并不是您做不做的問題,而是您隨時可以做,且完全有能力對少務構成威脅。在少務心中,怎敢保證您會永遠在步金山中清修、不再插手巴原國事?所謂逍遙,行事常隨興之所至,萬一哪天您來了興致呢?”
虎娃又笑了:“好吧,就算少務對我有疑忌之心,就算他已一統(tǒng)巴原,又能拿我怎樣呢?”
扶夔卻說了一番令虎娃有些變色的話:“巴君并非只是一個人,還代表了他所擁有的龐大勢力。巴君未必能將您怎樣,但您身邊的親信,還有他們的親近之人呢?更重要的是,孟盈丘宗主命煞,恐也不能容忍將來的巴室國中,仍有您這樣一位彭鏗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