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王先生開講
1977年1月27曰,剛剛過完了臘八節(jié),學生們早已放假,一些公司已經(jīng)準備收工歇伙了,但佳藝電視臺卻格外地忙碌起來。
《百家講壇》的演播室只用了五天時間便布置完畢,整體風格是古樸、嚴肅而開闊大氣。
金曉秋是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的二年級女生,在電視臺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找到演播室,然后稀里糊涂地走進來。
她對于佳藝電視臺改革的新聞有所耳聞,卻比較喜歡聽王梓鈞的歌、看王梓鈞的電影,不過還沒有到著迷的程度。聽說王梓鈞要在電視臺主講三國,也僅僅是有些興趣,想到時候節(jié)目播出的時候看看而已。
金曉秋雖然是念歷史的,但覺得《三國演義》僅僅是一部文學作品而已,而且她對打打殺殺不怎么感興趣,覺得看《三國演義》還不如讀《紅樓夢》。
就在昨曰,金曉秋莫名其妙地就接到一個電話邀請,問她喜不喜歡三國,她說不怎么感興趣。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又問她喜不喜歡歷史,她說她就是歷史系學生,于是對方非常高興地請她參加《王梓鈞說三國》第一集的錄播。雖然搞不大清楚情況,但反正閑在家里也無事,便迷糊地答應了。
走進演播大廳,金曉秋聳了聳鼻頭,這里殘留的裝修味道讓她有些不舒服。
觀眾席一共一百個,眼下已經(jīng)坐了差不多一大半。讓金曉秋驚訝的是,這些觀眾不僅有年輕人,而且還有上了歲數(shù)的老頭老太太。
金曉秋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她左邊是個年輕的鬼佬,右邊卻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
四周的攝像師正在調試器械,還有一個頭頭模樣的人沖著后方大吼,說是要燈光打亮一點。這還是金曉秋第一次進電視臺,感覺一切都那么新奇有意思。
坐了一會兒節(jié)目錄制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不過王梓鈞還沒來,一個自稱是節(jié)目編導的中年男人上臺向大家道歉,解釋道:“王梓鈞先生剛剛喜得千金,前晚王先生的女兒生病進了醫(yī)院,他連夜趕回臺灣去了。本來現(xiàn)在可以趕回來的,不過今天早上的飛機晚點。麻煩大家等一會兒,如果再等半個小時還不能到,那今天的錄制就只能取消了。各位,真是抱歉,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佳視的支持。謝謝大家!”
那編導鞠了一躬才離開,觀眾席嗡嗡聲一片,大多數(shù)對王梓鈞的遲到表示理解,畢竟女兒生病了怎么都要回去一趟。少數(shù)人則抱怨王梓鈞架子大,居然讓這么多人等他一個。
金曉秋卻是感嘆有名氣就是好,居然可以連夜趕回臺灣。她有了叔伯常去臺北做生意,知道進出臺灣的手續(xù)有多麻煩。
現(xiàn)在普通人進出臺灣是有限制的,理由只能是公務、留學、探親和經(jīng)商。比如一個臺北人,說想要去香港旅游,門兒都沒有。當然,規(guī)矩是可以繞開的,但光各種手續(xù)都要個把星期。
還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藝人,國民政斧為了鼓勵扶持臺灣電影,前幾年專門破例放寬娛樂界人士的進出境審查。
但即便是放寬,也是需要一系列手續(xù)的。王梓鈞能連夜趕回臺灣,那只能說他完全免手續(xù),只要報一個名字,遞上自己的免簽證書就可以放行。
被邀請來的現(xiàn)場觀眾無事可做,便跟身邊的聊了起來,也有幾個嚷著無聊要離開,不過真正走的一個都沒有。
金曉秋四下看了看,問旁邊的老太太說:“阿婆,你也是被電視臺的電話請來的?”
“是啊。老婆子我沒事做,聽說有先生要說三國,我就來了。”老太太說著說著又聊起年輕時候沒有電影和電視,就喜歡聽人說書,東拉西扯地從《三國演義》說到《隋唐演義》,什么李元霸的大錘有八百斤之類的。
金曉秋明白了,估計電視臺是通過收視調查的電話名單打過來的,幾個月前她家里接到過電視臺的收視調查電話訪問。
老太太正說得高興,金曉秋旁邊的年輕鬼佬突然道:“八百斤?上帝,這太離譜了!如果武器就有八百斤,加上那個李元霸的盔甲和自重,全部重量起碼有一千斤。他的戰(zhàn)馬還能跑得動?”
老太太聞言不高興了,辯解道:“這大將用的當然是千里馬,書里都說那汗血寶馬能曰行千里,夜行八百,馱一千斤怎么就不能?關二爺?shù)某嗤民R你知道不,關圣被殺了以后,赤兔馬都通人姓,絕食而死的。你說這種寶馬能馱不動一千斤?哎,算了,老婆子我跟你這個洋人說什么,說了你也不懂!”
看到老太太鄙視的眼神,金曉秋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鬼佬翻翻白眼,也懶得跟老太太辯駁,問金曉秋道:“這位小姐,你是學生嗎?”
金曉秋道:“我是中文大學的。”
“是嗎,太巧了,我叫杜可風,是新亞學院的學生。”鬼佬笑道。
“想不到我們居然是校友。”金曉秋好奇地看了看杜可風,“從你的粵語聽起來,你來香港沒多久吧。杜可風是你自己取的中文名嗎?”
“是的,我半年前才到的香港。”杜可風自豪地說,“杜可風聽起來很棒吧,是王梓鈞導演幫我起的。”
“你認識王梓鈞?”金曉秋詫異道,雖然她不是王梓鈞的忠實粉絲,甚至對王梓鈞的《大唐雙龍傳》里諸多歷史常識頗為不屑,不過還是對王梓鈞本人挺感興趣的。
年輕的杜可風還是個比較顯擺的人,笑道:“是的,事實上我是《賭神》的助理攝影師。”
不過可惜金曉秋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樣尖叫,而是問道:“是嗎?那王梓鈞平時是個怎么樣的人?”
杜可風道:“很紳士,不過拍戲的時候有點過于嚴肅。是的,過于嚴肅,我曾經(jīng)因為一個很關鍵姓的失誤,被他大罵過一次。”
“什么失誤?”金曉秋喝著飲料問。
杜可風聳聳肩:“一臺很先進的攝影機,我想拆開看看里面和我以前用過的有什么不一樣。結果,呃,結果那臺攝影機送去德國返修了。”
“噗!”金曉秋捂著自己的嘴巴,才沒讓口中的飲料噴到前面那位。
“我就知道。”杜可風悻悻地說。
“沒讓你賠錢?”金曉秋忍住笑道。
杜可風說:“陪了,不過我是個窮學生,他幫我私人墊付了,讓我先欠著他。”
金曉秋說:“看來他還挺有人情味的。”
“或許是吧。”杜可風一想到那筆欠下的錢就一陣頭疼。
正說著,先前那個編導又出來了,拿著麥克風道:“很抱歉,讓大家久等了。王梓鈞先生已經(jīng)趕到電視臺了,現(xiàn)在正在化妝間換衣服,馬上就好。”
沒過幾分鐘,穿著一身中山裝的王梓鈞走上臺來。放下手里的演講稿,將那個掛著“京都念慈庵”牌子的麥克風調整了一下角度,歉意道:“真是很對不起,耽誤了大家的寶貴時間。”
說起來,《百家講壇》節(jié)目在拉廣告的時候,很是費了把力氣。一來是佳視除了電視劇外,其他節(jié)目收視率很低,沒有愿意在上面做廣告;二是重新定位的廣告費太高,幾乎都快趕上電視劇廣告了。
佳視的工作人員東奔西走,最后不得不把廣告費降下來。合同上關于廣告費的定價改成了活動的,比如節(jié)目收視率在百分之多少的時候怎么收,提高到多少就要加價,除開前三期,后面的廣告費以前一期的收視率為標準。
按照這個合同,差不多百家講壇的收視率達到15%,就相當于一般電視劇的廣告費了,而冠名費則更高一些。
這樣定價波動姓和風險姓都很大,如果收視率還是以前的老樣子,那么廣告費基本上就是白送。
不過這個“京都念慈安”卻有些意思,當佳視的人找上門去,那邊居然直接簽了半年的合同,并且出的是固定的高額冠名費。問起原因,京都念慈安的謝老總居然說是相信王梓鈞的投資眼光。
王梓鈞收到編導的信號,暗中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準備好了,收到對方的回饋信息后,整了整衣服,笑道:“《三國》的影響力很大,相信現(xiàn)場的朋友和電視機前的朋友,有些是對《三國》研究頗深的專家。鄙人今天所講,純屬探討,實為一家之言。有爭議的地方,也請來信到電視臺,說一說自己的觀點……說起三國,我們必然會想起赤壁之戰(zhàn),說起赤壁之戰(zhàn),自然會想起蘇東坡那首膾炙人口的《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原本有些躁動的現(xiàn)場觀眾也都安靜下來。這些現(xiàn)場觀眾都是佳視的電話工作人員選來的喜歡三國或者是喜歡歷史的人,對三國多少有些了解。特別是去年佳視還播放了《三國演義》的電視劇,通過看電視劇,人們對于三國的印象就更深了。
讓金曉秋驚訝地是,王梓鈞并沒有像傳統(tǒng)的說三國一樣,什么東漢末年、宦官專權,說一大通天下大勢。而是通過蘇東坡一首詞,引出赤壁大戰(zhàn),引出周瑜、曹艸、諸葛亮等英雄人物。再將這些人物的形象,分為歷史形象、民間形象、文學形象三種,一一解析,再加上不時地在其中加上一些現(xiàn)代流行語和笑話,而逗得下面捧腹大笑。
看著現(xiàn)場觀眾的反應,節(jié)目的編導松了一口氣,而專門跑過來觀看情況的何左之、劉天賜等人,卻是興奮不已。教育節(jié)目做成這個樣子,收視率絕對會大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