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投資87 紅樓夢
除夕已經過去好幾天,這一屆的春晚沒有因節目太爛,而在短短一周時間內收到幾麻袋的觀眾批評信,春晚節目組總算不用在《新聞聯播》里對幾億觀眾道歉了。
相反的,由于鄧麗筠和趙雅之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春晚上,給了大陸觀眾十足的驚喜。特別是那首《祝福》,更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廣為傳唱。
每年春晚都會捧紅幾個人,捧紅幾首歌,今天也不列外。
首先紅起來的,就是跳民族舞那位中央舞蹈學院的年輕女老師,春節還沒過完,她就被總政歌舞團吸納進去。其次就是翻唱《十五的月亮》的董紋樺,也一下子被觀眾記住。
最最最最火的,卻是幾位主持人出場時唱的那首《歡樂中國年》,甚至比鄧麗筠唱的《祝福》還火得多。
無他,因為這首歌實在太應景,又喜慶熱鬧。若是放在平時絕對不會帶來這么大的影響,但現在是過年期間啊!這首歌朗朗上口,隨時哼幾句,又身心愉快又大吉大利。
大陸的唱片公司還在聯系春晚節目組,想要制作一張春晚歌曲節目的唱片,專輯名與主打歌就是《歡樂中國年》。
可這事還沒談下來,大街小巷已經流傳出了各種盜版磁帶,有男聲翻唱的、有女聲翻唱的,還有男女合唱,甚至一些盜版磁帶的質量已經完全擁有專業水準。
盜版畢竟是盜版,大多數還是粗制濫造的。現今大陸還沒有私人唱片公司,這些國營性質的唱片公司對自己的專業制作能力和銷售渠道都極有信心,很快就透過春晚節目組跟歌曲版權所有人聯系上。
王梓鈞本想參加完春晚第二天就離開北.京,但卻被黃依鶴給強行留住,非得拉他去家里過年道謝。
得知王梓鈞和鄧麗筠、趙雅之都在黃依鶴家里,北.京文化娛樂界一些人也顧不上過年了,紛紛跑來拜訪。
這就是身份區別。
若王梓鈞是以僑商的身份回來,那來找他的就是各種官員。奈何現在兩岸根本就沒通商,臺當局的陸委會如今都還在模棱兩可的討論之中,是否能成立都說不準。所以那天到滄.州才會遭到當地官員的冷遇,一聽他是臺.灣來的,就沒了多少吸引投資的熱情,連行署和市政府的一把手都沒到場。
但文化娛樂界卻不同。現在大陸的娛樂圈一切都在往港臺和日本靠攏,只看這一屆春晚史無前例地請來多少港臺明星就知道了,港臺節目幾乎快占到整個晚會的四分之一。
而王梓鈞又是港臺娛樂圈的領軍人物,手底下的娛樂資源多得嚇人。《泰坦尼克號》雖然沒有在大陸上映,但圈內一些人弄到錄影帶卻是非常容易,他們看完之后除了震撼就是欽佩,大陸一些電影人完全已經把王梓鈞當成神級存在。
即便沒有王梓鈞,只趙雅之和鄧麗筠兩人,亦足以吸引來眾多的拜訪者了。
在黃依鶴家只呆了一天,到年初二王梓鈞便受不了要離開,腳都踏出門了,卻被一個有些矮瘦的男人給攔住。
“王先生留步!”正準備上車的王梓鈞被一個穿著嶄新中山服的人喊住。
王梓鈞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便問道:“您是?”
“鄙人王弗林,電視劇《紅樓夢》的導演。”王弗林趕快摸出連夜訂制的名片遞上。
“哦,原來是王導演,久仰久仰。”王梓鈞連忙跟他握手,說久仰并非虛言,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他都久仰得很。王弗林要拍攝《紅樓夢》的事情幾年前就傳開了,甚至連日本和歐美的紅學家都在關注。
佳視幾年前就拍過電視劇版的《紅樓夢》,但跟王弗林拍的《紅樓夢》完全沒法比。人家可是有大陸著名的紅學家來編劇本,并且還非常專業的修改高鶚續集的小說情節,這種修改得到海內外紅學家的一致認可,而非后世那種令人作嘔的胡編亂造。
不僅如此,各位紅學專家還免費來給演員和工作人員上課,甚至連大觀園都要實景建設。
只是,眼前年過半百的王弗林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看起來還不滿四十歲,王梓鈞實在很難將他跟后世那個和藹的戴眼鏡老人聯系起來。
“哪里哪里,久仰可不敢當。”王弗林搓著手道,“王先生你看這里挺冷的,要不我們找個暖和的地方?”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王梓鈞也不好把他甩在街面上,點頭說:“行,客隨主便,王導演你拿主意吧。”
王梓鈞被帶到一處茶園,春節期間這里本不開放,多半是王弗林的面子才讓進的。
茶園里冷冷清清,戲臺上亦沒有人在表演,趙雅之和鄧麗筠泡了碗茶便一邊聊天去了,她們看得出來王弗林那模樣是有正事要談。
“王先生你制作的《新白娘子傳奇》真是絕妙啊,除了實地取景受限于條件外,情節、服裝、音樂和臺詞都堪稱精品之作,令我受益匪淺。”王弗林首先上來就是一陣恭維。
倒不完全是恭維話,他雖然幾十年前就有搞過電視劇,但卻是那種只有幾集的贊美社會主義的短片,商業電視劇一竅不通。中央臺為了拍攝屬于自己的電視劇,前幾年直接委派他去歐洲考察,熟悉商業電視劇的制作過程。
而萌生拍攝《紅樓夢》的想法后不久,《新白娘子傳奇》便進入大陸播放,里面的許多東西讓王弗林的想法豁然貫通。
寒暄一陣后,王弗林開始向王梓鈞討教著各種電視劇制作的經驗。
這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王梓鈞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春節期間他可沒時間跟人在茶館里胡扯,忍不住問道:“不知王導演今天找我何事?”
王弗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王先生來了這幾日,有沒有到北.京的大觀園去看看?”
王梓鈞道:“時間太緊,還沒來得及欣賞王導演的大作。”
王弗林道:“若是有空,我親自帶王先生去游覽一番。”
“一定一定。”王梓鈞點頭說。
王弗林到此時才終于說出自己的目的:“王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投資《紅樓夢》?”
“什么?”王梓鈞一聽差點沒把自己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噴出來。王弗林這是窮瘋了吧,居然想到在自己這個臺.灣同胞身上找資金。
王弗林看到王梓鈞驚訝的表情,有些尷尬道:“不瞞您說,我手里的錢快用完了。”
“怎么會?”王梓鈞奇怪道,“《紅樓夢》不是你們中央臺投資拍的嗎?難道還會沒錢。”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王弗林喝了一口茶水,抿嘴道,“中央臺最初的計劃是拍25集,給了我500萬的預算。可現在要拍36集,而且為了盡可能的還原原著,我們還特意修了大觀園……”
王弗林一番解釋,王梓鈞才終于鬧明白。
原來此時在大陸影視界,拍攝電影那才是藝術,而電視劇不過是小打小鬧的小孩子玩具,根本上不得臺面。
而作為電視劇導演的王弗林,恰好一直跟電影界的前輩們犯沖。
他前些年拍了部反映臺胞思鄉的電視劇《何日彩云歸》,恰好電影廠那邊也根據同一部小說拍了電影《情天恨海》;他把蔣子龍的小說《赤橙黃綠青藍紫》改拍成電視劇,一舉捧紅了陳保國,而同名電影也跟著問世;這回,王弗林拍攝電視劇《紅樓夢》,電影界繼續“不依不饒”。
就在去年初,北影廠宣布拍攝電影版《紅樓夢》,而且還是準備拍成六部8集的系列片,投資高達2000多萬人民幣。
電影版一開拍,王弗林的壓力就更大了,畢竟在如今人們的觀念里,電視劇沒法跟電影比,就連中央臺都準備放棄電視劇的拍攝。
王弗林一力堅持,總算苦撐了一年。也許是受了電影版的刺激,他精益求精之下一再增加制片預算,后面的中央臺卻是兩手一攤,就四個字——要錢沒有!
可憐的導演變成了商人,大觀園一開始修建他便找媒體的朋友幫忙做廣告,用還沒完全建成的大觀園當做旅游景點,靠收門票的錢來彌補電視劇拍攝經費的不足。
王梓鈞一聽,都快忍不住豎大拇指了,此君建大觀園不僅沒花一毛錢,反而生生賺了一筆啊。
不過一個導演窮到靠收門票維持拍攝,這確實是夠悲催的。
王弗林嘆氣道:“臺里撥了兩百多萬就不給錢了,眼看著大觀園的建設還要花錢,找到王先生你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王梓鈞奇怪道:“為什么不給錢?不是說計劃投資500萬嗎?”
王弗林道:“一來是北影廠那邊的壓力,臺里覺得電視劇跟電影沒法比,拍出來也沒多少影響力。而來嘛,就是我這邊花錢太厲害,這樣子下去說不定要花上六七百萬。不過王先生,你也是做導演的人,我花的這些錢都是實實在在可以提高電視劇質量的。”
王梓鈞心中暗想,恐怕還有個原因是你制作周期太長吧。從選角到現在都快三年了,進度還不到三分之一,我要是你的老板,停拍倒是不會,但絕對會換個導演。
幾百萬人民幣對此時的中央臺來說,說多不多,但也說少不少。如果上面有行政命令,別說幾百萬,就算一兩千萬拿出來打水漂那也是眼睛都不眨。可要是用在不受重視的電視劇上,而且還是拍了幾年不見成果,不知道要拍到猴年馬月的一部電視劇上,那就值得考慮了。畢竟,中央臺的電視劇制作中心成立到現在還不足兩年,而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沒多少向臺里要經費的本事。
王梓鈞將茶碗蓋上,問道:“你是要我來投資?你們臺里愿意嗎?”
王弗林苦笑道:“他們巴不得有人接手,不然就得臺里繼續出錢了。”
“政治因素怎么算?”王梓鈞問道,“拍攝《紅樓夢》的事情都傳到日本去了,里面有那么多紅學家的努力,已經上升到弘揚國粹的高度。我畢竟是海峽對岸的人,要是我來插一腳,恐怕會有人說閑話吧。”
王弗林道:“臺里的意思是對外宣稱合作拍攝,不過主體還是中央臺,電視劇版權亦在臺里。”
王梓鈞反問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賣給地方臺和海外電視臺的利潤分成。”王弗林道。
王梓鈞忍不住笑道:“這恐怕不是你個人的主意吧。”
王弗林點頭道:“是我個人的主意,也是電視劇制作中心的想法。”
王梓鈞心下了然,新成立的中央臺電視劇制作中心如今經費緊張,急于做出成績的想法又讓他們舍不得放棄已經在海外打出名聲的《紅樓夢》,于是就想到這個聯合制作的想法。
如果電視劇拍出來效果不好,那自然是分攤了成本,如果電視劇播出后影響巨大,那么榮譽還是電視制作中心的。至于分給王梓鈞那些利潤,關電視劇制作中心那些頭頭毛事,多賺錢他們也最多發點福利而已。
都是中央臺的人,估計也是因為有電視劇制作中心的人看到王梓鈞在春晚現場亮相,才突然想到這個主意,然后才唆使王弗林這個導演上來拉投資。
就算以后引起爭議,電視劇制作中心的人也可以這樣解釋:全國都在招商引資嘛,我們合拍電視劇,也是在吸引海外投資,符合改革開放的大潮流……“這樣吧,”王梓鈞想了想,幾百萬人民幣對他來說小意思,還是決定提前跟中央臺打好關系。電視劇制作中心雖然此時還嫩,但過幾年就會迅速壯大,以后合作的機會有的是。他用茶水在桌上寫了個電話號碼,繼續說道,“我直接投資不好,你打電話找香港夢工廠娛樂風投公司的黃錫照,他會把事情辦好的。”
“太好了,我代表全劇組感謝王先生!”王弗林見王梓鈞肯投錢,連忙站起來握手感謝,又興奮地找來紙筆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