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良案想冷哼!非常想,如果不是前面死了位大臣,他估計已經跪下來聲討皇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她怎么能把全焰國的臣子當傻子騙!怎么能把他們的滿腔熱情踩的粉碎!
她就算是女子又如何!既然決定當一輩子男帝為什么要有孕!當他們都是軟柿子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們再窩囊也是堂堂七尺男兒,豈能任一姑娘隨意侮辱,而她還侮辱了全焰國男子!
段良案氣憤不已!他毅然看向一旁的孟先己!他要與孟家一起讓皇位上那明目張膽懷孕的女子看看!他們不是她能隨意拿捏的泥人!孟家世代忠良!諫言不分尊卑,皇上有錯也一樣直諫!才有了孟家百年的好名聲,此次是孟家和他段家彰顯底蘊的時候了!
段良案想看孟先己!
孟先己接收不到,此刻如喝醉了酒般晃晃悠悠的,腦海了全都是那日鬧市口所見的身影,滿眼疑惑,竟然是真的!她不是男子?
孟先己恍惚想起她對著他諷刺的笑,她把偏沉的零食隨手扔自己手上,她一身蝶衣走在前面,從容不迫,不說話時自有一番大家閨秀的氣勢,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即便說話時很可惡但也讓人移不開眼。
段良案見狀!氣的牙癢癢!關鍵時刻他走什么神!這時候都能走神,真不知道孟家怎么教出這樣的兒子!
其實孟先己清醒著他也不見得接收的到,他叫孟先己,孟家的優良傳統沒學到的典型,要不然孟家不會在皇上請他們家入仕時,推他出來。
孟家確實幾代忠良,但忠良的下場有目共睹,他們過早的離開了權勢范圍,過早的門庭冷落,若不是還有賢名,他們孟家還剩什么!
所以孟家比所有人看的更清,且極端的教了孟先己一些憤世嫉俗的想法。他們求的是孟先己活的舒心而不是大義!
張亭道因為早就知道,此刻還算鎮定,眼睛四下游移明顯察覺出周圍有憤怒的氣息,他心里不斷的琢磨,會有人反皇上嗎!會嗎!
辛成此刻也有些緊張,真走到這一步,立場如何對身后百年的名聲有很大影響,可上位的皇上,給他們當忠臣的機會,然后再以大義感動他們為國效力,且保全他們在青史上的名聲嗎!
辛成覺的不會,剛才摔出去的人,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這樣走了,誰敢賭皇上是‘明君’。
尹惑站在第一排,嘲笑自己貪生怕死,他是學士府大學士,代表的是焰國書海下的禮義廉恥,帝王有錯不糾是重罪,他還有什么資格貪戀此刻的位置!難道讓焰國所有臣子貽笑大方!
段敬宸低著頭,周圍的一切他一點也不想注意,更不想看段良案的反應,他現在心里很復雜,當戳手可得的勝利真擺在了眼前,他真希望段良案死嗎?
王平也充滿了訝然。他本能的去看蘇義,驚覺自己這事不能以他為首時,便去看丞相!
甘心吧!估計任誰發現在女人手下討生活都不甘心,若不然不會皇上宣讀結束還無人高呼萬歲!
孫清沐見眾臣都不動,他像往常般退一步,恭敬的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單薄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輕飄飄的撐不起任何力量。
蘇義、段敬宸聞言回過神來跪下跟呼:“吾皇萬歲萬萬歲。”同樣單薄的聲音在殿內百余名臣子的熱浪中,乏善可陳。
孫康德聽到兒子的聲音,緊繃的弦頓時斷開,他為兒子做過什么,除了指責他,事后享受他給予的好,他沒為兒子真正做過什么。
辛成不跪、丞相不跪,他們有充足的理由不為皇上開路,他們甚至可以反悔死諫但他不能,別說孫清沐是他的兒子,就是皇上現在可能懷著孫家的孫子他就沒立場怪皇上什么!
孫康德想到這里跟在蘇義、段敬宸后果斷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永忠猛然驚醒,也急忙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永忠的手下們也第一時間跪了。
孫康德聞言心中苦澀不已,為官半輩子,最后竟然與奸臣賊子一路了,算了,年紀這么大了,計較那么多做什么!
辛成見孫康德跪了,焦急的看向宋巖尰:他為什么還不表態?他跟在宋巖尰背后好有個說辭!
工部尚書米和澤皺著皺紋叢生的眉宇,臉色非常難看,這些天的不好預感成真,等于一巴掌甩在所有臣子臉上,皇帝在他們眾人的眼皮子下重創無數忠臣和賢士、斬殺眾多賢能!如今她坐在高位上,堂而皇之的讓他們選擇!憑什么!
可米和澤知道,不是站著的眾臣不想拉她下來,而是把她拉下來了誰上位,才是眾人猶豫的原因,皇族無人,宗族無人,皇上若下臺,國將不國,為此犧牲的算什么!可不犧牲這樣認了!他們焰國臣子算什么!
黑胡位于武將之列,神經大條的他今日才發現朝廷上一直詭異的氣氛是因為這些!但他回過神后直接叩首,他出身草莽,沒有皇上就沒有他,他不小看婦孺,更不會小看了高位上的帝王!
蘇水渠也跪了,私心的跪了,他以后能回饋給焰國子民恕罪的唯有恪盡職守的國泰民安,這一刻請允許他自私!
段良案見狀氣惱的出列,眉宇豎起,國字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他剛要質問皇上!
尹惑突然出列如果這件事必須死幾位臣子才算眾臣有骨氣的妥協,他覺的該是他,他習的是禮教文章,讀的是圣賢之道,這時候他怎么能甘為人后!
宋巖尰見尹惑一臉決絕的跪下,急忙出列,先一步跪下昂首,一臉正氣,口氣嚴肅,當得起丞相要臣之音:“皇上!微臣且請問您是否懷有身孕!”
周天放下奏折,微微蹙眉,眼睛一瞬不瞬的對上宋巖尰的目光,怎么會是他?他應該早已從皇后哪里聽說此事,這些月他也一直沒有反應,這回應該是他帶頭跪才對。
但不跪又如何,周天目光頓時凌厲,她并沒有全權指望他們妥協,既然丞相這招棋用錯了,她放棄便是,最后的輸贏,她絕不允許有絲毫偏差!“恩。”
群臣本想象征性的嘩然,突然見賀惆長劍出竅,猛然頓住,硬生生把聲音卡在喉嚨里!心里卻無端的更加氣惱,本身就是您不對,您不放低姿態還在這里仗勢欺人!
周天心里也不爽,就欠讓焰宙天給你們點顏色看看!一個個平時沒用,這時候都站在那里裝人!早干嘛去了!把這勁頭用在公務上,她犯得著天天生悶氣!
宋巖尰嘆口氣:“皇上!您是帝王!臣是臣子,君無錯,臣無對,但我堂堂焰國歷代男尊天下,帝王無不是男子,臣等跪的是朗朗乾坤,拿的是陽銀俸祿,皇上此舉……”宋巖尰看眼皇上的腹部:“未免寒了天下志士之心!”
對!當他們都是泥捏的嗎!
周天和善的看著宋丞相。
眾臣因皇上的目光心陡然提到嗓子眼,慘了,皇上一定會把丞相殺了以儆效尤!
周天斜靠在龍椅上,目光漸漸平和,近乎溫柔的看著下面的臣子。看著眾臣閃躲垂頭,聲音平和的響起:“那丞相大人認為朕應該怎么做呢,退位讓賢?還是讓朕變個性別?”
群臣聞言呆了片刻,隨即一片嘩然,這次真敢嘩然了,因為皇上問的是很嚴肅的問題?怎么做呢?皇上是女人,女人不能當朝,然后呢?拋棄皇上很殘暴、皇上很血腥的事實,立足與現實的話,皇上退位后怎么辦呢?
蘇義、孫清沐、段敬宸、黑胡、蘇水渠,站在原位如局外人般不接受任何試探和揣測。
群臣反而訝然了,義憤填膺過后,皇上真讓他們選擇,他們怎么選?當著焰宙天的面把焰宙天轟下臺,然后呢?焰國朝局有誰掌控?對外貿易誰來接洽?傳說中對皇上贊不絕口的齊鷹兩國可會愿意扶持新登位的皇帝!
就算這些都不談,哪來的新皇,活著都瘋了,就算不瘋他們可有能力讓焰國維持現狀的輝煌,可有能力撐起殘缺的焰國,可有能力在皇帝焰宙天眼皮子底下生存!何況……那些皇子沒有生育能力,將來也是大問題,既然都是問題,為什么不選擇現在的皇帝。
當問題拋給群臣,眾臣反而沉默了。
尹惑也沉默了,抱著為國為己犧牲的大義跪在這里,發現跪在了茫然之中,他為什么跪出來?為了焰國將來無首還是為了焰國更加落魄?還是見不得焰國好?
段良案亦茫然,皇上是女子他是不服氣,但皇上下臺后呢?焰國還是焰國嗎?他此刻像腹有丘壑的大儒捧著無尚智書在教導一位嬰兒,料是他說盡錦繡文章,那學生什么也學不會!
周天耐心的等著,她準備了精兵強將、準備了跟臣子硬耗,但不到那一步她不想用,以退為進,她等的起。
周天見他們嘀咕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越來越靜表然越來越坦然:“若眾愛卿想不出來,不如回去好好想想,丞相也好好想想,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值得大家爭論這么久嗎,朕說過皇后有孕了,如果你們非把看到的當真理,朕也沒辦法,朕累了退朝!”
陸公公拂塵一揚——退朝!——
待周天走后,集英殿頓時爆發出紛亂的聲響,想逮孫清沐等人問個明白的臣子猛然發現他們早已不見,就連孫老和丞相大人也沒在原位?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心里都清楚,皇上如果下臺焰國將不復存在,焰國怎么可能不存在?
段良案皺著眉往外走,每一步踏的都那么清楚,卻也很無力!因為他發現這件事他們只能認了!不是刀架在脖子上逼的,而是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宋巖尰一口氣出了宮門直接癱在了接自己的轎子上:“快走!快!”他剛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跪著,尹惑還年輕不能死、段良案人耿直更不能白白犧牲。
他老了,宋家卻沒有一個能支撐門面的人,本來想以死給皇上打開一條路,為宋家下一代尋一個進宮的機會,更為皇后加重籌碼!讓她養育的子嗣坐實皇后之子的身份,想不到峰回路轉他活著出來了!
宋巖尰疲憊的靠在轎子里,短短幾句話仿佛要了他的命!想不到皇上還有這一招,有什么比皇族后繼無人更有說服力的!
辛成回府后心中扼腕不已,事情怎么這樣發展,他們這些過早的討好了皇上的成了什么人!好在皇上絕對不會倒臺,想到這一點,辛成認了,這次是他失誤,以后切不能如此魯莽。
宋巖尰下了轎,人已經恢復過來,像往常一般回了府,見夫人玉姝穿著喜慶的紅服在丫鬟的攙扶下上車,宋巖尰猛然想起過兩天是長孫贏取唐家小姐的日子。
想到這點宋巖尰就不想搭理她,拎不清的婦人,他若死了,宋家還不立即換府,她生的三個兒子沒一個扶得上墻,若不是瑟瑟,她能坐回正夫人之位,看看洛氏是怎么活的,有時候不能怪他偏心,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事已至此,他沒死成,孫子何談入住皇宮,罷了罷了,娶了唐家小姐就娶了,宋家有皇后娘娘在,也能保宋家這世安靜,至于以后,他懶得操心!好在孫子不像老子,總還有讓他看到希望的人,就是跟了個自以為是的姥爺,可好好在仕途上爬吧!
但話又說回來,爬也沒什么不好,總比幾年見不到皇上,仕途還不順了好……
周天已半年多未出過宮門,焰國停止了一切對外活動。
此刻的焰國秋收在即,舉國上下一片和順,經濟蓬勃發展、農作物日漸豐盛,因今年稀缺糧食作物不外售,朝廷已經開始統計果農的損失,全部以高價購買,待成熟后直接送入盛都。避免開國門可能引發的弊端。
家國并沒有因為朝廷發生的大事有任何影響,甚至商都的街道上還是往日熱鬧的摸樣,第一批春殿外放官員已經述職后離開,平靜的仿佛什么都未發生。
早朝每天還在繼續,朝臣們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天很大方,只要朝臣給出個主意,她言,不介意下臺,這件事就這么耗著。
直到耗死了十七皇子,耗死了二皇子,據說十七皇子從偏遠的皇家別莊跑了出來,撞到了行駛中建城開車上,二皇子去救也不幸離世!
周天聽說此消息時說不出該是什么滋味,只是繼續嚼著手里的蘋果,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她是通過蘇義知道的消息,當時各地秋果已陸陸續續進京,她正在上書房細嚼慢咽的吃的蘋果,乍聞此消息瞬間看向蘇義。
蘇義突然對仰頭的皇上一笑,又快速恢復臣子嚴肅的表情,仿佛那一笑不是他一般:“皇上,以什么規格下葬?”
周天看著他,什么也沒說:“親王。”
周天知道她是該感謝蘇義的,就像她不說她也知道該感謝駱曦冥一樣,她只在信中告訴他不方便與齊七交手,齊國六個月前發生了一件大事,導致這個北半球動蕩不已,齊皇趕了回去,沒能按原計劃來找她麻煩。
兩位親王的葬禮并不隆重,不知是皇家太節儉還是這時候沒人再愿觸碰皇上的眉頭,兩位親王沉重并不鋪張的走完了自己不慎輝煌肯定憋屈的一生,身后無子無女,封底重歸國有。
……
身處兩河谷地的岸上,夢魂被橫流的大江隔斷,只見浪花粘連著天空,高漲的江水藍的就像初釀成的酒一樣,被籠罩在半空煙雨中。
蘇水渠悵然的望著焰國著名的波浪萬古之地,焰國無數河流分支從它們身上分流,兩河岸上有焰國數不盡的肥沃土地,他這次巡視的任務是這里兩河大轉彎處的淤泥問題,大概明年的今天才回會盛都匯報公務,希望她一切安好,到時候他一定帶兩河清澈的水土銀白的食鹽給她的孩子過周歲生辰。
蘇水渠仰起頭,這里的天真藍,海鷗飛過更添廣袤。
“蘇大人!蘇大人!不好了,下游的村民非說咱們挖了他們的地神!舉家拿著鐵鍬、鐮刀要跟咱們的人動手!蘇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蘇水渠急忙收回思緒,喊上正在采集濁水的人:“走,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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