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潔映在窗臺,男子屈膝斜靠在椅上聚精會神看著手中的書本,輪廓分明的俊顏在柔和的月光下格外迷人,微風眷念不去輕拂他側額的劉海。
又因剛剛沐浴完畢,身上穿著寬松的藍色睡衣,銀色的玄紋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或是在沉思,入鬢的眉峰微微蹙緊,深邃的眸子折射明睿而低冷的亮色。
旁邊案幾上的香爐升上裊裊熏煙,給他邪魅的側影蒙上迷幻的色彩,十分好看。
“咯咯……”
一陣敲門聲驚破了這和諧靜謐的畫面,宮若毓回過神來,稍稍抬頜,低沉問道:“何事?”
“王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把鳳冠霞帔送到寧逸樓。”
聽到外邊侍女的稟告,宮若毓的唇畔處忽地浮起一絲薄冷的笑,冷聲問道:“她有何反應?”
外邊的侍女遲疑了會,回應道:“回王爺,那位姑娘說,答應你的求婚。”
求?宮若毓皺了一下眉頭,淡然問道:“她來到這后,可有哭鬧?”
侍女連忙回答:“王爺放心,那姑娘很安分,沒有鬧別扭。看見王爺您派人送過去的鳳冠霞帔也很高興,馬上就答應了婚事。”
“沒有哭鬧?很高興?”宮若毓對這些字眼表示懷疑,不由得挺直了腰,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寧逸樓里的女人是他派人擄回來的,并吩咐下人不許給她透露任何關于王府的事,然后直接派人送鳳冠霞帔過去了。
那女人竟然不哭不鬧,還很高興的答應了?
“嗯。”外邊的侍女點頭應聲,遲疑了會,她小心翼翼道,“那位姑娘有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宮若毓冷聲問道。
侍女輕聲回答:“那姑娘說,希望把婚禮押至三日后。”
聞言,宮若毓不由得滑稽扯了扯嘴角,他自認并沒有透露什么時候迎娶她。事實上,他從來沒打算娶她,命人把鳳冠霞帔送過去,只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為的是刺激某人。
沒想到那女人還當真。
不過,想來那女人要求把婚期押后三日,無非就是想拖延時間逃跑罷了。
他伸手端過案上的酒杯,淡然問道:“她可有說,為什么要將婚期押后?”
既然是想拖延時間,他倒想看看那個女人能找出怎樣的借口來。
“那個……”侍女遲疑了會,糾結地皺起眉頭,盡量語氣委婉地轉述,“那位姑娘說……說……給她三天時間出去掙錢,辦一個全稱轟動的婚禮。”
“咳……”屋內的宮若毓險些沒被嗆到,果然是一身銅臭的女人,張嘴閉嘴都是錢!
想來,自己還沒見過哪個女人究竟長什么樣子,宮若毓擱下手中的杯子,換了衣服決定親自到寧逸樓去看看那女人的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
“咯咯……”
聽見敲門聲,屋內的百里娉婷眨了眨靈動的烏眸,輕揚嘴角淺笑問道:“有什么事嗎?”
侍女走到門邊輕聲道:“姑娘,我們主子來了。”
“喔。”
百里娉婷應了聲,轉動著手中的毛筆,再次問道,“有什么事嗎?”
這聲音清脆悅耳,語氣平淡柔和,可聽在宮若毓的耳朵里,卻感覺是那么的刺耳,尤其是她這種淡若無事的語調,讓他感覺到莫名的惱怒,似乎這個女人完全不是被自己擄回來的,而是大大方方來作客的。
琢磨了會,他試探問道:“你真的愿意嫁給本王?”
聞言,屋內的百里娉婷微揚明亮的眸子,稍帶訝然低念:“你還是個王爺吖?”
聽見這話,宮若毓頓時擰緊眉頭,并非為自己說漏了嘴而糾結,而是這女人話中的語氣,雖然有一點點驚訝,但明顯,同情比驚訝多。
同情?敢問她為什么用同情來表達她的疑問?
“你不用擔心吖,以我的能耐,三天的時間一定能讓你這破舊的王府煥然一新,到時候大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席,準保沒有人敢笑話你。從此,你可以抬頭挺胸做人了。”
“……”宮若毓瞬間滿臉黑線。
神馬破舊的王府?他這戰王府是整個西陵國最奢華的府邸好嗎!
笑話?敢問,放眼西陵國,放眼淮城,誰見了他不是屏息斂氣大氣也不敢喘的,誰敢笑話他宮若毓?
一旁的侍女禁不住咽了口唾沫,雖然這里邊的姑娘只來了三天,但是,語出驚人是一浪接一浪,她已經見慣不怪了。
至于里邊那位姑娘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見解,她深表理解。
這寧逸樓已經塵封了十年有余,日久失修,墻體敗落,里邊的家具搖搖欲墜,看著令人觸目驚心。
本來是打算今年將它拆除,在這里修建一個園子的,沒想到這王爺突然劫了一個女子回來,而且,王府放著大把奢華的亭臺樓閣,卻偏偏將她安排在這個破落的地方。
不僅如此,還吩咐下人給她安排的吃穿用度都在府里低等下人之下。
他們本以為這是一個階下囚吧,可偏偏這王爺又說要迎娶她。
奇怪的是,屋里的姑娘沒有哭鬧,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婚事,而且看上去很自豪很愉悅。
他們本以為是她是知道了王爺的身份,所以才迫不及待答應這樁婚事,后來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原來屋里的姑娘以為他們的主子是一個破落的貴族,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又沒有錢,所以不敢去攀附有錢家的姑娘,甚至沒有錢去買一個民女為妻,被迫無奈才派人將她給劫了回來。她感覺他挺可憐,于是爽快大方地答應了。
他們禁不住心想,這姑娘的想象力非旁人所及,而且,若真如她所說,知道對方連個老婆都討不起來,于是可憐他,答應下嫁,真是一個天真傻姑娘。
許久,宮若毓試探問道:“既然姑娘知道本王如此不堪,貿然將你劫回來,為何還甘愿委身下嫁?”
“因為你有眼光呀!”屋內的百里娉婷理所當然回應。
“有眼光?”宮若毓對這個回答感到納悶。
聞言,侍女稍稍低垂眼斂,醞釀情緒,以迎接屋里隨后傳來語出驚人的
話。
百里娉婷擺弄著手上的東西,輕抿嘴角,歡喜笑道:“你在茫茫人海劫了我,這等眼光,是旁人望其項背的。”
“……”宮若毓沉默,這女人的自我感覺是不是過分好了些?
“我那辰叔叔老是揶揄我,說我長得比我娘漂亮,我娘年輕的時候惹下了不少沒完沒了的桃花債,可我卻無人問津,太氣人了!這回倒好了,總算把你給等來了!我百里娉婷的桃花也要盛放了!”
“……”宮若毓頓時無言以對,忽然感到莫名的心塞。說好是自己抓她回來好好利用的,怎么倒像成全了她?
不一會兒,屋內繼續傳來她叨叨不停的話語:“你不用擔心吖,既然你是我第一個男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三天的時間,我讓你這座破落的王府點石成親。聘禮宴席之類的,你想要什么,盡管跟我說一聲,都包在我身上。”
“……”宮若毓汗顏,敢問,這真的是自己寫好的劇本?
明明她才是階下囚,怎么反客為主呢?
“對了。”里邊的百里娉婷再次冒出一句讓他咋舌的話來,“你是不是長得有點丑啊?”
“……”宮若毓再次滿臉黑線。
侍女下意識瞅了瞅自家王爺俊冷的容顏,丑?這可是西陵國第一美男子啊!
“為何這樣問?”宮若毓冷冷問道。
“否則,你為什么一直躲在門后說話?”百里娉婷理所當然反問。
宮若毓忽然有種抓狂的沖動,懶得回答這么沒有智商的問題,他站在門外,是因為她沒有開門好嗎?
“如果你是一般丑的話,沒太大問題。如果是太丑太丑……嗯……辰叔叔認識了一個脾氣古怪的神醫,或許可以給你治治……”
“砰!”
百里娉婷還沒把話說完,門就突然被給踹開了,剛把花盆抱起來的她訝然扭頭看去。
宮若毓實在受不了她自以為是的話,正想踹門進去挫挫她的銳氣,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順便讓她閉嘴。
豈料,剛把門踹開,往屋里一看,他瞬間愣住了,印象中這是一間荒廢的屋子,而現在呢?
屋內是淡淡的芳草香和花香,灰土脫落的墻皮用枯槁的樹藤簡單地布置著,還點綴著些小花,讓本來不堪入目的屋子一下子靜雅別致,柱子下的案幾擺放著用青草編成的各式小動物,給屋子增添了不少趣味。
他輕輕抬眸,心神恍然一愣。
眼前此女身著灰白色的粗麻布衣,烏黑的秀發辮在左側,頭上點綴著可愛的笑話,不施珠粉的容顏精致細膩,眉黛如遙遠煙霧繚繞的山脊,明眸若月靈靈透徹蕩漾著些許驚訝,手捧鮮花,仿佛在瑤池邊受驚的采花仙子。
他的心莫名跳快了兩拍,下意識轉移目光,往別處看去,卻是定格在案幾處編織栩栩如生的小玩意上,見旁邊還放著剪刀和裁下來的稻草,便確定這都是屋內這個女人親手做的。
曾無數次想象這個女人會是怎么的一副嘴臉,但從沒想到如此的清麗脫俗,如此心靈手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