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信招了,能說的不能說的全招了——當然,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介于眼前的情況,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他不是怕方回,也不是怕虎蛋兒,歸根結底,他還是太在乎自己的小命了。不能說他怕死,只能說這是一個人的本能。
不得不說,這個孝昭王很有頭腦,一手懷柔,一手強硬。不過悲劇的是,這兩手都沒玩好,大阿哥讓方回忽悠的花光了全身的銀子弄了幾車香煙回去,二阿哥更慘,錢被搶了不說,人還進了大牢。
這個年代的通訊雖然基本上是近處靠吼遠處靠馬,但與突厥建交的消息也傳的很快,這孝昭王也不傻,先是契丹歸順,然后又與突厥建交,這里面處處透露著那么一股子邪性——這所謂的邪性也不是真的邪,只是鑒于這種情況,周邊的這些小國就有點坐不住了。方回不知道的是,其實除了新羅,倭國此時也派人進了神都。
“來,給咱們二阿哥開門,順便換身新衣服。”方回對兩個六扇門的捕快吩咐道。“再去弄上一桌好酒好菜——遠來是客,不能讓人說咱們天朝大國的人不懂待客之道——小金,請吧。”
金在信傻乎乎的看著方回,這回他是真瞢了:“你——準備放了我?”
“你還真想在這過年?”方回笑道。“換了衣服吃了飯就回去吧——回去告訴你父皇,別怕,我們皇上暫時沒有打你們的想法,等過了年帶著歲貢來朝拜的時候咱們再詳談。”
金在信眼巴巴的看著方回,心中一喜,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小心翼翼的問道:“方大人,我那些金子——”
方回一臉迷茫:“什么金子?”
金在信搓著手急道:“我帶來的那兩萬兩金子啊。”
“你還帶金子來了?”方回看著倆捕快,問道。“你們倆看到金子了嗎?”
兩人齊齊搖頭:“沒有!”
“真巧,我也沒看到。”方回一把摟過金在信的肩膀,不由分說的拖他出了牢房,語重心長道:“小金吶,這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不要看的太重——哦,我的意思不是說看到你帶了金子,我的意思是,有時候錢固然重要,可大多數時候,命比錢還重要,明白嗎?”
“可是——”
方回揮手打斷:“小金吶,你知道人這一輩子最慘的事是什么嗎?”
金在信眼珠子發直:“是什么?”
方回抬頭,四十五度角看向牢房黑漆漆的天花板,悠然嘆息:“人這輩子最慘的事就是——人沒了,錢沒花光——你有幾個老婆啊?”
金在信老老實實道:“三個。”
“真巧,我也有三個。”方回露出一臉‘緣分啊’的表情:“你看,你有三個老婆,又歸為王子,身份顯赫家財萬貫。你說你要死了,你三個老婆一改嫁,你沒花完的錢不都成了給你老婆養漢子的錢了嗎?你虧不虧?”
金在信臉色變了幾變,這話他算是聽明白了。改嫁?放屁!你老婆才改嫁呢。就算我死了,她們想改嫁,誰敢娶?
話里話外無不透露出一個意思——留著小命就行了,錢就別要了。
委屈嗎?委屈的都快哭了。甚至有那么一刻,金在信心里都在想,為什么自己不是天朝人而是新羅人?下輩子一定要做天朝人!
——
金陵侯府的前廳中,一片金燦燦的光芒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無數口裝滿黃金的箱子被打開,小孩拳頭那么大的金元寶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箱子里,任誰看了都不禁想伸手摸一把——能拿幾個更好。
劉德化捅了捅方回,舔舔嘴唇,跟個欲求不滿的女流氓似的:“方兄弟,嘿嘿——好多金子啊,我老劉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金子。”
石武就比較直接了:“方兄弟,這些金子你打算怎么辦?”
方回悠然一笑:“分了,見者有份。”
說完,他看著站在一邊雙眼發直的秦錐道:“秦將軍,咱們這四個人,這里有兩萬兩黃金,分成四份,每人五千兩——你手下那些人的那份由我來出,你看怎么樣?”
秦錐還在發愣,壓根沒聽見方回說什么。
“秦將軍?”
“啊?”
“剛才我說的話聽到了嗎?”
“這——”秦錐一張老臉紅的發黑,訕訕的撓撓頭:“方大人,末將——末將方才走神了。”
方回也不介意,笑了笑,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
“這怎么行?”秦錐立刻急了,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不行,這可不行。能為方大人效力是末將與眾將士的榮幸,怎么能要錢呢?”
“秦兄弟,給你你就拿著吧。”劉德化大笑道。“你不了解方兄弟,他說送出去的東西就必須得送出去。這錢你不要,怕是他也得強塞給你。”
“這——”秦錐猶豫了一下,單膝跪地,沖方回抱拳道:“末將替眾將士謝方大人厚愛。”
正說著,一直坐在一邊,手里抓著一把糖塊的虎蛋兒突然開口了:“俺呢?怎么沒俺的?”
方回一愣,道:“你的什么?”
“金子。”虎蛋兒指著地上的箱子。“明明是五個人,怎么就成四了個?五個人,每人四千兩才對。”
眾人面面相覷,傻小子不傻啊。
——
八月,正值夏季,這個夏天熱的離譜,整個夏天都沒下幾場雨。在金陵呆了一個月,回到神都后,方回又開始了那種無所事事的生活狀態。
當然,他也并不是真的沒事做,只是這段日子比較清閑,再過些時日,事情就多了。
娛樂城已經裝修完畢,各種配套設施也大致都弄好了,程伯獻還特意找人算過吉日,下月初三正是好日子。而且,幾個月不見,老神棍不知道怎么忽悠的,一百歲的人了,居然老樹開花,準備成親,新娘子自然是他的紅菱師妹。日子也定了,跟娛樂城開業的日子是一天。最離譜的是沈宗絮實在架不住他爹不住派人來催促他成親,也選定了日子,同樣,也是下月初三。
后來方回才知道,這個下月初三的吉日是老神棍算的。
這日一早,吃過早飯,方回正逗弄著一雙兒女,譚三元便走了進來,對太平公主和馮素云問過好后,沖著方回一陣擠眉弄眼:“方兄弟,有事和你說。”
方回納悶道:“有事就說吧——你眼睛怎么了?”
譚三元訕笑一聲,道:“這事——咳咳,要不咱們出去說?”
方回笑了笑,把孩子交給在一旁伺候的奶媽,跟著譚三元出了門。
“方兄弟,也不是什么要緊事。”譚三元笑道。“慕容捕頭讓我來問問,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我說什么——”話說一半,方回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腦門兒,苦笑道:“這個么——哎呀,讓我想想啊,你先回去跟她說,就說我說話算話,不過得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半晌,見譚三元還戳在那不動,方回咦了一聲:“你怎么還不走?”
“我話還沒說完吶。”譚三元笑的很欠揍:“我來時秦捕頭也跟我說了,說方兄弟你肯定會找借口拖延,讓我順便給你帶句話——她讓我問你要想多久,想的久了她可等不了。”
方回頓時就炸毛了,跳腳道:“這小娘們兒什么意思啊?威脅我啊?靠,我娶的又不是她,跟她有一毛錢的關系嗎?”
譚三元不解:“方兄弟,這一毛錢是多少錢?”
“——就是一個銅子”
“哦,原來如此。”譚三元恍然大悟。“那一毛錢的關系又是什么關系呢?”
“——你哪來那么多問題?”方回抓狂,拉著譚三元就往門口推。“走走走,你趕緊走吧——回去告訴姓秦那小娘們,就說我想好了,下月初三。”
譚三元立刻抱拳作揖:“哈哈,恭喜恭喜,恭喜方兄弟再添一房嬌妻——哈哈,方兄弟,不是我跟你吹,我老譚這雙眼睛啥時候看走眼過?當初在金陵時我就看出來了。方兄弟你跟慕容捕頭那叫一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簡直是天作之合,若是不娶了她,怕是老天都不容。”
方回為之氣結——不會說好話就別說,郎才女貌倒是真的,天作之合你是從哪看出來的?
正準備給譚三元來個爆踹,背后幽幽的傳來一個聲音:“下月初三?你要娶誰?”
譚三元也沒看來人是誰,大笑道:“哈哈,自然是我們六扇門的四大神捕,慕容嫣慕容捕頭了——哈哈,下月初三啊,一定來喝喜酒啊,這位——公——公主。”
譚三元臉色大變,打著哈哈道:“方兄弟,衙門里公務繁忙,我就先走了。”說完,腳底抹油,化作一道黑影,從方回眼前徹底消失。
太平公主俏臉上滿是笑容,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方回,幽幽開口,仿佛不經意間的問起了一個很尋常的問題:“方郎,下月初三,你要娶誰?為何我與素云姐姐都不曾聽你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