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八卦就是世界的縮影,自是潛藏著世界之力。
夬卦,上卦為兌,下卦為干,兌為澤,干為天,澤在天上。
澤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天上水氣騰騰,欲降成雨,為夬,夬為決斷、果決,代表著清除邪惡。
君子制裁小人時,應光明正大,公開公布小人的罪過,并告誡人們引以為戒。
施“仁政”,建章立法,不亂用武施慕。這樣才會有利。
是以,此卦擁有君子之正義,清除邪惡奸佞,還世間清明之力。
石一自聽到人聲,便開始到處尋找。
它不會說話,可它有超常的敏銳。
可,它的這份引以為傲的本領,今天卻失靈了。
它知道自己被關在了某處,應該是一處人為制造的空間。
然而,這個空間,卻沒有破綻!
它什么辦法都用了,可就是通過不了。
這怎么可能呢,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它們被主上送到雙頭蓮族,由蓮族供養,在這異人域還沒經歷過這樣的怪事。
便是那些巫師所用的巫術,神乎其技的很,可在蓮族將它們放出之后,對于石人來說,那點子小伎倆,不夠它們正眼瞧的。
所以,巫族破滅,它們石人才是功臣。
自那時開始到現在,石一都篤定自己三個在這里是無敵的存在。
然而,今天,輕而易舉,它的信念遭到了沖擊。
它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就被對方打的沒有招架之力了?
稍顯木訥的眼抬起,綠光涌現,自眼中射出,直直的往天上的黑云射去!
黑云被綠光射中,紋絲不動。
石一定了定,突然顯得似有些躁動不安。
如何會如此?
它的神光本有腐蝕之效。
落在人身上,自皮膚開始,自外往內,迅速潰爛,直到化為血水碎肉。
堅硬的石頭,也會被神光所蝕,變成一堆廢土。
黑色的云,看起來壓的很低。
可,它的神光落在上面,卻并沒有觸及到東西,空蕩蕩的。
然,神光的末端也沒有到達盡頭。
它的神光落在黑云之中,像……是被什么阻隔了!
石一垂下眼,綠光消失,它木愣愣的臉上,狂暴之色愈發顯著。
它仰頭“啊”“啊”的開始狂叫不停,將空間之中原本存在的枯樹焦石,都砸的稀碎。
它忽然感覺自己的腦門上有點涼涼的。
它下意識用手一抹,是水?
它驚訝的抬頭,不知什么時候,這里居然下雨了?
先是一滴兩滴,然后,一絲兩絲,接著,好像變大了起來。
石一心中原本不知何時已經冒出的恐懼,如一個兇獸,正在瘋狂生長。
任由它如何的咆哮和發泄都沒用。
雨落在它身上,明明涼涼的,好像也沒感覺到和平日異人域下的雨有什么區別。
可,每落下一滴,它就驚一下,抖一下,根本無法控制。
它嗅了嗅,聞到周圍濃郁到不可思議的魔氣。
魔雨?
什么時候這些魔氣出現的?
對付它的是個魔么?
可它同魔人無冤無仇,再說了,異人域根本沒有厲害的魔!
它瘋狂的甩著它的腦袋,想不通。
它的主子不是雙頭蓮,雙頭蓮只是它們目前的供養者。
它們幫雙頭蓮做事,雙頭蓮用生靈的血肉神魂滋養它們。
一直以來,它們在雙頭蓮族過的不錯。
不錯到石一都快忘了自己的曾經了。
它覺得,在異人域這么長久的生活下去,也并沒有什么不好。
反正,它們原本的家早就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它也不想。
來到這里,只要聽從命令,就有好日子過,再好不過了!
主子說,只要聽命行事,它們以后都是功臣,絕不會被虧待的!
這一方地界,生靈孱弱的很,實在好殺。
也許以后,它們更加強大,占領這一片地界,也是能想一想的。
同記憶之中貧瘠的故鄉相比,這一方天外世界,富饒太多了。
而今日這魔雨,讓它想起了一些東西。
它被送到異人域之前,主上曾經說過,魔力純粹者,必是它們的敵人。
如若遇見,當盡快放出消息通知主上,并且擊殺對方。
若是自己不能,主上提醒它們還有幫手。
半魔人隧姓一族,可與它們合力共謀。
隧姓之人同雙頭蓮族一般,是主子在異人域的眼睛和手,都是自己人。
它們石人甚至要幫主上監視它們。
雨還在一滴一滴不間斷的落,石一抑制不住的越來越心慌。
涼意,順著它的身體緩緩的流,逐漸蔓延的全身都是。
魔氣隨著那雨滴,更加的濃郁,到處都是。
它該如何做?
它連這個魔人是誰都不知道。
它站定在原地,整個人宛若木雕。
它一定要找個幫手。
不久,自它的腦袋上,冒出一個鮮紅的東西。
盛紅衣一瞇眼,這東西像個蟲子,剛一鉆出,盛紅衣便感覺到這紅蟲身上勃發的滔天怨煞之氣。
天地銖固守的空間之中,一切盡在盛紅衣的掌控之中。
紅蟲出現之時,盛紅衣便猜出這是什么。
這是凝成實質的神念。
按照石人顯露的修為,也就是三階左右。
不過,如盛紅衣自己,顯露于外的修為都可以偽裝、壓制,石人而已,它們顯露的這些個修為根本不做數。
還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它們的實力,同顯露的修為的關系不大,本就是天外異怪,如何能用荒原大陸的天道準則去看待它們?
盛紅衣同對方對戰,也從不曾看重這些。
哪怕它的神念居然可以凝成實質,盛紅衣按說也不吃驚。
但她的臉色卻冷沉如冰。
這神念之所以能凝成實質,用的都是怨煞之力。
怨煞之力凝成實質,其中是多少痛苦的冤魂在掙扎?
生靈何辜?
盛紅衣想起兔老大說過,它的親人死去后,連尸首都沒有留下。
而今看來,莫說尸首血肉,大概神魂也被拘了吧?
當年在魔域,五行杉林,那些個冤魂,盛紅衣還記憶猶新。
那時的怨煞氣息,如今想來,居然還沒有此般這一點小小的神念包含的重了。
簡直可惡至極。
盛紅衣對異人域并沒有什么情感,甚至這一處地界對于黑蓮來說,是黑暗和絕望的代名詞。
但,她對萬千生靈有基本的悲憫之心。
尤其,異人域好歹是盛紅衣所處的世界,雖然她現在可能是在荒原大陸的“過去”。
天外飛石卻不然,它是外來物,是侵入者。
侵入者傷害了本土如此多的生靈,傷天害理,盛紅衣能不動怒才怪。
紅蟲自它識海之中出來后,石一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
本就青色的面,剎那間就變的有些滄桑,細看之下,有細小的裂紋分布在它的臉上。
這紅蟲該是一種“自傷”秘術了。
顧名思義,有時候為了達到一些目的,需要不惜一切代價,譬如傷害自身!
石一什么心思,盛紅衣了然于心。
慌了吧?
想叫救星?
說到底,石人不過是奴隸或者工具,永遠上不得臺面。
這不,一旦切斷了它同“主人”的聯系,它立刻如無頭蒼蠅。
化為實質的紅蟲的顏色越發的深邃。
終于,到達了極致,像一滴濃稠到流不動的血液。
輕輕看一眼,心神淺薄之人怕是都會陷入到一片血腥世界之中,神魂迷失。
想用這個神念穿過她所設壁障到外面搬救兵?
盛紅衣眉眼之中閃過狠戾,隨著她的情緒變化,天地銖之中的一切也隨之起伏。
魔雨,倏然變大,原本只是細密的雨簾,這會子,雨傾倒而下!
紅蟲本就是神念所化,怨煞之氣凝成的實質,居然在這一刻抵不住魔氣沖襲!
肉眼可見的,紅蟲迅速黯淡下來。
石一不傻,它也感覺到了不對,木訥的雙眼暴睜。
隨之,紅蟲身上紅色爆了一下,便消失在當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石一的眼睛定在了紅蟲消失的那一點上!
心里在算計著什么。
盛紅衣也在看。
夬卦之中,大雨狂潑。
原本消失的紅蟲,在須臾之后,居然又出現了。
一聲“噗嗤”,如烈火被澆熄,紅蟲短暫的出現過后,徹底消失。
石一青灰的臉上,是不可置信的絕望。
與此同時,盛紅衣是淡淡的志在必得。
她傾近全力為石一打造的囚籠,不是它能突破的。
石一此時,呆立在原地,恐懼如影隨形。
明明周圍靜悄悄的,那個女人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它,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一切空蕩蕩的,它就是覺得哪兒都有敵人,哪里都會冒出敵人。
它低下頭,明明那雨在下,可,地上卻沒有積水,只折騰出更濃的魔氣。
它聞到魔氣,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好像難受了。
說不出哪里難受,好像哪里都難受。
好像,有萬千蟲蟻,鉆入它的身體之中。
它們慢慢蠕動,積少成多,讓它渾身每個地方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痛癢難耐。
這不可能??!
它是石,本體堅硬無比,區區魔氣,如何侵蝕它!
它難受的想毀滅一切,可卻發現毀無可毀。
它自己出不去,想求救也求救不了!
毫無預警的,它瘋狂的奔跑起來。
石一想,若是朝著一個方向跑,是不是就能跑出這里了?
它跑啊跑啊,沒一會兒,它又停住了。
它發現,周圍的場景一點變化沒有,雨還在下,頭頂的黑云牢牢鎖住它。
它的腿越來越重,每抬一下,都很吃力!
它“呼呼”喘著粗氣,不甘心,繼續往前奔跑!
除了如此,石一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越跑,它發現,它喘氣聲越大,力量流失的很快!
它覺得不對,低頭看到自己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
手上,滿是裂痕!
那些裂痕之中,雨水滲入,然后,裂痕越裂越大!
石一:“……?!”
它顫栗到癱倒在地,這一跌倒,再也沒有爬起來。
本來看起來呆板的臉,出現了慌亂到極致的表情。
它“啊……”大叫不停,在地上不停的翻滾。
翻著翻著,它便徹底裂開了。
變成了一堆碎石!
而這些碎石,在魔雨的沖刷下,碎的更加厲害。
最后,碎無可碎,混雜在了地上那堆狼藉的焦土之中!
徹底融入了異人域這塊土地之中。
到此,雨戛然而停!
天際的黑云散去。
一切,化為烏有,天地銖回到了盛紅衣的手中。
盛紅衣目光之中毫無情緒的看著地上的焦土,自言道:
“邪不勝正,邪佞終究會被正義擊碎!”
石人到最后,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也許,它覺得只是魔氣。
可,盛紅衣卻知道,是荒原大陸的世界之力。
她的魔力,借著卦,被放大了。
外來物種侵襲,本土天道會本能的抵御。
與其說,石人今日是與她盛紅衣對戰。
不如說是盛紅衣借著卦,把本土天道幻化出的天地之氣引來應敵!
如此,石人終究不敵!
盛紅衣淡淡笑了一下,不急,還有兩個呢!
天外天,那高座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為何……多年沒有動靜的異人域這個死域,有了變故!
他抬起眼,面前的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個沙漏。
沙漏噠噠,流沙緩緩流逝。
上面部分,已是只剩下一點流沙,明顯接近尾聲了。
那空茫的宛若深淵的雙眼之中,閃過深思,這個點了,還能有什么變故不成?
那個家伙,按照他的安排,早不應該在這里了。
或者,應該死了三回了!
三回過后,“他”難道還有回轉之力?
時間,來得及嗎?
他定定盯著那金色沙漏,隨后整個人自大殿之中消失了,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他面前那個沙漏。
盛紅衣環顧了一圈四周,將一些顯著的痕跡都給抹去了。
末了,她并未立刻就去觸碰蓮管家的記憶。
而是站在原地,冷冷道:
“我數到三,袋老二你快出來,別讓我把你揪出來!”
她說完話,目光精準的瞅準某一處。
不知過了多久,眼神定格處,那空氣扭扭捏捏的波動起來。
其中,冒出一個討好又諂媚的呆呆的大腦袋。
不是袋老二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