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蘇娉婷也想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這個李暮舟從一開始就厭惡她,就算逼著他跟她在一起,一旦等他有了權勢,有了仰仗,到最後依然會棄她如敝屣。
這般薄情寡義,爲圖富貴連半點骨氣都沒有的男子,當初謹心侄女是提醒過她的,而她也比誰都明白,她和他沒有結果,但她爲何還會被這個男子的那副皮囊所迷了呢。
蘇娉婷惱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活該,活該啊,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別人。
“六妹。”林氏忙拉住蘇娉婷。
蘇謹心亦道,“我們是一家人,李家今日膽敢這般對六姑母,謹心必定會讓他們李家付出代價!”
一想到李暮舟那個僞君子,還有他的娘李母那個尖酸刻薄的婦人,前世種種,新仇舊恨,一股腦涌上蘇謹心的心頭,一個落魄的人家,還擺什麼譜,裝什麼尊貴,六姑母肯下嫁,他們李家就該偷著樂了,竟然還敢休妻另娶,哼,今世有她在,就絕不會讓李暮舟再得逞。
這件事上,受委屈的是蘇娉婷,但蘇謹心眼裡的怒火,卻不在蘇娉婷之下,顧六公子心中暗暗疑惑,恍然間再次想起了蘇謹妍臨死前,蘇謹心對庶姐蘇謹妍所說的話,雖然蘇謹心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他卻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
世間輪迴,這是你前世欠我的。所以,我見不得這一世你過得太好。蘇謹妍,這一世有我在,你這輩子都沒有當官夫人的命……
她對蘇謹妍的恨,他可以理解,但那個李暮舟,似乎與她無冤無仇,然而,她也見不得李暮舟好,臨安書院,蘇家,只要她一看到李暮舟,就絕沒有好臉色,若單單是因爲那一紙婚約,以她的性子,也不會這麼斤斤計較,一直揪著李暮舟不放,更不會在聽到‘李暮舟’三個字失了常態,顧六公子疑惑歸疑惑,到底還是擔心蘇謹心的,“這件事交給我吧,正好,我近日也要回一趟睦州,順便就問問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要回睦州?”蘇謹心愕然。
“怎麼,怕我一去不回。”顧六公子玩笑道,“既然李暮舟娶得是我的四妹顧思婷,那我這個當六哥的,也該去看看,討一杯喜酒喝纔是。”
蘇家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蘇謹心處理,蘇謹心也一時離不開,顧六公子肯幫她前去打探消息,蘇謹心自然求之不得,“那好,用過午膳,你就啓程吧,今晚你連夜趕路,明日便可到睦州。”
連夜趕路?這狠心的女人,巴不得他早早離開嗎,顧六公子眼中哀怨,無奈道,“我把展讓留給你,你若有什麼事,讓他儘快通知我。”樑謙燁還在臨安,她若再得罪了他,沒有他在身邊護著,她絕不是樑謙燁的對手。
其實,顧六公子是很想帶蘇謹心一起去睦州顧府,但顧府一個顧夫人,就讓顧六公子放棄了這個念頭,蘇謹心素來與顧夫人形同水火,她們二人在一起,還不吵翻了天。
顧六公子心中嘆了口氣,還是想想回去之後怎麼安撫一下娘,免得將來見了謹心,怒極攻心,活活被謹心氣死。
“夫人,燕窩銀耳粥煮好了。”此時,梅姨娘端著一碗粥進來,“六姑奶奶從昨晚到現在都未用過膳,先喝碗燕窩銀耳粥墊墊肚子,午膳賤妾已經吩咐下人去準備了,很快就可以吃了。”
“還是茹霞想得周到。”林氏笑著從蘇娉婷手裡拿過白綾,交給一旁的丫鬟,又從梅姨娘手上端過玉碗,舀了一湯勺,遞到蘇娉婷的嘴邊,“六妹,趕緊趁熱吃,你不吃,你腹中的孩兒也要吃。謹心說得對,我們是一家人,日後有什麼事,大家在一起好商量,這半年,蘇傢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一個小小的李暮舟,怕他作甚。我們蘇家再不濟,那也是臨安城的一大茶商,他們李家有什麼,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宅院都沒有,要不是你,他李暮舟早就餓死街頭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僞君子,他早晚會有報應的。”
蘇娉婷哽咽,“謝謝三嫂。”以前的蘇家,雖繁花似錦,但她卻一刻都不想待,只想住在鄉下的那個小院子裡,如今,蘇家掌權的是謹心侄女,三嫂也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那麼的高高在上,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樣的蘇家,纔是她真正的孃家。
“謝什麼,都是一家人。六妹喜歡,就陪三嫂一起住吧。我們蘇家,也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了,那些個叔伯們,也是靠不住的,大難臨頭,個個與我們一刀兩斷。”林氏將玉碗放在蘇娉婷的手上,扶著她一起坐在了桌旁,“我們蘇家這幾位姑奶奶之中,也就屬六妹你最真性情,說來慚愧,三嫂這些年做了不少錯事,也怠慢了六妹你,望六妹不要記恨三嫂。”
林氏自嫁入蘇家,一直仗著是林家嫡女的身份,眼高於頂,從未把蘇娉婷這個容貌醜陋的蘇家六小姐放在眼裡,甚至還幾次逼著蘇娉婷離開,在那個時候,蘇娉婷在林氏的眼中就是人長得醜脾氣還暴躁,既不懂得禮法,也不懂得尊卑,根本就是個拖累蘇家的廢物。
林氏百般嫌棄,蘇娉婷對林氏也印象不好,姑嫂兩人,一見面少不了鬥幾次嘴,但這會兒,林氏和蘇娉婷冰釋前嫌,連一向高傲的林氏都肯低頭道歉,蘇娉婷本就性子直爽,大大咧咧的,哪還會不原諒林氏。
“快吃吧。”林氏笑容柔和,蘇娉婷靦腆地應了聲,端起玉碗,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六姑奶奶慢寫吃,還有呢。”梅姨娘看到林氏和蘇娉婷這樣,也不禁深受感動,悄悄抹了幾次淚。
蘇娉婷雖然放棄了尋死的念頭,但情緒仍然低落,蘇謹心看著林氏、顧六公子、梅姨娘等一羣人還圍在這裡,她也不好什麼都說,畢竟蘇娉婷性子再直爽,再什麼都不在乎,有些話也還是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的,於是,蘇謹心就故意轉了話題,“大姑母精於茶道,不知六姑母可否也曾跟老太爺學過?”
“那麼高雅的學問,我哪懂。謹心你也知道,我們蘇家的茶道從來都是傳男不傳女,不過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到了你祖父這一代,已經沒多少了,最多也就能唬一唬外邊的人,要不是你大姑母聰慧,當年跟……”蘇娉婷講到一半,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忙改了口,“謹心侄女,我餓了,可以用午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