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沉默了,它說的對,它只有這么一個,而得了瘟疫的人卻數不清有多少人,即使每人都只需一滴血,也會耗干它所有的精血,若失了精血,它還能活么……
“不然,你變大吧?”若是那樣的話,它的血不就更多了?那可是足有兩人那么高呢,足夠對付過去了,最多到時候混了個失血過多的下場,但總比沒命強吧?
聞言,青石的蟾蜍眼傻了半秒,過后突然用一種‘你沒救了’的目光看向于果。
“我的本體就這么大,即使變的再大,本質都不會變,我原本還覺得你聰明,怎么會有這么蠢的想法?!鼻嗍f罷,一躍撲向于果腰間的納妖袋,跳了進去。
“我要休息了,你趕緊將解藥端去給人吧?!?
緊皺著眉頭,于果的眼里有著濃濃的擔憂,因為那只小小的蟾蜍精。
即使它是妖,即使她是修真者,它們的死敵,但自從聽了它的遭遇后,就再也沒拿低賤的眼光去看待它了。
其實在于果的眼里,眾生皆是平等,哪有那些不公平的條條框框,只要是有善念的,不管是人是妖,亦或者什么,她都會給予認真對待。
所以,她開始為它擔憂了,到底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她怎么也無法勸說自己,要看著它死在她的面前。
即使青石沒有說完整,但于果卻還是聽明白了,就像他們吃的饅頭一樣,出籠的時候又大又飽滿,然而那是因為酵母的關系才會那樣膨脹,只要一捏,饅頭就會露出它本來的大小,即使再大,一個也是填不了肚子的。
這樣的比喻雖然有些不太恰當,但也的確就是這么個理。
嘆了口氣,于果端起染了絲褐色的水,打開了廚房的木門,大步走進老者的臥房,正見幾人焦急的等待著,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瘟疫,是可以治愈的。
然而他們哪里知曉,石牛村的根本就不是瘟疫……
將水端給老者,于果柔和的說道:“這是我剛配的藥,您試試看有沒有用?”
老者將眼睛從她手上的水移到于果的臉,神色有些呆滯,卻是連連點頭:“誒誒誒,好好好。”
說著,他顫巍巍的接過于果手里的‘藥’,看了半餉后終是緩緩的喝下。
于果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起等待著,此時的她沒有半點的擔心,因為她選擇相信青石,所以就不會懷疑。
靜靜的等著老者喝完了‘藥’,當土碗從老者的臉上移開,眾人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灰青正在慢慢的消退,還有那眼臉下的烏黑也消散開了,整個人恢復了健康,簡直若重獲了新生般看起來充滿了活力。
“王爺爺,你好了!”葉小晨首先開心的大叫,天真的眼里閃爍著燦爛的笑容。
即使不說,老者自己也能感覺到,此刻的他精神氣特別好,渾身有勁,身體也變得不再沉重,而是輕盈起來。
好了,真的好了,他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然而,就在這時,本應該高興的時候,老者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老淚縱橫,滿目瘡痍。
“王爺爺,您怎么了?”葉小晨不明所以,拿起衣袖自顧自單純的為他擦起淚水:“您好了,該笑的,怎么哭了呢?!?
于果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難得的沒有勸慰,因為她知道,再多的勸慰都是沒用的,老者應該是想到了已死去的兒子。
“我好了,我的旭兒怎么辦啊!”老者痛哭出聲,他舉起手,掩住自己蒼老的臉,卻怎么也掩不住那無助的淚水,涌出渾濁的雙眼。
此刻老者心情應該是極其復雜的,他本想著要到下面去和兒子團聚,而今他已平安無事,不用死了。
既為見不著兒子而悲傷,亦為自己的重生而喜悅,既為不能陪伴兒子而痛苦,也為瘟疫真的能夠治愈而激動。
所以他無助,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整個屋子,充滿了老者的悲傷和痛苦,還有老者的嗚嗚哭泣聲。
于果眼眶微熱,撇過頭去不忍再看,她是孤兒,她沒有感受過親情,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體味這種親人之間別離的滋味。
“琴瑟,吩咐小晨在這陪陪老爺爺,我先出去了?!苯K是,她小聲的出口,也沒等琴瑟說話,轉身匆匆的離開這間充滿了悲傷的屋子。
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于果抬頭看天,天空依舊是天空,夕陽依舊是夕陽,仿佛不一樣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她不一樣么?她與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只是因為孤兒么?呵……
沒有人愛,她可以愛自己嘛,沒有親人,她就做自己的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沒關系,不要緊的……
“小果!”隨著呼喚聲揚起,腳步聲自身后傳來,快速的接近她。
突然的,于果只覺得內心里一片悲傷,一直壓抑的悲傷突然開始爆發,襲向她的雙眼,化作晶瑩的淚水嘩啦落下,她嗚咽著,轉身撲向來人的懷抱。
緊緊的抓著琴瑟的衣襟,于果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只是嗚咽著,抽泣著。
琴瑟緩緩的將她摟緊,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撫上她的背,將臉愛憐的貼上她的頭發,靜靜的聽著她的哭泣。
他沒有問她為什么,因為他已從她悲傷的氣息中感受到了。
默默的感受著她的淚水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溫熱貼向他的肌膚,帶出一片灼熱的溫度,灼熱的,連他的心,也跟著痛了。
暈黃的天幕下,烏煙瘴氣的村落間,少男和少女的相擁不再浪漫,而是帶著點難過的氣氛。
也不知過了多久,于果終于平靜,微微離開琴瑟的胸膛,果然見那里已被自己的眼淚沖的不成樣子,臉有些紅了,但是她即使再不好意思卻也不忘惡人先告狀。
“琴瑟,你怎么也不攔著我點,看把你衣服弄的,都不能見人了?!庇诠г沟恼f著,出口的語調里甚至還帶著重重的鼻音。
琴瑟微微的笑著,那笑容柔柔的,仿佛可以包容于果的一切。
“沒關系,臟就臟吧?!彼@么說。
于果不滿的掃了他一眼,但是那眼中藏著的,分明是濃濃的笑意。
“這可是你說的。”于果提醒著,在琴瑟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一把拉過他的衣袖,對著自己糊了滿滿眼淚和鼻涕的臉一頓揉搓。
直到自己的臉上不再*膩的難受,于果這才罷手,而手中的那一抹衣袖,卻在她的‘努力奮斗’下,終是若抹布一樣的臟亂不堪。
不過即使這樣,琴瑟都沒有生氣,反而依舊樂呵呵的樣子,看樣子,哪怕是于果將大糞扔在他的身上,他都沒所謂,只要那大糞是從于果體內排出來的就行……
于果撇了撇嘴,有些無趣,不由得的囔咕道:“琴瑟,你的脾氣真好。”
琴瑟淡笑不語,既沒有點頭也沒有反駁。
直到后來于果才明白,即使脾氣再好的人也是有脾氣的,不過那得看因為什么事而已……
“天快黑了,我們動作得加快了?!鼻偕f著,牽起了于果的手,繼續尋找其他生還者。
“這樣找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將村民全部召集好了,也好看看還需要青石多少的血液,若是太多也好早點想辦法?!笨偛荒茏屗鼮榱司戎芜@些百姓而死吧,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這樣也好,比我們到處找要省事多了,那不如我們在這開一個診點,也方便你診治?!鼻偕鲋饕?,得到于果點頭贊同。
于果當即行動起來,只見鳳泣含光一閃,一顆大樹轟然倒地,隨著她的動作,大樹分成四根,被她重重的陷入地里,形成一個支撐,一匹白布從上方蓋下,若蒙古堡那樣遮擋了里面的情景,這么一個簡易的診點就完成了。
隨即,她又著手做了兩個板凳,以供她自己和前來問診的村民坐,看著面前的診點和板凳,于果歪頭想了想,復又打來了一大桶的水放進診點里,解藥沒有水是不行的,恐怕這點水可能還不夠呢。
不過這可以緩緩,而且解藥的水也不用必須得是一大碗,每個人半碗也成。
“好了?!庇诠魍约旱某晒?,會心的笑了。
“小果真厲害?!鼻偕谒纳砗筚潎@,眼里閃著點點落寞。
眼看著她劈樹造房,他覺得,自己的距離已跟她越來越遠。
于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面對著自己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診點,回頭看向琴瑟,語氣有些嗔怪:“你這到底是在夸我還是損我?”
“當然是在夸你?!鼻偕χ?
于果沖他緊了緊鼻子,不滿的哼了一聲,隨即御起鳳泣含光,來到半空中,俯視著整個石牛村。
直到看到了石牛村的全部面貌,于果再一次感到瘟疫的可怕。
“全村人聽著!”于果開口,用靈力載著聲音傳遍石牛村的所有角落,甚至連石牛村外面的村落都能聽見她的聲音。
乍聽見于果的聲音,所有村民紛紛從家里跑了出來,年老體少,高矮胖瘦,男男女女,皆瞪著震驚的大眼,好奇的注視著半空之上的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