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沅沅去服侍江御史了?”李管事呆了一呆,滿臉的詫異道:“回大人話,小人昨晚是安排的小翠的,怎麼變成沅沅了?”
“可不是?”陳奇瑜緊咬著牙關,臉上的表情異常難看,想了想,忽然又低聲嘆了口氣道:“唉,那苦命的孩子啊,究竟是怎麼想的?一定是自作主張要求的,竟然主動獻身給了那位年輕的江御史,自從我把沅沅接來咱們家以後,可從沒讓他幹過一點兒服侍人的活啊,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啊。”
頓了頓,陳奇瑜嘆了口氣,緊張地道:“不要讓夫人知道了,記住了沒有!”
李管事連忙點了點頭,想了想,忽然又緊張地問道:“那麼老爺,昨晚您吩咐小的送往督餉局的那封信,還要不要送了?”
“當然要送!”陳奇瑜捏緊了拳頭,緊張地道:“本官礙著江楚寒的御史身份,貿然取締了罰銀,若不讓督餉局的那幫人知道,我陳奇瑜豈不是自取其禍?只有保住了我的官位,才能讓沅沅有一個好的出路!你懂了麼?”
見李管事點了點頭,陳奇瑜搖頭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彷彿更加的深了,如同老了十歲一般,嘆了口氣,自嘲一笑地道:“想我陳夫之已年近五旬,竟然還得來替沅沅當一當這個月老,不然......哼!豈不是太便宜了那小子了麼!”
又是一聲悲嘆,陳奇瑜搖了搖頭,邁開大步,徑直往沅沅房裡的方向走了去。
府衙後堂的一處僻靜的屋子裡,一個美麗的人兒正呆呆地坐在桌前,兩手託著那杏仁兒般的小下巴,呆呆地發著呆。
只見那女孩兒穿著一身婢女的著裝,滿腦門的皮膚已快皺到一起去了,小粉鼻微微地翹起,似乎正在想著些什麼。
一想起那位年輕英俊又風度翩翩,且不失正義的年輕大人在自己面前做出的那種種窘狀,沅沅臉上不由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陳老爹都得吃癟的人,落在我沅沅手上,還不是任由著我取樂麼?”沅沅心裡不住地想著,眼前不斷地浮出那個人的身影,風度翩翩,談吐文雅,卻在關鍵時能板起臉孔挺身而出爲百姓做主。
昨天自從江楚寒踏進揚州府臺衙門裡開始,沅沅就一直在暗裡盯著江楚寒的一舉一動,看著江楚寒自從進了府裡以後,所做的那些事情,沅沅的一顆心思,早就係在了江楚寒的身上了。
鐵面無私,公正廉明,不畏強權,風流倜儻,這位大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這簡直就是我沅沅的天生剋星啊!
沅沅想著想著,一顆小小的心思不由得飛出了九霄雲外。
正當沅沅不住地發著呆時,忽然門聲一響,只見陳奇瑜滿臉怒容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沅沅!”陳奇瑜臉上此時滿臉的怒氣,重重地關上門,低聲喝道:“沅沅,你昨晚好大的膽子!你......你昨晚究竟做什麼去了?!”
“服侍那位江大人去啦。”沅沅笑嘻嘻地說道。
見沅沅居然還笑的出來,陳奇瑜頓時眼前一黑,險些背過氣去,不由得一陣惱怒,猛地一聲重喝道:“你可是個女兒身啊!你......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清白就這樣交付了出去!竟然還幫著那小子侍寢!你讓我如何面對你九泉之下的雙親?”
“陳老爹。”沅沅巧笑了一聲,拉住正怒不可歇的陳奇瑜的袖子,小女兒家似得擺了兩擺,眨了眨那一雙狡黠的大眼睛,清笑著道:“陳老爹放心,昨晚上侍寢的那個人,是小翠。”
“是小翠?不是你?”陳奇瑜頓時有些糊塗,疑惑地看著微笑著的沅沅,驚疑不定地道:“怎麼回事?”
“小翠進去以後,沒過一會就出來了,跟我說那位大人不識好歹,水一樣的黃花閨女陪著侍寢都不樂意。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就裝著小翠,讓府中的廚藝師父幫著做了點早點......哼哼,那位大人好逗,被我沅沅制的服服帖帖的。”沅沅帶著有些驕傲的神情,揚起腦袋自豪地說道。
陳奇瑜聽的不由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終於如釋重負地大喘了一口氣,訕訕地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
看著陳奇瑜笑的如此開心,沅沅忍不住噘了噘嘴,兩手兒攥了攥手中的錦帕,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道:“那位大人......陳老爹,能不能幫我問一問,那位大人家中可有妻妾?今年已是什麼年紀?”
“這個......”陳奇瑜愣了一愣,忽然老懷暢慰地大笑起來:“好,好!我們的沅沅長大了,哈哈哈,陳老爹都忘了,沅沅已經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已經不在是當年那個又小又瘦的小丫頭了,哈哈哈哈!”
陳奇瑜笑完以後,不由的看著一臉惱怒的沅沅輕聲道:“不過,據我猜想,江大人這麼年輕便已得皇命受封御史,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這麼優秀的一位年輕人,恐怕早就有妻室了吧?”
“沒關係。”沅沅臉上忽然又泛起了那一絲小狐貍般狡猾的笑容,狡黠地說道:“就算有了妻室,我沅沅也有本事把它鬧個天翻地覆,妻離子散,哼哼!”
沅沅剛說完,陳奇瑜一口氣猛地嗆在嗓子眼裡,頭重腳輕,眼前一黑,險些又要昏了過去。
深秋的天氣說變就變,饒是氣候宜人風景秀麗的江南也不爲過,只是沒過幾天的功夫,天氣就開始忽然轉冷,揚州城的百姓們一個個的換上了皮裘大棉襖子,就連江楚寒也開始披上了厚厚的紫貂皮大厚披肩。
冷啊,真是冷啊,這還是江楚寒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第一次經歷冬天。幸好府裡早早得備好了火炭,一進屋子便一股暖流立即襲來,站在屋子裡呆上不消片刻功夫,全身上下便能捂住一股熱汗來。
這幾天裡,陳奇瑜每次看到江楚寒的表情都越發古怪,每一次看到江楚寒,都會滿臉笑容的忍不住拉住江楚寒的一隻手,天南海北的閒扯一番,並且還有意無意地打聽著江楚寒家裡的一些詳細情況,把江楚寒驚的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一時之間竟然搞不清這位陳府臺究竟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陳奇瑜樂呵呵的每日大宴小宴不斷,每頓的宴席俱都豐盛無比,江楚寒吃起來也不免心驚肉跳,鹿兒筋,白鶴翅,這已經不能叫做豐盛,而是奢侈了!
吃鹿兒筋得有個講究,就是隻能吃還未成年的小鹿,剝皮抽筋以後,單獨取下蹄子部位的那一段筋來做菜,何況鹿是稀罕動物,祥瑞之獸本就稀罕了,滿滿一大盤子的鹿兒筋,還不知得殺了多少條小鹿來呢。
江楚寒哭笑不得卻又不好拒絕陳奇瑜的熱情款待,只好每日硬著頭皮赴宴,江楚寒殊不知道,在陳奇瑜眼裡,已經把江楚寒當作自家的乾女婿來了。在陳奇瑜看來,沅沅既然喚了自己一聲“老爹”,那怎麼著也比江楚寒大上那麼一輩,將來這位年輕人就得是自己的“女婿”了。嗯!有時候仔細想來,找了這樣一位女婿,似乎還是蠻不錯的。
在每日大宴小宴不斷的情況下,江楚寒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陳奇瑜究竟打算幾時開始考覈吏績,陳奇瑜捋了捋鬍鬚想了半晌,然後呵呵一笑連道不急。這位正主兒不急,江楚寒一時半會也是毫無辦法。
既然乾等著也不是辦法,江楚寒左思右想之後,決定立即前往揚州府衛找孫傳庭孫將軍商量一趟,江南吏績考覈的事宜沒有展開,江楚寒也不能爭著做這個出頭鳥去江南各地四處考察風評,俗語說槍打出頭鳥,待陳奇瑜和孫傳庭開始察舉吏績考覈等事宜之後,江楚寒才能開始真正的履行皇命,整頓這整個江南。
此時此刻,江楚寒披著沅沅親自幫著江楚寒披上的那件紫貂披風,穩穩地垮上馬車,就要往衛所軍營的方向去了。這幾天沅沅嘰嘰喳喳的白天寸步不離江楚寒的身邊,不由得讓江楚寒無比頭大,適才也鬧著要跟著江楚寒一起去揚州府衛所軍營。江楚寒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找了個“女子不可以進軍營”爲由頭,這纔打發走了沅沅,耳根邊子落了個難得的清閒。
坐在馬車裡的江楚寒終於可以好好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在江楚寒看來,彷彿沅沅根本就不是一位婢女,而更像是一名實實在在的“大小姐”!
江楚寒住在府臺後堂,每當江楚寒和沅沅來到院子裡時,無論府中的任何人看到沅沅,眼中總會流露出一股尊敬的目光,對於這一絲微小的細節,江楚寒自然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只是一時之間,江楚寒並未參透到這其中許多的含義。因爲,還有著更多重要的事等著江楚寒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