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奪寨
高安和年輕男子兩人的對話,夏成和王熊卻是一句都沒聽懂,最后王熊終于是忍不住了,插嘴喊道:“哎呀呀!將軍。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到底是誰要來殺你啊?是吳誥?還是范汝為?”吳誥和高安不對眼的事情,夏成、王熊剛剛也都親眼看到了,所以王熊第一個猜的,就吳誥,不過后來一想,高安從范汝為的房里出來后,才變成這樣的,所以又想到了范汝為。
高安又是苦笑了起來,隨即便將剛剛在范汝為廂房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當高安說到范汝為欲將福建路經(jīng)略巡撫使之位讓回給他的時候,王熊立刻就忍不住了,大叫了起來:“這可是大好事啊!大哥你正式當上福建路經(jīng)略巡撫使之后,那福建路上上下下,那不都得聽將軍你的了嘛。將軍,你答應(yīng)了嗎?”
高安搖了搖頭,說道:“說實在的,在范汝為說出這件事的那一刻,我的確是動心了。不過很快,我便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不對勁。那就在廂房周圍,到處都是布滿了殺氣。我敢肯定,若是我當時接下了官印,那迎接我們的,必定是一場大戰(zhàn)。”高安那可是出身行伍,常年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人物,對于這種殺氣,再敏感不過了。
“啊。”夏成和王熊都是驚呼了一聲,隨即夏成緊皺著眉頭,說道:“將軍,你的意思,范汝為這次讓位與你,完全是在試探你?”
“不錯。”這次卻是年輕男子回答道:“之前我從陳修平、吳誥以及那些福建路官員的表情上猜出范汝為可能會將福建路經(jīng)略巡撫使的職位還給大人。不過在最后,我卻是察覺出范汝為根本就不安好心。所幸大人見機得快,這才沒有讓范汝為之謀得逞。”
“哼。”聽完高安的解釋,王熊立刻就怒了,冷哼一聲,提著長矛便掉轉(zhuǎn)馬頭,要殺回建州,喝道:“范汝為老匹夫。竟然敢使出這等手段。我這就去宰了他。他不是不肯將這福建路經(jīng)略巡撫使之位交出來嗎?哼!我把他給宰了,直接搶過來就了。”
“三弟。莫要沖動。”高安見了,忙是出聲喊住了王熊,一個便拉住了王熊的韁繩,而在另一邊,夏成也是抓住了王熊的胳膊,不讓王熊走。高安苦口婆心地勸道:“三弟,萬萬不可意氣用事。我們現(xiàn)在畢竟是在范汝為的勢力之下,若是對范汝為動手,那只會讓我們陷入被動。敵強我弱啊!”
“呃。”王熊平生最怕的,就自己這兩個結(jié)拜兄長,高安都說到這份上,王熊自然不會再囔著要打殺范汝為了,只能是滿臉訕訕地退了下來。
而另一邊的夏成則是陰沉著臉對高安說道:“將軍,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如何做?”
聽得夏成這么一問,高安也是不由得一愣,隨即便陷入了苦思當中。想了半晌,高安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能是無奈地抬起頭,望向了那年輕男子,苦笑著說道:“不知先生可有何妙計能夠教我?”
年輕男子則是淡淡一笑,說道:“大人。屬下倒是為大人想了三個辦法。以供大人選擇。其一,大人立刻趕回福建路福州,盡起福建路我們的大軍,列舉范汝為之罪狀,公告天下,然后起兵攻打建州,將整個福建路完全納入大人掌控之中。其二,大人可暫回福建路福州,然后遣人與福建路各大世家聯(lián)絡(luò),讓他們對范汝為施壓,提高大人在福建路的勢力,這樣一來,范汝為也不敢拿大人如何。而最后一個辦法,那就大人立刻退回福建路福州,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福建路福州的一方土皇帝。”
“呃。”年輕男子給出的三個辦法,高安首先就把第三個辦法給排除在外。雖然說安安穩(wěn)穩(wěn)做個福建路福州的土皇帝的確能夠保證高安的安全,但對于心中有野心的高安來說,這樣的結(jié)局也不是高安所希望的。而剩下的兩個辦法,卻是讓高安有些頭疼,一時間難以作出抉擇。倒是旁邊的夏成和王熊,為了這兩個辦法爭執(zhí)了起來。
性情暴躁的王熊立刻就吼了起來:“這還用想什么?將軍。我看先生說的第一個辦法就很好了。我們現(xiàn)在立刻就回福建路路,盡起大軍。小弟一定幫將軍將那范汝為老匹夫給抓來。讓他老老實實地把福建路經(jīng)略巡撫使之位還給將軍你,而且還不敢有半點鬼心思。”
而在一旁,夏成卻是有不同的意見,他沉聲說道:“三弟。你所說的辦法不妥。范汝為那匹夫在福建路起義造反又被招安,在福建路其實早就經(jīng)營多年,深得人心,若是我們貿(mào)然動手,只怕短時間內(nèi)很難擊敗范汝為。而若是時間一拖長,必然會引來周圍各大勢力的虎視眈眈。尤其是那皇帝趙構(gòu),封我為經(jīng)略巡撫使根本就是拿我當槍使喚,早就等我們與范汝為火拼了啊!只怕到時候鷸蚌相爭,卻是讓漁翁得利。”
夏成所說的,正是說中了高安的心事。若是只有范汝為這么一個敵人,高安大可放開手腳和他硬拼,以高安的能耐,加上夏成王熊兩人的勇猛,高安有這個信心能夠擊敗范汝為。可問題是,在福建路周圍,還有那么多強敵環(huán)飼。福建路,這可是一塊大肥肉啊。一不留神,就會引來趙構(gòu)官軍和各路義軍首領(lǐng)的進攻。考慮再三,高安最后還是長嘆了口氣,對年輕男子說道:“先生,我們還是按照你所說的第二個辦法來辦吧。只是不知先生對聯(lián)絡(luò)福建路各大世家的行動,可有什么安排?”
年輕男子呵呵一笑,仿佛高安所作出的決定,早在他的意料當中,當即便說道:“大人盡管放心。一切都在屬下計劃之內(nèi)。保管讓大人得償所愿就了。大人,此地還是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立刻返回福建路的福州再說吧。”
對于年輕男子的提議,高安也是點頭表示同意,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建州,揚起馬鞭,便縱馬朝著南方趕去,而夏成、王熊以及那年輕男子也是緊隨其后。
南山山寨城外,隨著戰(zhàn)鼓聲響起,趙家義軍再次朝著城頭發(fā)動了攻擊。在城頭上,李千一臉憔悴地看著城外漸漸靠過來的敵軍,臉上盡是無奈,轉(zhuǎn)頭望向了左右。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支持這么多天,只是這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之前留在南山山寨的五千劉廣兵馬,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而且一個個都是精神萎靡,看來,今天想要抵擋住單宏飛的進攻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將軍,敵人攻上來了。”在李千左邊,劉廣戰(zhàn)將王匡大聲呼喊著,而另一邊,劉義則是連呼喊的時間都沒有,提起手中已經(jīng)有些卷刃的大刀便朝著剛剛爬上城頭的趙家義軍砍了過去。
“媽的。”李千也沒有想到敵人竟然攻得這么快,一下子就攻上城頭了,這可比前幾天的攻擊要快得多。由此可見,城頭上的將士們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下降到何等的地步了。當即李千也沒有那個功夫去長吁短嘆,提著那黃銅棍便朝著面前剛剛冒出一個腦袋的敵軍將士敲了過去。頓時就將那個腦袋給敲得粉碎,一時間,紅的白的全部飛濺了起來。
“哇啊啊——!”劉義一臉狂態(tài),完全不管那些朝自己身上招呼的刀槍,只是拼命地揮舞著長刀砍殺,雖然落在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可倒在他刀下的敵人也不少。也虧得劉義如此拼命,這才能夠險險地擋住他那邊趙家義軍的進攻。
李千抽空看了一眼劉義,確定劉義暫時沒有問題之后,便倒提黃銅棍殺奔到了王匡身邊,一棍將王匡面前的幾名趙家義軍將士給掃出了城頭外,背靠背依著王匡,大聲喝道:“王匡。看來這南山山寨城我們是守不住了。你帶著劉義,立刻從城北撤出去。在水寨我已經(jīng)備好了船只。”
王匡手中提著一桿長槍,紛紛點殺那些朝自己包圍過來的敵軍,靠著李千的后背,且戰(zhàn)且退,卻是大聲喝道:“李將軍。要走我們一起走,我們不能留下你在這里。”
“胡鬧。”要不是有敵人不斷從面前蹦出來,李千恨不得現(xiàn)在轉(zhuǎn)過身,扇王匡兩巴掌。當即便吼道:“現(xiàn)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大帥既然任命你們?yōu)槲业母睂ⅲ悄銈兙偷寐犖业摹N椰F(xiàn)在要你們撤退。你們?nèi)羰遣宦牐蔷褪沁`抗軍令!快走。”
軍令如山,雖然很不想離開,但聽得李千搬出了軍令,王匡也是不得不聽從李千的指揮,當即便一槍掃開了身邊的敵人,轉(zhuǎn)身對著李千大聲喝道:“遵命!將軍小心。”說完,王匡咬緊牙關(guān),直接便挺槍朝著劉義所在的方向殺了過去。
此刻劉義還在那里殺得過癮呢,全然不顧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血人。王匡殺到劉義的身邊,直接便一個扯住了劉義的胳膊,就往城內(nèi)跑去,那劉義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要揮刀,所幸看到是王匡,這才收回單刀,對著王匡就喊道:“王匡,你拉著我干嘛?喂!王匡,你說話啊。”
王匡也不回頭,只是硬往城內(nèi)沖,所幸那些敵人都還只是在城頭的前沿廝殺,脫離了戰(zhàn)團之后,便沒有敵人阻攔了。王匡卻是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繼續(xù)朝著城北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這南山山寨城守不住了,我們趕緊撤。”
“哦。”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劉義也不是傻瓜,南山山寨城能夠支持這么久,已經(jīng)是奇跡了。反正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將南山山寨城完全守下去,守到現(xiàn)在,也算是完成趙廣布置的任務(wù)了,所以劉義對撤退倒是沒有意見,將手中已經(jīng)完全報廢的單刀一丟,劉義也是快步跟在王匡的身后,朝著城北趕去。走了一段路,劉義卻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問道:“王匡,李將軍是不是已經(jīng)撤退了?”
劉義這話一問出,王匡的臉頰立刻就抽搐了一下,卻是沒有多說,依舊是繼續(xù)朝著前面趕去。見到王匡這副模樣,劉義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連著追上去反復問了好幾遍,可就得不到王匡的半句回答。這下劉義終于是猜測到了緣由,直接站定了腳步,沉聲喝問道:“王匡。難道,難道李將軍他還留在城頭那邊和敵人廝殺?”
王匡的身子一顫,也是跟著止住了腳步,卻是不肯轉(zhuǎn)身望向劉義,可是從王匡那不停顫動的肩膀,劉義已經(jīng)是能夠猜得出答案了。當即,劉義便臉色一變,立刻就轉(zhuǎn)身往回走,同時口中還在大聲喝道:“這怎么行?我們不能丟下李將軍獨自逃生。”
“劉義。”見到劉義要回去,王匡連忙是轉(zhuǎn)身拉住了劉義,這時劉義才發(fā)現(xiàn),王匡的那雙虎目中已經(jīng)是一片通紅,眼角甚至還流出了一些水漬。男兒流血不流淚。這句話可是王匡時常掛在嘴邊的,劉義認識王匡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王匡留過眼淚,現(xiàn)在見到王匡這副模樣,劉義原本心中有無數(shù)怒火,卻也是發(fā)不出來。王匡瞪著赤目,喝道:“劉義。李將軍犧牲他自己,助我們離開。我們現(xiàn)在要是回去,那李將軍豈不是白白犧牲了嗎?走。留得有用身,將來我們才能為李將軍報仇。”
聽完王匡的話,劉義的臉色又是一陣變幻,最后只能是用力咬著牙,哼了一聲,甩開王匡的手,徑直朝著城里走去。見到終于說服了劉義,王匡也是長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劉義以后肯定不會原諒自己,但總比讓他在這里白白犧牲要好得多。王匡最后再看了一眼城南的城頭,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最后一咬牙,也是跟在劉義的身后走了。
沒有了王匡和劉義的協(xié)助,光憑李千一人帶著些殘兵,當然是不可能抵擋得住如狼似虎的趙家義軍。盡管李千憑借著個人的武力,退守在了城頭上的角落,可是其他的劉廣軍將士卻是完全潰敗。占據(jù)城頭的趙家義軍當然不會停歇,分出一小部分人去打開城門,其他人則是繼續(xù)朝著城內(nèi)殺去,要將這南山山寨城徹底收復。
打開了城門之后,單宏飛也是領(lǐng)著大軍攻入城內(nèi),做了一番部署之后,單宏飛本人則是直接提著青龍大刀殺奔上了城頭。剛剛上城頭,單宏飛就看到被一大幫趙家義軍將士圍住的李千,正在做著最后的垂死掙扎。
此刻的李千已經(jīng)是十分凄慘了,全身上下都被鮮血給染紅了,其中有敵人的血漬,更有他自己的鮮血。身上大小傷口不計其數(shù),左臂更是被斬斷了半截。傷口只是用布條簡單地勒住,鮮血還在不斷地往外冒。而在李千的臉上,更是布滿了傷口,右眼已經(jīng)是一片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瞎了,還只是被血水給糊住了。李千身上雖然有這么多傷,可此刻的李千卻是昂首挺胸,單手緊握黃銅棍,對著周圍的敵人,光是這份氣勢,就足以震懾周圍的趙家義軍不敢上前。
單宏飛見了,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神情,將手中的青龍大刀倒提收在身后,大步流星地朝著李千走去。那些圍在李千周圍的將士們見了,紛紛給單宏飛讓出了一條通道,讓單宏飛可以直接走到李千的面前。
來到李千面前之后,單宏飛卻是沒有直接動手,看著李千那已經(jīng)失去光彩卻還瞪得老大的左眼,單宏飛不由得長嘆了口氣,伸手輕輕蓋在李千的左眼上,將他的左眼合上,對身后的將士喝道:“此人當為英雄。厚葬之。”
將士們應(yīng)聲領(lǐng)命,隨即又有幾名副將上了城頭,跑到單宏飛面前就抱拳喝道:“將軍。南山山寨城內(nèi)的敵軍已經(jīng)盡數(shù)殲滅。我軍已經(jīng)收復南山山寨。”
“嗯。”單宏飛的臉上卻沒有得勝的喜悅,之前他已經(jīng)得到了丁喜從武功山發(fā)來的情報,知道自己這次是中了劉廣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虧得有吉倩倩在,要不然,這武功山可就真的危險了。
原本單宏飛還想要趕緊將南山山寨給收復,再去圍剿那支膽大包天的劉廣水軍,可沒想到竟然會在南山山寨耗費這么多時日。根據(jù)先前從東山軍寨白士誠送來的情報,劉廣水軍曾經(jīng)在東山軍寨露過一次面,卻只是匆匆接觸了一下,便立刻消失無蹤,現(xiàn)在單宏飛也已經(jīng)找不到這支軍隊的行蹤了。
不過單宏飛卻不相信這支劉廣水軍能夠跑出天去。按照先前吳誥長老的計劃,王宗石已經(jīng)率領(lǐng)武功山水軍,將贛水支流的水路給堵得嚴嚴實實。這次可是王宗石親自出動,單宏飛還真不相信了,劉廣水軍能夠有那么大的本事,從王宗石把守的關(guān)卡沖出去。當即,單宏飛便一揮手,吩咐道:“向武功山各地和宜春分別派送軍報:我軍已經(jīng)奪回南山山寨,全力圍剿劉廣水軍。”
隨著單宏飛一聲令下,那幾名副將也是領(lǐng)命而去,單宏飛做了這么多年的武功山首領(lǐng),早就不是當年那只管廝殺的戰(zhàn)將了,對于政務(wù)也是有些能力。隨即單宏飛便臨時客串起南山山寨首領(lǐng),開始處理起剛剛收復南山山寨的各種問題。
而與此同時,從南山山寨城逃出的王匡和劉義,已經(jīng)上了贛水支流準備的小船,駕著小舟逃了。現(xiàn)在兩人可都是敗軍之將,自然不敢太過張揚,早早就脫掉了身上的衣甲,洗干凈身上的血漬,沿著贛水一路向東逃去。
回頭看著身后南山山寨城那滾滾濃煙,以及再度升起的趙軍軍旗,王匡和劉義都沉默不語。南山山寨城已經(jīng)丟失,那李千必然是兇多吉少了,他們兩人現(xiàn)在也只能將怒火隱藏在心底,同時心中也是有一種茫然。
雖說他們這次是順利逃出來了,可接下來該去哪里,他們心里卻是沒底。不用說,武功山水軍肯定已經(jīng)將贛江支流給封鎖了,想要退回臨江軍,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至于尋找趙廣的大軍,當初趙廣走之前卻并沒有告知會去哪里,王匡和劉義就算是想找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
沿著贛江支流一路東進,路上也是僥幸躲過了好幾批武功山水軍的巡邏船,但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不遠處就是趙家水軍密集的幾個水寨和重點駐防區(qū),光是靠王匡和劉義這么兩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闖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