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見安培锃光瓦亮的皮鞋逐漸向她靠近,撞著膽子揚起頭,目光掃過安培之后弱弱的說:“要不是安總撞了我的胳膊一下,我……我是不會把水倒灑的。”
她不是有意推卸責任,但她心里真的委屈極了,就算她聽不懂那些用舌頭打成卷才能說出來的語言,但她這點小事還是能辦好的,可是……就算人走路被絆一下也會摔在那兒吧?
不過,林筱藝知道這是怎么一檔子事兒,這種情況下,就算她有一萬個不是借口的理由,也會變成不是理由的借口。
這樣低級的黑鍋,總不能是安總那樣的大人物去背吧?
安培瞧著她淡淡一笑,坦蕩的說:“剛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這件事你就別往心里去了,剩下的我來處理就行了。”
他說著跟段文軒對視了一眼,這種好基友之間的無線貓膩,自然不會讓林筱藝那個傻女瞧見。
林筱藝驀地揚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安培,好像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驚世駭俗的奇葩一樣,“安總,你說的是真的?”
“為什么是假的?”安培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是我撞了你的胳膊,要不然你也不會把水弄灑,我知道。”
“啊,真是太好了。”林筱藝簡直被安培的誠實感動得泫然欲泣,“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承認,我以為……”
“以為你說完之后我還會把責任全推到你的身上,然后劈頭蓋臉的把你罵一頓?”安培笑呵呵的接過她的話。
林筱藝聽罷不住點頭,“正常的劇情都會這樣發展吧。”
“你不是在演戲,這也不是劇場。”段文軒聽著她這個比喻,不客氣的潑了她一盆涼水。
林筱藝瞧著兩人快步而出的背影,扁扁嘴,惡狠狠的盯著段文軒的后背嘟囔道:“我說的那是比喻、比喻!連比喻都不懂的家伙,還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工科男!”
“你要是再不走,就自己打車回去吧。”段文軒頭也不回的扔出一句,跟安培先后走出了會議室。
林筱藝一聽這話,趕緊一溜小跑沖過去,心道,這里離市區那么遠,打車回去公司肯定不會給她報銷吧?
回去的路上,段文軒似乎是有些累了,一直靠在車上閉目養神。
林筱藝覺得好奇,一直偷眼瞄旁邊這座神尊一般的男人。她以為像段文軒這樣的總裁大人,會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不眠不休完全不知道累,生為工作狂,死亦為工作狂呢!
安培將她的小動作都瞧進眼里一一記下,不經意間,在倒車鏡中撞上她清澈的目光,兩人都是一怔,急急轉開了。
到公司之后,早上安培交給她的那些工作已經不用再干,她也不想到辦公室里去觸霉頭,便干巴巴的坐在電腦桌前看韓劇,有幾個其他部門的人過來找段文軒都被這一幕驚得夠嗆。
不過,基于坊間流傳的段文軒和林筱藝之間的種種故事,所有人都是畢恭畢敬的朝林筱藝笑笑,然后假裝什么都沒看見。只是林筱藝自己有些不自在,感覺自己像被好多人拽住了小辮子一樣,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劇情了,所以她關掉了視頻,趴在電腦前開始看八卦的娛樂新聞。
如是,時間過得也挺快,六點的時候,她起身去敲總裁辦公室的門,得到允許開門進去的時候卻見段文軒身前還放著一大摞的文件,在等著他審閱,他的目光還黏在那些文件上,手指輕捻紙張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段總……”她怯懦的坐在了椅子上,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要是想下班的話就走吧。”段文軒頭也沒抬的說了一聲。
“那……我明天還能再來嗎?”林筱藝試探著問。
“你喜歡。”段文軒繼續淡定的回答。
林筱藝抿抿唇角,實在沒辦法為自己得到這么高的自由權而開心。
她正想再說點什么,忽然聽見了幾聲很輕的敲門聲,然后不等段文軒說話,安培就開門進來了。
段文軒瞅了他一眼之后就繼續工作,“有事?”
“不是來找你的。”安培語意輕快的說:“筱藝,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雖然他的語氣很明快,聲音也很舒朗,但林筱藝怎么聽都不覺得這是在邀請她,因為他用的并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好像她除了跟他去吃飯之外,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她心里雖然有些茫然,但見他朝自己意味深長的眨了下眼,還是點頭答應了。
段文軒也終于從自己那堆文件上揚起了頭,疑惑的問:“你晚上不用去醫院?”
“嗯。”安培說著快步走進來,扳住林筱藝的肩膀把她從凳子上扶起來,“好啦,走吧走吧。”
“誒誒?”林筱藝在倉促間已經被他拖出了辦公室。
一直到了走廊,她才忙不迭從段文軒的鉗制中脫身出來,五官擰巴得像包子花一樣瞧著安培,“安總,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
“嗯?”安培從林筱藝的口中聽見這句話似乎非常詫異,輕蹙著眉頭愣了半晌,才訕訕笑道:“OK,剛才是我唐突了。”他說完快步朝電梯走,隨口問道:“想吃什么?”
林筱藝屁顛屁顛的更過去,多少有些警覺,“安總,你為什么要請我吃飯?”
安培進電梯后,淡淡一笑,“在你不知道的時間里,安培請林筱藝吃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而且,還得看林筱藝有沒有時間。”
林筱藝訕訕的笑道:“可我現在是貨真價實的林筱藝了。”
“所以我才更想請你吃飯啊。”安培嘆了口氣。
因為米可欣的事兒,他幾乎每次正常時間下班都會到醫院去,今天似乎是第一次破例,這也足見他的“誠心”了吧?
“誒?為什么?”林筱藝聽得發蒙,就她那個裝不下幾斗米的腦袋,實在不適合琢磨這么深奧的問題,但她的大眼睛夠清澈,總是看起來萬般虔誠的樣子。
只是她這表情并不適合在安培面前露,因為他也是了解尹慧琳的其中一個人,看見這樣的林筱藝只會下意識的覺得這貨是在裝傻。
唉,那個丫頭,到底是聰明太過,徒留了一個精明的尾巴。
“我今天不是害你闖禍了嘛,所以請你吃飯,算是賠不是吧。”安培迎著她的目光,感覺自己要是不編出點什么瞎話,就會被她一直糾纏。
“啊,那個啊,反正段總也沒有怪我,還是算了吧。”林筱藝大大咧咧的擺擺手。
“走吧,反正我也想跟你聊聊天呢。”安培又表現了一下自己的誠意。
“啊。”林筱藝似乎是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才笑道:“好吧,我吃什么都行。”
“大排檔呢?”安培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見。
“好啊。”林筱藝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對她而言,那些高級餐廳的東西雖然好吃,但那地方總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會擔心切牛排的時候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擔心喝咖啡的時候自己的動靜會有些大。
安培笑了,“我帶你去我常去的地方,品質保證。”
“嗯嗯。”林筱藝瞬間覺得這位安總大人非常的接地氣,雖然長相有點兇殘,但到底是戴了眼鏡的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林筱藝哪里知道自己就是這森林中的一只小白兔,而周圍徘徊著的都是披著一層斑斕外衣的食肉動物啊!
安培帶林筱藝去了曾經帶尹慧琳去過的那個大排檔,那天晚上,她才從段翼安的家里跑出來,本來就已經一身酒氣了,卻還想來兩口二鍋頭,結果沒喝多少就直接變成了傻叉,把他當成葉澤,占了他好些便宜。
“嘿,想什么呢,笑得那么開心?”林筱藝上前打個響指。
安培恍然回神,輕笑了下,“沒什么。”
這時,年輕的服務員拿著菜單和熱水走了過來,將菜單一放就掏出了廉價的記事單,象征性的問了句,“想吃點什么?”
不等林筱藝開口,安培稀里嘩啦的要了一大堆,最后還特意囑咐:“水蟹粥里不要香菜。”
“好的。”服務生一一記下,跟兩人確認過之后,“那你過來挑只水蟹吧。”
“好。”安培應了一聲起身,朝林筱藝笑了一下,才跟著那服務生走了。
“啊,沒想到,安培會熟悉這種地方。”林筱藝左顧右看的看著感慨道。
這家店雖然是大排檔,但看著特別干凈,現在人不多,也沒那么吵鬧。她正無聊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夏明陽的整點電話,“下班了嗎?我等會兒可以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跟安總出來吃個飯。”林筱藝笑瞇瞇的匯報。
“安培?”夏明陽似乎很奇怪。
“昂。”
“那好吧,那我就繼續工作了,你回家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好。”林筱藝說完掛上電話,卻撇了撇嘴,才說要去接她下班現在又說要工作。
其實,她不愿意拖了夏明陽的后腿,只是這些話,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說。
安培回來之后馬上興沖沖的跟她介紹那只青蟹,好像來大排檔吃頓飯是一件特別興奮的事兒,讓林筱藝在他面前越發自在了。
安培觀察著林筱藝的表情,感覺差不多了,忽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詭異的笑道:“其實今天,我是故意撞了你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