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殿離開后, 丹田之中便開始隱隱作痛,寧清止忍著痛,走回了沈芥閉關的山洞外。
臨淵閣的間諜網暴露, 徐波下令嚴查, 搞得天縱門中人人自危。
七位長老, 只要不是犯下滔天罪行, 徐波都會選擇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寧清止消沉地歪倒在山洞口,她現在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事情絕不只是一次偶然失敗的偷襲這樣簡單。
甚至于, 臨永淳不是偶然有機會奪取沈芥的性命,而是隨時隨地都有機會。
但是他動手的契機是什么……
一百多年前, 一群人借徐波和紅嬰前輩的手, 令沈芥受了重傷。
一百多年后, 臨永淳又想借惡龍事件,對沈芥出手。
這兩者之間的聯系……是她。
他們把自己視作沈芥的軟肋, 不敢直接對沈芥出手,只敢通過對自己出手來挾制沈芥,并且一次次地獲得了成功。
努力地回想這次事件的細節,臨永淳和三長老相互配合讓她前去引龍,惡龍在與沈芥打斗的過程中突然選擇向她發難,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那日的衣衫寧清止還沒有丟, 翻出來, 仔細檢查, 果然在血漬中發現了星星點點的白色印記。
沈芥囑咐之后, 她出海前明明是特意沒有灑上吸引妖獸的藥粉的,但是現在上面卻有了藥粉。所以那日, 幻陣一破,惡龍才會不管不顧,迫不及待地吞下她。
是臨永淳!表面上是遞給她哨子,實則是將藥粉灑在她的身上。
這些天被寧清止壓在心底的想法,不由地浮現出來,充斥了她的整個腦袋。
如果她不在了,是不是就沒人傷的了沈芥了。
她做不到整改天縱門,做不到除掉存著歹心的長老,但她可以除掉沈芥的軟肋。
“師娘?!?
又是???,擋住了寧清止的太陽。
寧清止一揮手,將身邊的衣衫收了回去,耐著性子問:“怎么了?”
??等跞醯溃骸拔蚁胍恕!?
“那你去吧?!?
等了許久,寧清止還沒等回自己的太陽,才想起像福康這樣有師父的直系弟子,是要由師父來看護筑基的。但是現在沈芥在閉關。
對著??狄笄衅谂蔚哪抗?,寧清止終于還是站起了身,“你準備什么時候筑基,我看護你?!?
福康欣喜:“謝謝師娘。我這就去準備,三日后我再來找您?!?
寧清止:“好。”
燦爛的陽光灑在??档谋秤吧希W爍,跳躍。
錯了,全都錯了。
她不想成為沈芥的軟肋,不該是懦弱的消失,而是要更快地變得更強,成為與沈芥比肩的真正的道侶。
擔得起,??档囊宦晭熌?。
沈芥遇到什么事情都沖在最前面,承受最重的傷害,沒有了她,才會總有一天心甘情愿地踏入他們精心準備的陷阱。
她應該要阻止沈芥干蠢事,然后換她來一直罩著他。歲歲年年。
密密麻麻的汗水從寧清止的額頭上滲出,她弓下身子,只覺丹田之中的痛楚越來越強。熾熱的紅丹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的威力,將她原來的那顆金丹幾乎要擠到角落里去。
一時間,寧清止幾乎要顧不得云閣主的囑托,忍不住的想要運轉靈力。但是,她還是生生地忍住了。
等疼痛稍緩,跌跌撞撞地向云閣主的住處找去。
云閣主此時正在晾曬自己的草藥,聽到有人來報,再問了一遍:“寧清止?”
來報的人點頭,“是的,正是沈長老的道侶?!?
云閣主眉頭微蹙,大概猜到了寧清止的來意,“快請她進來?!?
寧清止堅持著穩步走進屋子,腳下一軟,云閣主及時扶住了她,扶她坐下,順道探了她的脈搏。
“把它服下,會好受些?!痹崎w主遞給寧清止一個小圓藥丸。
寧清止微一猶豫,將藥丸吞了下去,感覺丹田中的疼痛瞬間減輕了不少。
“這只能暫時減輕你的疼痛,治標不治本。”云閣主眉頭緊鎖,繼續道,“這幾天我查閱了不少古書,像你這樣的情況,一般只有兩種方法。常見穩妥的就是,通過丹藥一點點地溶解掉那顆內丹的能量,再配以針灸和藥浴,將這些能量從你的身體里分解出來?!?
“那另一種方法呢?”寧清止問。
“另一種方法,在古書的記載中,只有一位元嬰修士成功過,我個人不是很贊同你使用這樣的方法?!痹崎w主猶豫著說道,“通過丹藥,使內丹的能量一下子釋放出來,再用你的金丹,將這些能量吸收。也就相當于用你的金丹,去吞掉那顆內丹?!?
寧清止聽明白了,第一種方法是柔和的細水長流,第二種方法難就難在,內丹的能量是一次性全部爆發,還要把它們全留在金丹的容器里。
云閣主勸寧清止道:“選擇前者,我能保你仍為金丹中期的修士,并且不會影響你日后的修煉。選擇后者,你確實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會像那條惡龍一樣,擁有足以與元嬰修士對抗的實力,但是一旦失敗,金丹碎裂,你將一無所有。”
“你的情況惡化得比我想象中快太多了,需要盡快做決定?!?
寧清止低下頭,感受自己的丹田。
紅丹鳩占鵲巢,仿佛成了丹田的主人,金丹在角落里瑟瑟發抖。這樣的金丹,可能吞下紅丹嗎?
寧清止抬頭看著云閣主,道:“我選第二種?!?
她仍然記得惡龍與臨永淳勢均力敵的情形。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她的面前,她絕對不可能錯過。
云閣主嘆了口氣,卻還是遵從了寧清止的意愿:“你的金丹現在太弱了,我先給你列一些穩固金丹的丹藥,養幾個月,這段時間試著讓金丹和內丹碰一碰,熟悉熟悉。吞丹適合的丹藥,我要再好好想一想,到時候給你列出來。但主要還是要靠你自己?!?
寧清止原以為,因為沈芥的事情,云閣主會和她有所嫌隙。但現在看來,仍然是醫者父母心。
自從她們來了天縱門,門里的傷殘病痛也少了許多。
寧清止真心道:“謝謝?!?
三日后,??甸_始筑基,寧清止一邊鍛煉著金丹和內丹靠近,一邊為他看護。
兩個月后,??抵晒?。寧清止的金丹也不再是縮在一角,而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與龍的內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云閣主為寧清止把脈,查看丹田情況。金丹好歹恢復了生機,煥發著光亮。
寧清止:“最近這些天金丹是完全無法再靠近了。”
云閣主衣袖飄飄,手從寧清止的手腕上拿了下來,掩在衣袖里。
“已經很好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差不多可以嘗試吞丹了?!?
寧清止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但心里的那道弦還緊繃著,不敢放松。她清楚,真正的考驗還未到來。
一切準備就緒,寧清止主動告知了徐波。
無論寧清止對他的為人如何評價,至少,他絕對不會想對沈芥下黑手。
徐波也仿佛完全忘記了與她的爭吵,答應幫她開啟天芥峰的防御陣法。
他心里清楚,只要沈芥在天縱門一天,寧清止也就是天縱門的人。天縱門能多一個元嬰實力的修士自然是極好的。
裴佩在四長老的山頭結丹,給了足夠的丹藥和符箓,讓畢安帶著筑基成功的??低獬鰵v練。防御陣法開啟后,徐波也出了天芥峰,峰里只剩下寧清止和閉關中的沈芥了。
她活下來,或者沈芥出關,這道防御陣法才會被再次打開。
“沈芥?!睂幥逯拐驹谒]關的山洞外,說給他聽,更是說給自己聽,“等你出關的時候,一切就都好了。”
在離沈芥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山洞,寧清止將準備好的丹藥鋪在地上,挨個兒吃了下去。
金丹不斷靠近紅丹,金丹顫抖,紅丹低鳴。金丹仿佛隨時都要碎裂,但一次次地撐了下來,反而是趾高氣昂的紅丹。
砰!
紅丹碎裂,凝厚如實體的能量,刺穿了寧清止的丹田,觸碰到她的皮膚,又被擋了回來。
小小的金丹快速地吸收熾熱的力量,如凌遲之刑,一刀刀地割肉,如萬根細針,在身體里游走。
金丹包裹住了越來越多的能量,也變得熾熱,通紅,幾乎要成功了。
咔嚓——
金丹出現了一道裂縫。
兩道,三道,支離破碎。
寧清止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幅畫面,是她第一次筑基的時候。
她迷失在心魔中,遲遲不得掙脫?;镁持械淖约号c沈芥結成了道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現實中卻是經脈逐漸承受不住,就如同現在這般,先是出現裂縫,隨后支離破碎。
在支離破碎之前,沈芥出手干涉,將寧清止體內到處沖撞的靈氣引到了自己身上,強行喚醒了她。
寧清止茫然地睜開眼,感受到了體內的變化。
沈芥緊閉著嘴,鮮血卻還是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師父?!?
天芥峰的防御陣法一開,就開了五十年。
這五十年間,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裴佩結丹失敗,在外面散播了不少寧清止和沈芥的壞話。
天縱門陸陸續續出逃了不少修士,據說是受不了沈芥和徐波的壓榨。
如一道風刮來,突然之間,沈芥的形象就變了。
草菅人命,霸占靈氣,專橫跋扈,仍然是天下第一的修士,卻不再是靠著自己的天賦和努力,而是踩著千萬人的鮮血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