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沐輕楚苦著臉,一步一步挪到他的主臥室,推開房門
男人只著一件中衣,頭發披散下來,看見她進來,語氣有些不耐煩:”怎么這么慢?去調試水溫。”命令的口吻。
“哦。”沐輕楚低著頭走進去,關上門,心里還在擔心,這個奸商會不會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拿起他要換洗的衣服,搭在臂彎上,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低著頭往月洞門沖去。
她還記得方向,真是難得。可惜,那邊并不是浴室,而只是一個小小的儲藏室罷了。商湛搖頭走過去。
“那邊”身體陡然被一只大手按住,沐輕楚尖叫出聲:“啊!你這個色狼!”
商湛沒有料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側是嚇了一跳,看到她迅速跳離他三步遠,像是見了鬼似的,心里一惱:“沐輕楚,你在干嘛?”
聲音冷嗖嗖的。
“沒,沒干嘛。”沐輕楚雙手抱胸,將他的衣服緊樓在懷中。
商湛翻了個白眼,無奈地嘆氣道:“那邊是儲藏室,浴室的門在那邊。
看到他的眼神示意,沐輕楚大窘,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是她想的太多了,趕緊將頭低下去,朝他所說的浴室方向走去。
商湛一步一步跟在她的后面。他身材頎長,雖然有些消瘦,卻依舊挺拔有力。唇邊忽地綻開一個淺笑,記得那時在陵都,這個小丫頭為了要逃走,居然給他的甜湯里下了合歡散,他也是一時好心,把甜湯讓給她喝,沒想到會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抱住他又摸又親……倘若她在清醒的時候也會主動擁抱他,不論會不會親吻,他或計都會從心里笑出聲吧。
可惜,她不記得了。從開始到現在,她就沒有一次記得住的,他想要留下的東西,她全部忘記得干干凈凈。
走進了月洞門,轉過了一條小小的白玉石長廊,熱氣撲面而來,瞬間將他的思想都打斷了原來,他一直都念念不忘之前的她,現在她的心丟了,和陌路人有什么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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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輕楚沒有對三個水池產生半點猶豫和不解,所以一進去就輕車熟路地調試好了水溫,這時商湛走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衣服也沒有脫,便要抬腳走下中間那個大大的浴池。
“哎?公子……”沐輕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藥草還沒有放。”
“……”商湛回頭看她,她的表情無比認真,可是,她怎么會記得要放藥草的?不是準備將他的一切都徹底地忘記千凈嗎?還記得這些藥草做什么”,
“不用你管!“商湛莫名地一陣惱怒,一把拂開他的手,徑自走下了浴池,頓時蒸騰的水汽將他整個包圍。
哼,賭氣?!藥浴不放藥草,那沐浴做什么!沐輕楚瞪眼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氣惱,一把抄過身邊裝著藥莘的籃子,掀起,嘩啦啦全部朝著他的身體潑了過去!
商湛還在賭氣,陡然被一陣藥草味襲擊,一連串的草藥從他的頭上傾瀉而下,紅的、黑的、綠的、紫的,什么顏色都有,全部擠在他的身上和他周圍的水池里,漂浮著,漸漸地散開、散開,頓時將他包困得像是個搞笑的藥人似的,不,也許是滑稽的小丑,看他頭上那幾朵紅色的小花,簡直是頭頂紅冠般華麗。
“沐輕楚,你干什么!!”他條件反射般的轉頭,沖她大吼出聲。
沐輕楚看著他滑稽的模樣,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忘記了什么尊卑、什么身份,實在笑得站不住,捂著肚子蹲下身子,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沐輕楚”商湛的火氣蹭地冒了上來,陰森森地瞪著眼睛警告她,不過,沐輕楚半點也沒有察覺到。
她果然是好大的膽子,從前那種唯唯諾諾都散了去,更加猖狂起來了,居然敢對他,對他……”
好!她既然這么不聽話,也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商湛微微勾起嘴角,長臂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微一個用力,“嘩啦”一聲,少女猝不及防,被一把拖進了浴池之中,濺起大大的水花。
沐輕楚在水里撲騰了半天,也找不到支撐點,這漢白玉的浴池太滑了,她穿著鞋子根本就站不住腳,連連喝了好幾。帶著草藥味的洗澡水。就在她快要被水淹沒的時候,身邊一只大手好心地伸了過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握住,拼命地朝那個救生源靠去,驚慌不定地攀住了那人的肩膀,伏在他胸口劇烈咳嗽、大。喘息,自己卻半點沒有察覺到有多么不妥。
“你還要抱著我多久?”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戲謔的笑聲,似乎很是高興。
沐輕楚大驚抬頭,這才發現自己在做什么!她居然像是八爪魚似的攀在了奸商的身上,頭伏在他近乎半裸的胸口,而在被藥草遮住的水下,她跨坐在他的腿上,就好像他是游泳池邊的扶桿,姿勢暖昧至極。
“你、你、你想怎么樣?”沐輕楚慌亂地往后退,卻怕自己找不到支撐點又會成為落湯雞,可是,男人的臉越湊越近,她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公子大人,我知道你豐神俊朗,英俊瀟灑,但是,我、我可不是隨便的女人,我、我賣身不賣藝……不、不、不,我賣藝不賣身……也不是,我什么都不賣!”她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男人卻笑意更深,大手撫上她白瓷般的細膩臉龐,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顫,他笑得更加開心了似的,另一只手樓住她的纖腰,身子陡然一轉,將她反身抵在了浴池壁上,曖昧地湊近她耳邊:“你不是隨便的女人,可惜,我是
說著便低頭將她因吃驚而微張的櫻唇含在了口中,溫柔而不失霸道地吻著她,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連她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是了,沐輕楚,是你教會了我很多有些事情,我需要隱忍十年,不斷地擴大實力,只為了有一天能夠顛覆這天下,報母妃的血海深仇。
不,準確地來說,他只是要毀了南越,滅了北秦,因為,南宮雨喬是天下第一禍水,生她養她的南越罪元可恕,而北泰,也是同樣不可原諒,因為北堂引是它的繼承人,而那個第一禍水的女兒安平暮雪將會是它的女主人!
這一切,他都不會原諒,平生最恨的女人就是南宮雨喬!
然而,有些事情,他現在知道了:如果不去爭取,如果只是隱忍,如果不早點說清楚,那么可能就會被別人趁虛而入。到那個時候,他可不能保證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一直撐到踏遍天涯海角找到她的那一刻!
沐輕楚大驚失色,被他束搏在池壁上半分也動彈不得,可是,最讓她震撼的不是他的粗魯輕薄,而是他的吻
霸道有之,溫柔有之,疼惜有之,似乎是隱忍了好久好久,終于將滿腔的深情一齊爆發,和風哥哥溫柔細膩的輕吻完全不同。
周圍全部都是藥草的味道,甚至他的頭發上、濕漉漉的衣衫上還沾染了藥草,心里陡然一陣悲涼,原來這個男人真的是喜歡之前那個沐輕楚的。居然連她這樣放肆的挑釁都能夠容忍,甚至還笑得那么開心口
可惜,商湛,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她。
即使身體相同,靈魂也絕時不一樣。
于是,她開始大力地掙扎,雖然他的身體猶如銅墻鐵壁,她的反抗根本半點作用也沒有,可他還是在她掙扎的時候停了下來,幽深的黑眸睜開,鎖著她的眼睛,企圖找到一點過去的記憶,哪怕一點點也行……”
“商湛,你認錯人了!我們之前從來都不認識,不管你把我錯當成了誰,我不是她!“沐輕楚毫不畏懼地瞪著他的眼睛,大力地擦著自己紅腫的唇瓣,頭發上濕漉漉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將她透著紅暈的臉龐映得更加絕美。
商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突然身體一顫,記起了之前那個大夫說的話:“夫人玉體嬌弱,**不可過頻,倘若受孕,怕夫人會承受不住。“
輕輕嘆了一聲,**,他們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則是想要不清白。只是,她現在無心,他也沒有這個趁虛而入的癖好。
頹然松開了少女的身子,往旁邊的池壁上一靠,商湛淡淡道:“出去換一身干凈的衣裳再進來,給我擦背。”也不回答她之前說的什么錯與不錯,他跟她根本就說不清楚。倒不如不說了。
“知道了。”沐輕楚當是自己的話刺激到了他,心里也很不舒服,撇了撇嘴,艱難地爬上岸。
這個奸商,無聊是不是,偏偏要把她也拖下水!很好玩嗎?可是,她現在算是有求于他,既然心里面有鬼,也就不能不順著他了。
鞋子太濕,走在白玉石的走道上,差點滑倒,男人的聲音突然從浴池里傳出來:“把鞋子脫了再走。”
沐輕楚看向他,他背靠著池壁,根本就沒有看她啊!怎么,他背后有眼睛的?
哼,要你管!沐輕楚在心里學他說了一句,卻真的脫下鞋子,提在了手上,穿過月洞門走了出去。
商湛這才回過身來,看向月洞門前垂下的簾子,少女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輕嘆一聲閉上了眼睛,我沒有把你錯當成誰,你一直都只是你。或許,是你把我錯當成了誰吧?
即使這樣,我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男人又嘆了一聲,脫下貼在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的中衣,朝池底慢慢滑坐了下去,讓溫柔的水一點一點漫過他的身體,直到將呼吸都淹沒……”
為了毀掉南越,他和南海上的水盜簽訂了長期的交易,一直讓南越的百姓處在安定和慌亂之間,時時擔心著自己的安危。百姓不安寧,國家怎么能夠安寧呢?他究竟是要毀了百姓,還是毀了南宮家?
“你為什么要民心惶惶不安?”少女的質問聲突然從心里跳了出來,他一直都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是啊,為什么要民心惶惶不安呢?他只是為了毀掉南宮家,不是為了毀掉百姓。
要怪就去怪南宮雨喬吧,若不是因為她這個天下第一禍水,他不會被丟在極北雪原上遭受風雪的欺凌,也不會從此烙下寒疾的傷痛,而母妃也不會在等待愛子歸來無望時哀痛自縊。
所以關于南宮雨喬的一切,他都痛恨,并且都要毀掉!
包括,南宮塵。
如果說,之前的公子塵一直默默地呆在康王府,與他沒有半點糾葛,如今,他卻和她扯上了關系,并且,還是那么親密的關系!這樣危險的男人,他能留著嗎?
商湛猛地從令人窒息的水里躍起,用力甩了甩臉上的水珠,幽深如墨的眼眸瞥向沿著走道朝他盈盈走來的綠衣少女……
所有敢和他搶奪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西去的官道上,一身白衣的男子,騎馬飛奔心飄逸的長發隨風飛舞,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即使蜀道再難、再險,他也要去啊!而且,必須得馬不停蹄!
昨日在白馬寺離開她的時候,他給了她一瓶藥,是在神仙谷的時候研制的,可以幫助她恢復清醒的意識,只是他自己多少有些不正常的心理,即使有藥,還是覺得不如讓她喝他的血來的容易、來的刺激。
不知道她在那個公子湛的身邊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夜晚的時候驚夢連連?不知道她是不是會時而想起他?
輕兒,你不會忘記我吧?
在神仙谷十年,他已然被所有人遺忘,人人都知道他是康王,曾經是南越的世子,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十年之后,誰還會記得他?即使他活生生地站在那些十年前曾經奉承他、追棒他的老臣面前,他們怕也是絲毫認不出他的吧?
其實,他也沒有奢望太多,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娘親,他早就沒有了任何的牽掛,如今心里陡然間闖進一個她,叫他怎么辦才好?
雪白的千尋小獸窩在他的懷中睡得很安穩,好像不論這個世界怎么變化,不管是天氣也好、旅途也好、風景也好這些東西怎么變化,只有它,一直不離不棄,只有它始終在他的身邊,一刻也不曾離開。
千尋……”,
風若塵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獸,喃喃喚了一聲。
耳邊仿佛又聽見了少女好聽的聲音,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千尋?”
“你也叫千尋?”他那時候是驚訝到了。
“還有別人叫千尋嗎?”少女不理解地問道,似乎是被人奪走了專利權一般不開心。
“呵呵”,風若塵突然笑出聲,看著懷中已然醒來的小獸,它睜著大眼睛莫名其妙地回視著他,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些:“小千尋,輕兒不在,你是不是也很無聊呢?”
“嗚嗚”小獸嗚咽了一聲,似乎在回應他,可是下一秒風若塵卻發現不對勁,在前方的官道上停著幾匹駿馬,一字兒擺開,好像專門在等著他似的。
眉頭微蹙,風若塵拉住了韁繩。冷眼看向眼前有些蒼老的男人,淡淡道:“西林崇,我不是說過不要再來找我嗎?”
“世子,您這是要去哪里啊?”男人一身尋常的粗布衣衫,背部有些微的佝僂,完全看不出他就是南越權傾一方的三朝元老。
“西林崇,我的行蹤還需要向你匯報?!”風若塵眉頭一擰。
“老臣不敢,只是關心世子的安全罷了。”西林崇像是為了證明自已,手一招,他身后的家奴將一個人推了出來,那人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頓時揚起計多灰塵。
風若塵凝眸一看,是那個跟在南宮衛身邊的侍衛?他的手不是都廢了嗎?怎么還敢來這里?
“你來做什么?”風若塵隱隱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我是奉王上之命來告訴……告訴康王殿下……”那人跪在地上,低頭顫聲道。
他居然稱呼他康王,風若塵勾起了唇角,是來討要解藥的嗎?
“告訴我什么?”風若塵問道。
“告x告訴殿下,倘若想要保住那位姑娘的性命,就拿噬心蠱毒的解藥來換。”那侍衛硬著頭皮道,他也不知道自已跟蹤風若塵會被這些人揪了出來。心照不宣的,他自然知道西林崇的身份。南越政權本來就四分五裂,各個家族掌握著不同的大權,而西林家和南郭家一直都不和。
風若塵腦中一轟,“你說什么?”聲音冰冷狠絕,聽得所有人渾身一顫。
“我……”那侍衛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右手都已經廢了,如今得罪了康王,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去。
“南宮衛對她做了什么?“風若塵問道,他當然敢肯定那個“姑娘“說的是誰。
老天,他以為將她安置在公子湛的身邊會很安全,怎么也沒有料到,南宮衛狠毒如斯,連親兄弟都可以算計,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他居然疏忽了。那么,那個公子湛究竟待她如何?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恨不得立馬折身回去找她。
“快說!”風若塵等不及地吼道,懷中的小獸驚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恰兮兮地瞅著他。
“姑娘身上中了和殿下一樣的蠱毒,王上說,倘若殿下肯交換解藥,那么姑娘便可以安然無恙。否則……”,那侍衛沒有說完,戰戰嫵嫵地等著馬背上的男人開口。
“呵呵”,風若塵卻突然笑了,“沒想到南宮衛居然幫了我的大忙。回去告訴你們王上,他的國家我現在沒有興趣要,讓他不用整天吃不好、睡不著。可是,我的女人他若是再敢動一根汗毛,我定然立馬讓他去地下見先王!說到做到!這個是解藥,拿去!”
侍衛抬起頭,剛好接住了他拋過來的藥丸,想要再開口,卻見一身白色衣衫的男子一甩鞭子,朝著西方絕塵而去,將眾人全部拋在了身后,好像是根本不在乎那個姑娘的生死似的。可是,他剛剛明明說了一一再敢動他的女人一根汗毛……,”
他甚至還將解藥給了他……為什么?
這個康王,真的很讓人捉摸不透,莫名其妙!
西林崇看著他越來越遠的影子,嘆了口氣,他實在是弄不懂小主人的心思。十年前,被困神仙谷,答應了永生不出,如今出了谷,卻對正事不聞不問,現在策馬向西是為了什么呢?
寒暖蠱毒,該如何是好?
官道上,因為駿馬疾奔而揚起了大片塵沙,漸漸地有些迷了男人的眼睛。
風若塵苦笑,在神仙谷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輕落蠱毒現在無法可解,唯一的辦法就只能以毒攻毒。但是,他太心疼她,怕蠱毒太傷她的身子了,所以,只是用自己帶毒的血來一點一點壓制,結果證明,她的蠱毒還是壓制不住,依舊每天一次的昏睡。
現在,南宮衛歪打正著,居然對她下了毒手,寒暖蠱毒雖然也是至毒,但在她的體內,卻有益而無害。也計,她就可以不用每日昏睡了,就可以等到他從西蜀回來了。
不擔心南宮衛的威脅,還有另外一個緣由,其實,他知道寒暖蠱毒怎么解,潛心研究蠱毒十年,他怎么會不知道?可惜,他可以為其它人解除蠱毒,卻無法救治自己,他中毒已經十年之久,那蠱毒早就已經和他的血液融合,想要解開,怕是永遠不可能了。
輕兒,等著我回來,我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接你離開那個人的身邊,帶你回神仙谷!他兀自這樣想著,依舊馬不停蹄,飛奔向前。
西蜀……
真遠啊。
男人抬頭看向西邊的流云,太陽要落山了,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千尋,我們一起去登一登這青天吧。以我的命,換她的命。你說能不能抵得過?”
※
“風雪無常,花月無邊。
相遇難忘,雨下喬時。”
幽靜的綠竹林里,依舊是一派清幽的意境,竹林里鳥兒叫得很歡暢,叮叮咚咚的泉水聲從不遠處的山澗傳來,完全是世外桃源似的幽靜閑雅。
男人一身灰色長袍,站在竹林之前,風吹起他銀色的發絲,平添了幾分飄渺的氣質。對著翠竹吟過這幾個短句之后,長嘆出聲
相遇難忘,雨下喬時。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夏天,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時候。
因為,他們在雨中相遇。
那時候,他去月闌山拜會故人,順便游歷天下。那天,在南越的都城越州,原本靖朗的天氣突然變了,一場暴風雨嘩嘩而至,他沒有帶傘,便走到石橋下面躲雨。本應該是沮喪的心情,被陸然撞進懷中的女子撫平,可是,心卻跳動得更加厲害了,不由自己。
因為,他明白,這一生都在尋找的人,出現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焦急又突兀地問,生怕她下一秒就會離開口
少女一身水紅色輕紗羅裙,睜著澄澈的眼睛看著他,半晌,指了指頭頂的橋板,又指了指外面的雨水,他以為她不會說話,連忙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姐你失語了。!”
少女卻是嬌俏一笑,眉心那顆水滴猶如天生的紅寶石般鮮艷奪目,一瞬間將他所有的心神都吸引了去,再找不到自已的靈魂。
“雨喬,我的名字。”她掩唇笑道。
聲音溫柔而純凈。
他那時候呆了呆,反復在口中咀嚼她的名字,雨喬、雨喬,終究是太柔弱了些,半晌也便傻傻地笑了:“子期,我的名字。”像是要故意學她說話的語氣似的,一模一樣的字數,不多不少。
少女笑意深深:“高山流水覓知音,你可是那個子期?”
聽了她的問句,他便更呆了,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可是在問他?
相傳,古有琴師俞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彈琴,樵夫鐘子期竟能領會出他琴曲中的含義。俞伯牙驚道:“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鐘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捧琴絕弦,終身不操,后世便以高山流水比喻知音。
“子期只是個山野樵夫,倘若伯牙小姐不棄,愿聽小姐鼓琴奏曲。”他說的是真心話。
“倘若伯牙不會奏曲鼓琴呢?”她存心要?難他。
“那子期就陪伯牙小姐掉琴共賞夏雨碧荷。”他笑道,指了指橋洞下的碧池,大朵大朵火紅的蓮花開得真燦爛。
少女笑了,隨他一起看向碧池中落下的雨水,雨水打上傘蓋似的荷葉,再滑落到池中,蕩起點點因圄的漣漪。少女突然道:“我不喜歡下雨天。”
“為什么?”他奇了,她的名字都和雨水有關,怎么會不喜歡下雨天呢?他那時候被突如其來的愛情撞了腰,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沒察覺到自己的問題有多傻。
然而,那時她似乎也是傻的,這樣的問題居然會回答他,他看見她咬了咬唇:“因為,一下雨我就不能出門了。可是,就算不下雨,如果我一出門馬上又會下起雨來,因此我就更加不能出門了。”所以,一直高院深鎖,一直不得自由。
“我喜歡下雨天。”他就那么沖。而出,“從今天開始。”
其實,他是想說我喜歡你的,不過,她就是雨,也沒什么區別。
他記得少女原本黯然的眼睛攸然亮如辰星,唇邊的笑意,眉間的水滴…,從那一刻起,他知道,此生除了她,再也沒有別人了。很多時候,不是愿意等下去,而是不得不等下去,因為知道能讓自己這樣愛著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了。所以,他等了她很久很久,一直在等酬
可是,等來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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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整齊的聲音陡然在背后響起,將男人的思緒拉了回來,轉身,見一眾黑衣人齊齊跪倒在地,他們回來了?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男人身材挺拔,想必年輕時候也是個俊秀人物,饒是現在,也絲毫不減雄偉的神姿。
“屬下死罪!”又是一聲整齊的回答,黑衣人全部低頭不敢說話,最前面的黑衣人統領稟報道:“雖然將夫人的靈骨帶了回來,可是暮雪小姐在神仙谷墜崖,屬下該死!沒有辦好主公交代的任務,愿以死謝罪!”說著便迅疾地一掌劈在了自已的腦袋上,立刻倒地而亡。
余下的黑衣人連眼睛都沒眨,只是靜靜等待著他的發落。
“將他帶下去厚葬了吧。”男人一揮手,黑衣人吊起來的心全部都放了下去,抬起頭領的尸首退下了。
男人輕嘆一聲,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嗎?看向石桌上黑衣人放下的包裹,他突然不敢去看了,因為無法相信,他深愛的女人會躺在這么小的罐子里受盡寒冷之苦。她是患有心疾的,怎么可以受苦?
可是,他還是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揭開淡青色的瓷罐。”顫抖著手將細碎的骨灰握住掌心一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這怎么可能是他的雨喬?
她永遠那么溫柔、那么善良、那么鈍潔,怎么可能會變成這不會說話的冰冷灰土呢?
不,他不相信!七年前不肯相信,現在仍舊不肯相信!她沒有離開他,并沒有離開他!男人的臉上突然現出瘊狂的病態,大手插入瓷罐中間,想要像從前那樣,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手指觸到一個硬物,男人狂亂的心神像是見了鬼一般癡狂,微微用力,將那個埋在她骨灰中的東西帶了出來
瑩透鈍凈、潔白無暇的一塊上等羊脂白玉。
也許,一般人看到了這個東西,或許不會認識,但他卻是最清楚不過了。掌心大小,環佩形的鏤空紋飾中間嵌著一塊玉鎖,反面那朵蓮花心上刻著篆體的字
“尋“!
千尋鎖……相傳,得千尋鎖者得天下,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寶貝,居然會埋在她的骨灰之中。
“哈哈哈……”男人突然大笑出聲,笑得淚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安平存審啊安平存審,沒有想到你對她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對外面謊稱玉佩早已丟失,連號令天下的東西居然都毫不吝嗇地送給她!愛美人不愛江山,你能做得到,我自然也能做得到,可偏偏,因為你是國主,所以你的一切行為都是高尚的,我便什么資格都沒有嗎?
江山我不要,她,我卻也永遠不能得到!
為什么!
愛我的女人,我愛的女人,為什么要被你困在深宮?為什么要被你限制一生?!
男人將羊脂白玉緊緊握住手心里,原本冰冷的玉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果然是人間至寶!
我不甘心,從來都沒有甘心過,即使不要這千尋鎖,我也可以讓天下生靈不得安寧!因為,有人的心比我還要冷硬,而且他既年輕又有活力湛兒,義父不能做到的事情就交給你去做吧,務必替我毀了這天下!義子也好,棋子也罷,我從來沒有限制你去做什么,只不過,你要做的事情,剛好便是我要做的罷了。
一步一步,天下大亂,會不會很有趣?
雨喬,我毀了你和安平存審的女兒,你會不會恨我?可是,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我愛你,可是并不代表我也愛你的女兒。
男人癲狂地笑,高山流水覓知音,伯牙小姐不在了,你要子期怎么獨活”
雨喬,沒有了你,這個世界的美好我全部都看不下去,那些幸福的人憑什么幸福!快樂的人憑什么快樂!既然我痛苦,那么天下人誰都不準快樂!情繞夢中索,夢環情處深。
前世為何世今生為她生。
雨喬,歸來吧,就算入我的夢境一次也好。相遇難忘,
雨下喬時……
(第2完)
第3卷東楚安平預告:楚楚的身世之謎將會揭曉,敬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