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見了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瞥了眼她被紗布包裹起來的手,自顧自吃著飯,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
沐輕楚覺得很尷尬,昨天都已經說到那個份上了,她這個小丫鬟留在這里還有什么意思?他既然不待見她,為什么不讓她走?無奈她簽了兩年的賣身契,委曲求全地留在他身邊,可是到頭來卻什么也得不到!
她只想要他腰間的千尋鎖!
可是,他不會給,她也不能明說。
商湛夾了一口菜,慢慢嚼著,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一邊的綠衣少女,將桌子上的菜推過去:“挑。”
又是一個字。
沐輕楚一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蔥。”商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么快就忘記了?
“哦。”沐輕楚撇撇嘴,他是主人,他的命令從此以后她再也不會違抗,要費盡一切心力討好他,贏得他全部的信任之后再下手!好吧,神偷落魄到了小丫鬟的地步還不算,如今卻成了個演技十足的小騙子了。
看到她順從地走過來替他挑去小小的蔥花,商湛的心情突然很復雜,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繼續(xù)板著臉,他不喜歡看到她的傷口、也不喜歡看到她的笑臉,可是,如果看不到她……
他原本是吃蔥和姜的,為了為難她,為了讓她記住他的話,故意找茬,讓她挑去菜里面所有的蔥和姜。可是,如今,習慣成自然,他再也吃不下任何的蔥花姜末了。
真真是作繭自縛。
商湛苦笑一聲。
“手還疼嗎?”他看到她的左手縮在衣袖中,皺眉問道。
“啊?”沐輕楚認真地挑著菜,陡然聽見他的問句,嚇了一跳,“哦,沒、沒事了。不疼。”
不疼才怪呢!她暗暗腹誹,要不你來試試?!
可是,她不能說。而且,他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還是高高在上的狡詐奸商富公子!
“沒事也不要到處亂跑。”商湛站起身,幽深的黑眸看了她一眼,“我要出去,好好呆在府里。”
似乎說再多的話也是尷尬,更可能是錯誤,沐輕楚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商湛一撩衣袍,往門外走去,突然停住,沒有回頭,聲音卻很大:“不準去見君不凡!聽明白了嗎?”
“嗯。”沐輕楚低下頭去,見了也沒用。
商湛似乎這才放心了,撩起衣袍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走了。夜鳴夜弦兩兄妹,始終寸步不離地跟從,話卻從來不多。
沐輕楚看著他白色的背影,很是迷惑,果然,奸商就是奸商,她實在弄不清他的心思。時而可以溫柔得像最親密的情人,時而又像是最無助的孩子,時而卻又化身最粗暴的惡魔,奸商的本性,就是難以捉摸吧?
轉身,去收拾碗筷,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完事,去收拾他的床鋪,反正無聊也是無聊。
再然后,順手整理下他的書桌,受傷的手總是磕磕碰碰,疼得她齜牙咧嘴,不過,如果她什么事情都不做,他豈不是又可以隨便找茬?
他房間的擺設很奢侈,瓷器、漆器、玉器,什么都有,要是在現(xiàn)代,她看上了哪件,肯定會偷回去的!很符合她的“三不偷”的原則啊!不過,她已經不做神偷很多天,唯一想要偷的東西卻還在奸商身上,一刻不離。
天機門第一神偷落魄至此,真的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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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珍稀的古董,沐輕楚踱步到了他的書桌前,軟榻上有厚厚的絨墊,坐起來不會冷。書桌整理得也算是干凈,都是些賬本之類的,她絲毫興趣都沒有。轉眸,不經意間看到了賬本之中有一個顏色不一樣的書,比賬本的深藍色要淺一點,順手拿過來,一看——
《諸國志》?
名士殷靈子遺作?
沐輕楚好奇地翻起來,怎么古代的名士都喜歡叫什么子的,奇怪奇怪。
書中介紹了安平國和四大諸侯國的歷史地理狀況,就好像是史書中的地理志,沐輕楚大略翻開了一下,然后,最后一章是——
千尋鎖?!
沐輕楚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抖手攤開,細細看起來,好在她繁體字的功底不錯,這樣的史書還是難不倒她的。
“昔安國王一統(tǒng)靈武,擁千尋鎖為傳國之寶,此物乃羊脂白玉所制,掌心大小,外端方正,內里呈玉鎖形,蓮花紋飾,蓮心之上刻有篆體‘尋’。后天下禮崩樂壞,四諸侯國各自為政,互不相讓,安天子名不符實,千尋鎖不知所蹤。其后百年,墨、赤、黃、青四玉同出,盛傳,得千尋鎖者,得天下也。此王室密談,不可與外人道哉。”
文字很短,可是沐輕楚卻看得更加迷糊,什么叫得千尋鎖者得天下?什么叫羊脂白玉不知所蹤?四玉同出又是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回去?
那塊帶她來的羊脂白玉偏偏不知所蹤!為什么會這樣!
靠在軟榻上想了半天,這樣干坐著也不是辦法,瞎想更加不著邊際,墨、赤、黃、青四玉,如果是真的,那她已經見到三塊了,不管真假,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它們!她不要天下,只是想要回家。
那么,奸商帶著墨玉千尋鎖一刻不離身,是為了什么呢?
※
十日過去,相安無事。
沐輕楚做事小心翼翼,而且,君不凡那個強盜頭子自從那天之后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不能不說奸商還是有些手段的。
五月已到,安平國祭大典就在今天舉行。
奸商身為典禮的協(xié)辦人,這十天來忙得幾乎沒有時間休息,每天都回來很晚,出去得很早,寒毒之苦,慢慢加重,可是他卻一聲也不吭,仿佛痛得已經麻木了。
這天清晨,吃完了早飯,商湛急急起身,臉上的表情比往常要冷峻些,仿佛要去面對一件不愿意面對的事情,又好像是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似的。沐輕楚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出門前,照舊叮囑她:“不要亂跑,今天是國祭大典,你好好呆在家里,知道了嗎?”
“嗯。”沐輕楚乖乖應道,沒有注意到他說的是“府里”還是“家里”。
商湛冷硬的面孔突然舒緩,頷首笑道:“很好。最近幾天都很聽話,沒有惹禍。”
這算是贊美嗎?
“公子大人說笑了,我不敢再惹禍。”沐輕楚低下頭去。
“嗯,不敢最好。我走了。”商湛轉身,心情大好,可是才走出幾步,唇邊的笑意卻陡然全部收斂了去,今日就是國祭大典,該見的、不該見的人都要見到——
就讓我去會會你吧,我十年不見的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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