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被人隔著的楊氏看得分明,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嘴里喚著崔世福,一邊如同瘋了般狠狠在攔著她的兩個漢子身上抓扯了幾下,估計楊氏實在太過兇悍了,那兩個漢子吃了一驚,有人正巧被楊氏抓中了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氣惱之下反手一揮便一耳光重重的揮在了楊氏的臉上,直打得楊氏朝后仰,身后孔氏忙要扶她,兩婆媳頓時滾做了一團。
“你們到底是哪兒來的!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崔薇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又驚又怒,一旁聶秋染深怕她要吃虧,忙將她拖到了自己身后。
那自稱為諸三爺?shù)娜算读艘幌拢又蛄苛舜揶睅籽郏滩蛔⌒α似饋恚骸靶⊙绢^模樣長得倒也俊,若賣進窖子里,怎么也有五兩銀子。既然崔二郎說了帶你走,也別怪我心狠了!”他說完,揮了揮手,站在他身旁的一個漢子連忙就要過來捉崔薇,聶秋染眼神一冷,伸手便將那人手腕給捏住了:“你要干什么?這可是我娘子,哪能由得你來捉!”說完這話,聶秋染又看了看那略有些吃驚的諸三爺,頓時冷笑道:“崔二郎是個什么東西,我的娘子能由他來做主?諸三爺也是順興賭坊的當(dāng)家,怎么不問清哪個人是好惹的,便敢過來捉人?”
聶秋染表面看似文質(zhì)彬彬的,但實則他手勁兒極大,這人看似并不強壯,只是瘦高瘦高的,可這一下竟然伸手將這看似壯他兩倍的漢子徒手便給拿住了,任他掙扎個不停,也沒能掙得脫去。崔薇頓時大感吃驚,忍不住探出頭來看了看,那漢子掙扎個不停,手腕卻無論如何掙扎不開去。崔薇看得好奇,忍不住伸手在聶秋染手背上戳了戳,那手背似鋼鐵一般堅硬,一摸便知道極有力道。聶秋染剛剛累積起來的氣勢因為崔薇這個動作頓時泄了大半,臉色有些發(fā)黑:“別鬧!”
那諸三爺瞧見聶秋染的動作,又聽他一口說出自己來歷,頓時臉上現(xiàn)出一絲猶豫之色來,皺了眉頭道:“某家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郎君是哪一位,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剛剛不過是與尊夫人開聲玩笑而已,不知輕重。該自掌嘴巴!”他說完,伸手便在自己臉上抽了兩下,力道雖然不重,但到底態(tài)度已經(jīng)擺了出來,聶秋染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來。伸手將那還在掙扎個不停的漢子放開了,看著諸三爺便道:“我是聶秋染,與龍大家也曾有過幾分交情!”他說的龍大家崔薇等人不知道,但這些諸三爺與其帶來的漢子一聽到這兒,臉色頓時就變了。
“原來是聶舉人。”那諸三爺臉色變換了幾下,這回伸手重重在自己臉上抽了三下。‘啪啪啪’幾聲,他臉頰很快浮腫了起來,這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沖聶秋染拱手拜了下去:“諸三有眼不識泰山,險些冒犯了舉人娘子。”今年縣中趕考之人不少,中秀才的也有,但中舉人的卻只得兩個,聶秋染在臨安城中都已經(jīng)算是舉人中的佼佼者。自然這縣中還少有不知道他名號的,別說看在他跟龍大家相識的份兒上。就算是看在他是舉人老爺?shù)姆輧荷希侵T三便知道自己今日是不能將人給得罪了。
聶秋染嘴里所說的龍大家原本是在縣中極有勢力的,手下管著水運以及賭坊等生意,雖然做的都是些下九流的,但其人在市井游兒間名聲極響,許多閑漢都是替他做事混口飯吃,拿句現(xiàn)代話來說,這就是一個古代的黑道頭子。聶秋染本來是個讀書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跟這龍大家也扯上了關(guān)系,那諸三兒聽到他這話,頓時不敢再往崔薇那邊看一眼了,想到自己剛剛險些中了暗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伸腿便朝一旁躺在一副抬架上的人狠狠踢了幾下:“雜碎,敢騙老子險些得罪了舉人老爺,老子要了你的命!”
一頓拳打腳踢頓時將那原本躺在擔(dān)架上的人給打得滾落到地上來,滾了幾圈,身上沾了不少的泥水,那人鬼哭狼嚎著,嘴里連聲道:
“三爺饒命,三爺饒命,這是我妹妹,是我妹妹,聶舉人是我妹夫,腳下留情!”
若不是聽著眼前這人熟悉的聲音確實是崔敬忠的,崔薇在看到這個在地上不停打著滾兒的狼狽人影時,恐怕都不敢置信他當(dāng)真是崔敬忠!崔敬忠一向心高氣傲,恨不能鼻孔都朝天了,何時還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只是想到這人剛剛陷害自己,這回一見明顯又是他惹的大禍出來,頓時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聶秋染死死將她按在自己身后,并不想讓她跟這些人多說話。
“這是我岳父,不知怎么得罪了順興賭坊,要弄成這般模樣!”聶秋染皺著眉頭,一面轉(zhuǎn)頭看了崔敬平一眼,示意他去將崔世福給扶起來,崔敬平雖然臉色有些發(fā)白,但神情倒還鎮(zhèn)定,走到了崔世福身邊,伸手扶他,那一旁的諸三爺猶豫著,也沒敢讓人出手阻攔,反倒是沖那幾個大漢點了點頭,讓他們將人給拉了起來。
“不瞞舉人老爺,實在是崔二郎在咱們賭坊玩耍了幾月,欠了足有五百兩銀子,又還不上,某也是無法了,還望舉人老爺開恩才是。”諸三話音一落,那頭原本還剛被孔氏扶著坐起身來的楊氏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瞪圓了,盯著一旁坐起來如同泥人兒一般的崔敬忠看了一眼,胸口兒一陣悶疼,險些又落到了地上去,一旁孔氏嚇得連忙替她掙人中,又撫胸順背的,才將楊氏折騰得又悠悠醒轉(zhuǎn)過來。
崔世福聽了也氣得面色鐵青,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外頭林氏由大兒媳劉氏扶著,還沒踏進屋里,聽到這五百兩銀子,頓時眼睛一翻,便倒進了王氏懷里,直唬得崔世財嚇了一跳,連忙掙扎著推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幾人,朝林氏焦急的跑了過去:“娘,娘。”
屋里頓時亂成一團,外頭瞧熱鬧的不時朝這邊指指點點,崔敬忠低垂著頭不敢抬起來,只覺得一張臉面在這會兒是丟了個干凈,他從來沒有覺得像現(xiàn)在這么丟人過,心里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崔薇與聶秋染二人給逼的,若不是這兩人今日要過來多管閑事,這諸三兒如何會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自己的事兒給揭了出來,讓自己往后如何在村人面前抬得起頭來?崔敬忠心中又氣又恨,那頭楊氏也顧不得自己穿著干凈整齊的衣裳,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便哭了起來:“二郎啊,你當(dāng)真沾了那賭,你欠了,你欠了……”那五百兩銀子,楊氏都不敢說出口,這可是她一輩子都沒敢想過的大數(shù)目了,崔敬忠竟然敢去欠這樣多銀子,便是殺了她賣肉也不值五十兩的,這樣多,如何還得上來?
楊氏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險些朝后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嚇得孔氏摟著她只知道不住哆嗦著哭個不停。
“那還能有假?”諸三兒冷笑了一聲,從懷里摸索了幾下,拿出一疊子欠條出來,朝聶秋染雙手遞了過去:“聶老爺乃是咱們縣里出了名的狀元,您幫著瞧,小的也信得過!”聶秋染伸手將這些條子接了過來,一邊打量了幾眼,崔薇也從后頭踮著腳尖探了腦袋過來看,那上頭十兩五十兩的記了不少,都是崔敬忠自個兒簽的名字,還按了手印兒,看來是做不假,至少這借條是做不得假的。
崔世福捂著胸口,輕咳了幾聲,抹了一把嘴角已經(jīng)有些凍干的血跡,看了聶秋染一眼,神色有些發(fā)白:“姑爺,這,這可是二郎的名字?”他問話時,眼睛里還帶了些期望之色。聶秋染點了點頭,崔世福頓時大受打擊,身子朝后踉蹌了幾步,勉強才站穩(wěn),險些將扶著他的崔敬平也跟著帶得摔倒了。
一旁的崔敬忠目光閃爍,拖著一條腿在地上挪著朝崔世福爬了過來,嘴里大聲哭道:“爹,爹救我,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爹幫我這一回,我以后一定努力看書,我一定會中了秀才,讓爹娘享福!不然他們會打死我的,求爹娘幫幫忙,幫我最后一次!”他一句話說得情意并茂,崔世福臉色卻是有些慘白,沒有動彈,反倒是楊氏,低頭開始撩了衣擺抹起眼淚來。
聶秋染溫和笑著看眼前的鬧劇,一張俊雅溫文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卻又透出一種異樣的冷意來。那頭崔敬忠抱著崔世福大腿求了半天,見他不為所動,又看了聶秋染一眼,突然朝那諸三爺?shù)溃骸斑@聶舉人是我妹夫,他們也要幫我還錢的。”他說完,目光閃爍著低下頭來。崔薇在后頭聽崔敬忠滿嘴胡說八道,想到這人狼心狗肺,剛剛為了自個兒脫身,竟然想將自己也賣了,頓時氣得直咬牙,那頭崔世福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將崔敬平的手掰開,自個兒撥開人群朝廚房里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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