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子……?可是姑娘那天在花園里見的那位京城來的公子?”白蘋忽地瞪大兩只哭腫的眼睛。
朱顏正拉住她的手腕診脈,過了片刻,才點頭,“就是那位公子,那日你應該也看見了?你的脈象現在穩得很呢,再也不妨事了,那綠豆解毒湯雖然不苦,但畢竟算不上好喝,明日就停了吧。”
“姑娘。”白蘋昏迷了好幾日,久沒與人說話,一時嗓子都不利索。
才說了半句,朱顏便從袖中掏出一只青瓷葫蘆的小藥瓶,倒出幾顆圓溜溜的烏黑丸子遞給她。
白蘋也不問,接過來便吃,入口清涼酸甜,過了一會兒,喉嚨里只覺清冽爽快,說起話來也靈便多了,她不禁把兩只杏眼瞪得更大,“姑娘,這是什么?”
“潤喉糖。”朱顏抿著唇笑,其實不過是烏梅、甘草、九節蘭加了枇杷蜜做成的綠豆大小的丸子,這個九節蘭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草珊瑚,放在水中煎煮出汁即可入藥。原本這夏日,西瓜倒是極多,只是制作西瓜霜工序復雜,要往西瓜中灌入芒硝,再時時刮霜,朱顏權衡之下,還是選擇了煎煮草珊瑚入藥。
白蘋從沒聽過這樣的叫法,尋思著是醫者的不傳秘方,也就不多問,轉而霎著眼,微笑道:“姑娘,昨日我醒過來便見到了那位公子呢,可真是一表人才,醫術又好,為人還謙和……”
朱顏不禁“噗嗤”一笑,這丫頭只顧著夸袁宣清,可不知道,便是他下了迷藥讓她昏睡了這么久。
“姑娘笑什么,難道白蘋說得不對?”白蘋很是無辜地看著她粲然如花的笑顏。
“對,很對。白蘋姑娘,難不成你看上人家公子了?”朱顏老實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白蘋卻沒有害羞,反而神態自若地一把抓住朱顏的手,語重心長,“昨天綢珍姑姑都告訴我了,夫人已經把我贈與了姑娘做婢女,如今自然是要一心為姑娘考慮了。姑娘你想呀,你年歲也大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偏偏之前又有一場婚約,雖說還沒有過門,但這畢竟……”
“咳,白蘋,你到底想說什么?”朱顏見她說個沒完,急忙打斷,還不忘摻上自己的關心,“你嗓子剛好,還是長話短說吧。”
白蘋老大不樂意地扁扁嘴,壓低了聲兒,“我看那袁公子對姑娘很是有心,姑娘覺得呢?”
“……能不提嫁人的事情嗎?”朱顏微蹙了眉。
“那可不成!姑娘,這女孩子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
朱顏見她還要說,急忙制止,“等等,打住。白蘋,我先問你,你可記得那日你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白蘋滿是笑容的臉上終于升起了一絲陰暗,杏目微斂,“……當時我在廊中,正打算回席上,突然有人從后面蒙住了我的眼睛,然后就有人給我灌了許多藥水……后來么,后來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自己屋里了,很是難受,再之后姑娘你就來了……”
“想必那藥水是烏頭煎煮的……可苦?”朱顏蹙了眉,敢在徐府中這樣害人,膽子還真不小。
“苦,喝下去還*辣地疼呢!”白蘋苦著臉,那樣的滋味,的確太不好受了。
烏頭性質辛、苦、熱,有大毒,既然喝下去時就能覺得刺激,想必已經熬到了濃度極高的程度……至于為什么用烏頭,這倒好說,烏頭在體內的代謝極快,若那個小丫鬟沒有那么盡職盡責地看護白蘋,只怕第二日白蘋就咽了氣,很難有人能查出究竟是什么問題,只能報個暴病而亡。
那下毒之人的心思,當真是夠細,也夠毒。
“你可能想到是誰要謀害你?”雖然徐綢珍和袁宣清都提醒過不要多問此事,朱顏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究竟誰的心思這么惡毒。
白蘋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湊到朱顏耳邊,壓低了聲,“定是楊氏和她那兩個女兒!”
朱顏微愣,才見過三面,她便覺得楊氏為人刻薄,再添上一條心思歹毒想必也說得過去,可白蘋不過是個小小婢女,為何她不惜這樣的代價,要將她殺害?
白蘋像是明白朱顏的疑惑,恨恨道:“姑娘,你可還記得,那日她說那個小丫頭的首飾丟了,要回去尋?”
“自然記得,后來可找到了?”朱顏抬頭看著她。
“哼,姑娘可別被她騙了,我帶了她們沒走幾步,那楊氏瞅著周圍無人,硬是和她那兩個女兒將我逼到了角落,要問幾件事情。”白蘋說著,狠狠咬了咬唇,似乎恨不得將楊氏咬上兩口才泄恨。
“她想問你什么?”朱顏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白蘋笑得譏諷,“她逼著問我,那個約見姑娘的公子,可是京城來的?看她的意思,大約是想讓自己的大丫頭去攀高枝——也不那個鏡子照照自己那模樣,真是豈有此理!我看除了姑娘,只怕也唯有紓小姐那樣的人物才能配得上那位袁公子,她們家的都是什么東西?!”
朱顏不禁微笑,這個姑娘倒是潑辣得很,伶牙俐齒,以后自己盤到了店鋪,或許可以讓她去照看?
“哎呀,姑娘你別光顧著笑呀……”白蘋見朱顏竟然不出聲贊同自己的意見,急得直要跳腳。
“噗,白蘋,你從前可是蘅卿身邊的丫鬟?”朱顏看著她霎了霎眼。
“是啊,姑娘怎么知道的?”白蘋也向著她霎眼,她并不是徐蘅卿的貼身丫鬟,那日被遣到了藺氏身邊以供差遣,朱顏是怎么知道的?
“有其主必有其仆。”朱顏抿唇輕笑,徐蘅卿是小姐家,行事自然沒有這么潑辣,但從她那日的言談舉止、呵斥丫鬟、收拾菜肴,甚至未婚先孕這些事情,都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子絕不是那種嬌嬌秀秀的江南女子。
白蘋服氣地點了點頭,繼續道:“說起我們小姐,那個楊氏還逼問我,小姐到底是不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