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秦凌霄便早早穿起衣服來到比武會場,全場沒有一個人,與當日熱鬧非凡的景象相比,簡直就是不可一提。
四下清清,悄無人聲。
秦凌霄向前走著,走上了今日所要比武的決斗臺之上,望著周圍,仿佛臺下無數觀眾,還更有一位乏力高強的對手,毅力在他身前不倒。
他突然苦笑,自從來到了應龍峰之后,他幾乎就沒有一個晚上睡得安穩過,想到明日的比試,他心里仍然有說不出的緊張。一番進階,一番輪空,當初七十名七脈弟子,現如今只剩下了少少十八人。
值得驕傲的是,這十八人之中,若水峰就占了六位名額,分別是一代弟子幾人,當然,除了曾小蜀,還有就是呂信與秦凌霄。若水峰的實力,簡直不可小敘。便在這時,他懷中的九尾幼狐“小白”忽然不安地動了一下,似乎打了一個哆嗦。秦凌霄低下頭,拉開衣襟,向它看去,只見小白溫順的熟睡著,便不再擔憂。
身后,仿佛有一道身影閃過。
秦凌霄擔憂之色盡起,但隨之想到這里乃是龍門應龍廣場,便連頭也不轉,繼續閉上眼神感受這實力帶來的感覺。
有走動的聲音,明顯是朝秦凌霄走來,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終于秦凌霄的眼角,看到了這人,原來是涂靈。
這么早,她來干什么。
“這么早,你來干什么?”涂靈問道。
秦凌霄冷冷地回道:“你不也這么早就來了,還問我這么無聊的問題干什么?”
涂靈一愣,隨即笑了出來,道:“哎呀,你怎么那么不懂風情,裝裝深沉嘛。”
“不會。”
“……”
秦凌霄只感覺腦海中一陣恍惚,低低叫了一聲:“涂兒,你……”原來,是涂靈趁秦凌霄一個不注意,抱了過來,將秦凌霄緊緊的抱在懷里,這一輩子,恐怕都舍不得再分開。
秦凌霄被這突如其來嚇了一跳,隨即心頭又是一慌亂,當下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是張開雙手,身子猶如在這一瞬間僵硬了一半,就猶如在這一瞬間石化了一般,任憑她抱著。
涂靈嘆了一口氣,道:“隔了三年,如今終于抱著了啊。”
她的聲音是那么的近,她的身子是那么的近,近的可以聽到她激動跳動的心跳聲,發絲之間,隱隱約約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就是那手掌與身體相接的地方,有那么一絲絲的溫柔,與溫暖。
此刻,他們是抱著的。
仿佛在夢境中般,常常見到的情景,他們抱著,抱著……然后,一男一女坐在床邊,秦凌霄微笑著,道:“爹娘,這是涂靈。”
站著,看著,聞著,聽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感覺,秦凌霄想抱著眼前這個女子,卻始終沒有抱下去,手一次次的抬起,心里一次次的盤算著,在下一秒,一定要抱下去,可以下一秒,又下一秒,手還是浮在空中,不知道何去何從。
也許,只要你擁抱了我,就已經足夠了吧?
涂靈,松開了手。
笑著,甜蜜的笑著,道:“凌霄哥哥,謝謝你。”
“你突然謝我做什么?”秦凌霄道。
“我謝你在三年多以前,在山洞之中,將我救走。我謝你帶我脫離的恐怖的黑暗,恐怖的聲音,所以我要謝你,這一句謝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沒有對你說。”涂靈站穩,看著遠方,似乎那眼眸的盡頭,衣襟到了飛仙村的那個山洞,回憶,也回去了!涂靈繼續道:“你知道嗎?一個人不記著過去,也不知道未來,在山洞里,四下無人,連自己的手,自己的腳都看不見,聽著可怕的野獸聲音,不知道身在何處,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將在不久的將來,凍死,餓死,或者被野獸撕咬而死’。”
“太可怕了。”
秦凌霄摸了摸涂靈的頭發,道:“已經過去了,就不用再想了。”
似乎這個動作,已經成為了安慰。
涂靈呵呵一笑,道:“是你改變我的世界,所以我要謝謝你。”
早光冷冷,撒滿兩人。
她眼眶一酸,淚水終于還是流了出來,澀聲道:“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再想你,想你是不是和我一樣,閉關修煉,不理世事。”
他,看著,她。
那是怎么一種眼神,凄涼,盼望,決絕,更或者,是承認了。
他,突然抬起頭,仰望天空,看著飛舞的仙鶴,那潔白的身軀,猶如面前這個女子,真摯的告白。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就連寒冷的冷光,也變得溫暖起來,她美麗的像是一朵盛開的純白百合,讓人眩目于她的美麗而忘卻了在她其余的存在,只記得,那聲“想你”的真摯。
之后,秦凌霄不言一句,拍了拍涂靈的額頭,離開了這里。
……
秦凌霄真
正的出現在了比武臺之上,臺下真真正正的存在著無數看眾,高臺之上,依舊坐著六個首座,掌門正一臉微笑地看著秦凌霄。然后就是高臺之下,蕭舞陽與韓落的影子。
眾人見到秦凌霄的影子,頓時驚愕。
接天首座更是以不相信的眼光看著秦凌霄的背影,道:“這秦凌霄怎么——”
應天掌門扶了扶袖,道:“秦凌霄的事情,就這樣了吧,各位以后別再提起了。”
昨晚之事,想必只有應天掌門與秦凌霄才知道吧。
初升的陽光暖暖地灑在秦凌霄的身上,溫暖了身子卻暖不了內心,涂靈的告白,那句話,還浮現在他的腦海,眼神無助地看著臺下,一陣出神。猶如當初剛剛進山,或者發現龍決的時候,那種只有靠自己,不能明言的感覺,彷徨無助,面對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對手,以及整個龍門。
那個女子眼中的輕蔑如此明顯,在應龍廣場的比武臺上,顯然是告訴秦凌霄,她并不是靠著勝一場,輪空一場的運氣才進前十八的實力。
在她的手上,那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然后,他在片刻之間就把這個問題忘了,從今早見了涂靈之后,他的精神就都在一種恍惚中起起伏伏,然后他對著對手,道:“在下若水峰五代弟子,秦凌霄,此劍名為‘天誅’,請涂師妹拔劍吧。”
然后,涂靈拔出了劍,道:“在下朝霞峰五代弟子,涂靈,此劍名為‘龍吟’,請秦師兄也拔劍吧。”
云海起起伏伏之上,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一個擂臺,便是秦凌霄對決涂靈這個賽臺。單以圍觀的龍門弟子人數而論,其余八個賽臺的總人數加起來,恐怕也不及這里的一半,秦凌霄以一身高深道法,不用仙劍,便讓無機峰弟子莫弄武大敗而歸,心服口服,便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傳來,甚至以及傳出了迎龍峰,秦凌霄的大名以及貫徹了這個龍門。然后再以天誅覺醒之后的事件,更是吸引了無數弟子前來觀看。
然后就是號稱“毒娘子”的涂靈,雖說長的一副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模樣,但從七脈會武開賽兩場以來,不是重傷敵手,便是毀去他人法寶,實乃“毒”也。而秦凌霄冷冷的性格,便被多事之人,稱之為“冷公子”。
誰不想知道這“冷公子”大戰“毒娘子”是何等一番景象。
這等噱頭,正是證明的那一句話:八卦,是永遠不過時的潮流。
秦凌霄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對面涂靈的臉上,那在初升陽光中絕美的臉龐奕奕生輝,光彩照人,“刷——”一聲,拔出了仙劍“天誅”。
“還請涂師妹不要手下留情。”秦凌霄抬高天誅,對準涂靈,道。
涂靈一怔,雖然在比試之前說的不過都是客套話,但是她與秦凌霄是師妹關系?此刻秦凌霄看起來卻也是大為古怪,本來聽說今日她與秦凌霄是對手就大為吃驚,一夜睡不著,之后天剛亮便來到比武臺,卻見到了秦凌霄,一時忍不住,便說出了心里話。
涂靈,只憑借一身天賦,便三在之間修煉到太虛境界,開場兩場都是戰無不勝的氣勢,至今乃是朝霞峰靜天首座門下最得意弟子,此刻面對秦凌霄,也是心力堅定,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也不再多說什么,右手一比,在她胸前,將“龍吟”緩緩升起。
下一刻,涂靈嘆了一聲,將龍吟收起,道:“我輸了。”
恐怕,他就是聽了自己的那句話,才這般的罷。
恐怕,他心里面,也是喜歡自己的罷。
恐怕,自己是舍不得下手的罷。
下一刻,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不少弟子更是驚叫了出來。
“你為什么不比?”秦凌霄道。
涂靈呵呵一笑,道:“我對你,下不了手。更或者,我寧愿認輸,也不愿將龍吟對準你,哪怕只是比試,龍吟,只會是救你的仙劍。恭喜你,你贏了。”涂靈敢這么做,又豈不是征求過朝霞峰靜天首座的意見,兩個人聊了許久,靜天首座還是同意了。
秦凌霄又好氣,又好笑。贏了一場,輪空一場,對手棄權一場,竟然就是這樣,他順利的進入了前十,他便真正的進入了龍門榜之上。
涂靈對著秦凌霄笑了笑,轉過身,走下了臺,帶來了勝利,卻帶走了傷心。她放棄了進入了龍門榜的前途,孤單的走了。
………
應天掌門微微低頭,默然許久,才道:“祭天師弟,你門下那秦凌霄好運氣啊,竟然這樣就進入了龍門榜。”
祭天首座道:“沒什么,只是他運氣好了一些罷。”
應天掌門道:“若水峰一脈真是天才百出,今年又多一個人才,此等好事,看你的樣子,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似地。”
祭天首座嘆了口氣,搖頭道:“我自然是高興的,這樣對龍門對抗天光也有些好處,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愁眉苦臉的。”說著,祭天首座苦笑了幾下,硬是擠出了一道笑容。
此刻,接天首座卻是對著祭天首座,瞪了一眼,轉過頭去,祭天首座看在眼里,也不說什么,似乎自己擔心的事情,就要到來一般。
此次“封魔”任務需要十人,兵分兩路,看來,秦凌霄是去定了。
只是這樣就贏了,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對于進入了鼎鼎大名龍門榜,根本沒有什么興奮可言,秦凌霄寒著臉,收起了劍,對著周圍拱手作禮之后,便一聲不吭的走了。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之中的玖離宮,也寒著臉看著他。
兩個人望著,秦凌霄,也想起了昨日晚上與應天掌門的談話——
“你坐吧。”
秦凌霄應了一聲,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應天掌門坐在另外一側,看著秦凌霄,當初應天掌門也很是喜歡這孩子,但就是體中雜質頗多,難有成就。卻不料三年多之后的今日,他體中雜質卻消失不見,道法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已經踏出了太虛境界,足足太虛三層修為,應天掌門為此也是吃驚不已。
秦凌霄對應天掌門的語氣,豈不是吃了一驚,應天掌門叫自己前來,不是為了殺自己?難道,還想就這么放過自己?
應天掌門看秦凌霄的樣子,咳嗽了一聲,苦笑一聲,道:“當初我為你查探,知你身體之中雜質頗多,為何今日一見,變成了這般?”
秦凌霄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稟掌門,弟子只記得是師傅給了弟子一顆丹藥,吃了之后,也沒什么感覺,就是昏昏欲睡,全身感覺充滿了靈氣一半,然后雜質都被排了出來。”
應天掌門淡淡道:“那你形容一下,那顆丹藥長什么樣子?”
“回掌門,像一顆紅豆。”
“天香豆蔻!”應天掌門驚呼道,隨即一想,祭天首座很有可能是覺得這秦凌霄與當初那秦尋仙長的極為相似,便將對秦尋仙的感情全部轉移到了這秦凌霄身上,這倒是極為有可能的。
“現在四下無人,只有我們兩個,你告訴我,你這劍到底是不是天誅妖劍。”
秦凌霄心頭一跳,那一刻他在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一時竟是不得做聲,面色難看之極。最終,低聲道:“我不知道。”
應天掌門微微一怔,又問道:“你當真是在若水峰后山撿到這劍?”
“不是。”秦凌霄說了實話,道:“是鎮妖塔里面那只九尾妖狐,從腹中吐給我的,另外,我還收養了它的孩子,九尾幼狐。”他說完之后,頭也不敢抬,不敢再看應天掌門,閉上了眼睛,準備被應天掌門劈成兩半。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竟然還沒有動靜,秦凌霄睜開了眼睛,見應天掌門正看著那天誅,陣陣發神,突然到道:“天意啊,天意啊,現在天誅認主,這件事非你做不可了。”
秦凌霄不知所云,這應天掌門非但沒有斬了自己,聽話中之意,似乎還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交給自己。
應天掌門道:“天光之事,你知道了吧?”
“回掌門,弟子已經聽說了。”
“我就是要你和玖離宮,用天誅、鎮妖,對抗天光,助龍門求仙問道,得道飛升。但是,你居然飼養了九尾妖狐這等妖獸,兇性難改,恐怕有朝一日必定會禍害世間。”應天掌門道,眉頭皺起,顯然一時間他也不好拿出主意。
秦凌霄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道:“掌門,弟子愿用生命保證,若是這九尾妖狐作惡,我第一個殺了它。”
應天掌門一聽,道:“九尾妖狐原本是九尾仙狐,說明它本性本就是好的,只是這半百年來,作惡多端之事經常傳了出來。希望如你所說,真的可以駕馭住這九尾妖狐吧。”應天掌門豈又不是沒有私心,當下別說秦凌霄飼養九尾妖狐,就算是他是魔教妖孽,應天掌門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理會。原因,自然就是應天掌門想利用這絕好的機會,利用天誅與鎮妖兩柄仙劍對抗天光,而秦凌霄手中的天誅妖劍,已經認主,唯有秦凌霄才能駕馭這柄劍,其他人如是強行駕馭,必定會反噬其身。
當然,也傳說天誅、鎮妖兩柄劍認主之后,主人死去,便會進入石化狀態,唯有找到下一個有緣之人,引其精血,就可覺醒,顯露出原本面目。顯而易見,鎮妖、天誅,兩柄劍都已經認主,只是不知為何蕭舞陽未死,鎮妖就傳給了玖離宮?!
所以,應天掌門目前,唯有靠這兩個人手中的天誅鎮妖雙劍,助龍門一臂之力了。
秦凌霄起身,拱手道:“謝謝掌門。”
應天掌門笑了笑,道:“時日不早,你今日就在我這里睡一晚上,明日你輪空,不需比賽,那時候再回去吧。若是日后有人問起,你就說這柄劍不是天誅,這九尾妖狐也不是九尾妖狐,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只狐貍,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秦凌霄一笑,激動地道:“我懂了。”
……
秦凌霄想到這里,收回了目光,轉身離開了賽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