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立維卻充耳不聞,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的,象一面戰鼓,躁動不安。?
“哎喲,立維啊,你這是怎麼了?”鍾夫人心疼地扳過他的身子,相對兒子高大的形體,越發顯得她嬌小羸弱。?
“媽……”他終於從鏡子上移開眼光,落在自己小臂上,母親溫柔的手,安撫似的握住他。懶?
“瞧瞧,這話怎麼說的,把自個兒弄成這樣兒……”夫人嘟哢著,一轉身,從旁邊架子上抽了一條幹淨小毛巾,然後踮起腳尖……?
他烏黑短峭的額發上,滾動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子,咕嚕一下,掉下來,落在前襟上,立馬一個溼溼的印子;臉上也是一層水,滴滴嗒嗒往下淌,倏地鑽進脖領裡,不見了。?
樣子不是不狼狽,可那張臉,此時帶著無比倔強執拗的表情。?
夫人惴惴地猜測著,這是……?
鍾立維垂在身側的兩手忽然一擡,然後握緊母親細細的手臂,烏沉沉的眸子裡瞬間亮彩起來,急迫起來。?
“媽……”?
“哎?”夫人心裡一沉。?
“我要結婚!”?
“和誰?”?
“您知道的……”語氣裡竟有些惱意。?
“你確定沒有意氣用事,真的想好了?”?
“是,我非她不娶!”?
夫人面容一整,看著人高馬大的兒子,那張臉,和那張臉上決絕的認真和堅定,哪裡找出從前的半點兒影子。兒子打小就調皮搗蛋,任性妄爲,長大了性子也沒變,甚至有些荒誕不羈,在長輩面前也是嘻嘻哈哈,插科打諢,沒一副正而八經樣兒。蟲?
兒子是自己親生的,她瞭解兒子,總覺得有那麼一天,兒子會變的……果然,兒子出乎意外考上了清華,令多少人大跌眼鏡,然後出國留洋,辦公司炒股票,沒花過家裡一分錢,也沒動用大家族裡任何關係,雖然兒子身上有那麼一些小瑕疵,可人無完人嘛!作爲他的母親,鍾夫人欣慰至極,連他父親那裡,她也看得出,鍾澤棟也是滿意的。?
立維這些年這麼認真做事,她不是不明白,他如此努力工作的動力,很大一部分,不是來自丈夫的施壓,而是爲了一個人。她明白,丈夫明白,周圍很多人,都八面玲瓏,不是傻子。?
擁有這樣一個兒子,她驕傲自豪,尤其眼前站著的,固執得有些傻氣的渾小子,竟然有如此認真的時刻,頭一回認真而執拗地說:我要結婚。她動容,且感動。能一心一意,一輩子對一個人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就象她自己,儘管和鍾澤棟是父母之命,可她認準了這個男人,不管上山下鄉分隔的阻礙,還是因工作兩地分居的痛苦,她守著自己的心,一心一意跟定了他,她對他好,他更是對她好。?
那就叫守望,那就叫幸福。她當然希望,立維的生活,也是幸福的。?
心裡這麼想著,可面兒上,她不能露出來,她得壓著,立維的性子,還需要磨一磨。?
她從立維的掌控中抽回手臂,把小毛巾舉到他面前,冷靜地說:“把自個兒收拾利落,馬上回去!”?
鍾立維一時猜不透母親的心,母親的神色,捂得嚴嚴實實,彷彿扣到玻璃罩裡的瓷器,沒有一絲裂縫兒,他抓不住一點兒訊息。?
他更加焦急了,恨不能母親一下子點頭,允了他。他固執地抿了抿脣,又重複道:“我要結婚,我要娶小安子!”?
而夫人的神色更冷峻,有些不近人情:“我命令你,馬上回去坐好,什麼事都別想!”?
母子倆面對面站著,有些僵滯。雖沒有說話,可之間似有一股張力,來回拉鋸。?
耳邊,隱隱的,是掌聲和歡騰聲。?
夫人心裡一嘆,這死性孩子!她把小毛巾塞進他手裡,轉身出了盥洗室。?
回到座位,剛坐好,臺上叮叮淙淙的鋼琴曲開始奏響。?
旁邊緊挨著的陸麗萍湊近了些,低低問道:“嫂子,我剛還找你呢,去哪兒了?”?
夫人扭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無奈道:“小維那渾小子,哪回不惹出點狀況……得,不說了,這琴聲如天籟,別攪了咱的興!”她端端正正坐好,全神貫注注視著臺上。?
陸麗萍頓時不安起來,不知道女兒有沒有,把東西交到小維手上……而小維看到東西后,又是什麼態度呢??
她悄悄朝後面看過去,入口那裡,出現了一條高大欣長的身影……她後半場如坐鍼氈。?
十點鐘的時候,音樂會結束。?
vip停車場裡,陳德明夫婦一家一家送走蒞臨的客人。?
鍾立維站在一旁,看著一輛輛紅旗和奧迪駛離身邊,他不禁有些著急,不停地看腕上的表。?
終於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父母親和陳氏夫婦。?
陸麗萍和鍾夫人還在寒暄著,似乎有說不完的體己話兒。?
陸麗萍說:“今兒太倉促了,本想兩家在一起吃個晚飯的……”?
夫人立馬截了話茬兒:“吃飯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然然的首次演奏太成功了,可喜可賀。”?
“是啊,是啊!”陸麗萍笑語嫣然:“那咱們改天再找時間……我看這會子還不算太晚,不如一起宵夜如何?”?
夫人笑了:“今兒都累了,尤其然然,準備了這些天,也該鬆快一下了,你這當媽的,還不做好後勤,那邊簽名留影完事,接寶貝女兒趕緊回家吧!”?
陸麗萍有些尷尬,不過很快就釋然了,“還是嫂子想的周到。”?
又說了幾句,兩家揮手道別。?
鍾立維送父母上了車,夫人拍了拍他手背,笑微微的:“你的事,媽上心著呢!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鍾立維心裡一寬,看了父親一眼,老頭子正拿大眼珠子瞪他,他笑了笑:“那爸媽路上小心,晚安!”他關了車門,車子啓動了,母親那輛車在後面跟上。?
鍾澤棟氣呼呼的:“今兒我瞅這小子不對勁,那是什麼態度!”?
夫人笑吟吟的:“什麼態度?兒大不由娘了唄!”?
~兩更畢,明兒見,我碼啊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