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還說過,只要你愿意聽,我就愿意把整個故事告訴你,我和她的故事,很長很長……”
他咬牙,而且這個故事的發生,完全拜你陳安所賜!
陳安的臉色,也一點兒一點兒陰沉下去,和他的一樣,陰云密布。悌
她伸手去摳放在肩上他的手:“你放開,我沒興趣聽,現在不想聽,就是結婚以后,也沒興趣聽!”
“陳安!”諛
“你玩可以,盡管玩,但是有一條,你藏好了,別讓我知道!”
“你……”立維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女人,太傷人了!她,竟然這樣看扁他。他呼呼喘著氣,“你再說一遍!”悌
她清凌凌的眼珠瞅著他,卻象鞭子一樣抽過來,凌遲著他身心。“你開不開車?不開,我下去攔出租!”她的手,按在門柄上。
立維手疾眼快,回身按了一個按鈕,將車門鎖死了。
“陳安!”他氣得,真想掐她脖子,掐死才好,簡直比劉子葉還可惡,還頑固。虧他以為,她至少比劉子葉進退有度,剛中帶柔。
兩個人話趕話,似乎是僵住了,在以往,沒有過。
立維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他多余提醒她那么一句,引出這么多的是非。
可這“是非”,是存在的事實。諛
他氣憤又無奈,不看她,他覺得憋屈,看著她,他又心疼。他抬手按了按額角,頭暈,似乎是留下后遺癥了——一生氣,他就頭暈。
陳安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而他近在她眼前,卻當他透明了似的,那副樣子,令他想起一個詞語:視死如歸。
太TM可惡了,你當你是劉胡蘭啊!
可是漸漸的,胸口那團火焰,在一分一分萎靡下去,每次都是這樣,每回都是這樣,從小到大,在她面前,他總是先服軟低頭的那個。可以前,她也沒令他如此大動干戈的動過氣,傷過神。
他默不作聲坐回身子,發動了汽車。
肩上的壓迫感消失了,陳安長長吁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吐完,身子就趔趄著倒向一邊,她按住了身下的座椅,牢牢的,不能怕,也不能慌。
車子開得極快,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他大概,要氣很久了吧?
車子開進市里,才減速前行。五彩的霓虹又照亮了城市的夜空。
立維一直把她送回帽兒胡同,熄了火,他坐在那里,不動。
陳安把手放在門柄上,試了試,打不開,她扭頭看著他,好一會兒。
立維還是不動。
“你……”陳安剛張了張嘴巴,就見立維抬手一戳按鈕,她要出口的“開門”倆字,及時換成了“謝謝”,那口氣,連她自己都覺得生硬。
她緊緊握住了把手,沒有立即下車。
立維還是不看她,卻問道:“住在這里,還習慣嗎?”
她錯愕著,就有些慌亂,含糊地“唔”了一聲。
“如果不習慣,就搬回東邊吧。”說完他下了車。
陳安也急忙下來。
立維從后座取了行李包,遞給她,“進去吧。”
陳安的腳仿佛釘在地上了,一時挪不開,心里萬般不是滋味。她提著行李帶子,低頭站在那里,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過了幾秒,她才留意到,立維的兩手,一直扶在她的行李包上。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手,然后,那雙手終于撤開了,她心里頓時一空,聽到他說:“我走了。”
發動機低沉的聲音響起來,然后是輪胎摩擦瀝青地面的動靜,遠了,終于遠了……陳安這才抬起頭,只望見車尾兩盞紅燈,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又站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轉過身子,眼光無意中一掃,就見路對面,燈光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
奶奶不在家,陳部長卻在……她躊躇著,進了院。難怪立維會問她,住不住得慣。
保姆迎過來,接過她行李,往她身后看了看,笑著說:“洗洗手,進屋休息一會兒就開飯了,哦,你父親也在呢。”
陳安朝上房一望,客廳里亮著燈呢,隱隱有交談的聲音,大概是陳部長和他秘書吧。
她說:“我累了,不想吃飯了。”她拿回她的行李包,進了西廂。
她躺在那張大銅床上,兩小時的車程,令她四肢僵硬,這會子放松下來,她全身都酸酸痛痛的。
立維的眼神,立維的動作,立維的手……又在眼前晃動,攪得她心里煩亂。
她索性把枕頭壓在腦袋上,不想他了,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陳安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候,卻在天井里,被陳德明叫住了。
“安安!”
她腳步凝了一下下,繼續往前走。
“安安,爸爸跟你說話呢!”陳德明的聲音,有幾分威嚴,卻透著沙啞。
陳安終于站定,回身瞅著他。
陳德明從廊子下走過來,看著女兒,女兒的眼神,和這早晨的空氣一樣,一團清冷。
他盡量柔和了嗓音,說:“聽話,吃了飯再去上班。”昨晚就沒吃,他不是不知道原因。
“我趕時間。”
“晚不了。”
父女倆對視了一會兒,互不相讓似的。陳安抿了抿唇,說:“我不習慣!”
不習慣?陳德明一愣,皺了皺眉頭,這是什么話?不習慣面對他,不習慣和他說話,還是,不習慣和他一起用餐?都有吧,這個別扭的孩子,讓他心痛又頭痛。他不由就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在飯桌上,當著老母親的面兒,安安不惜和他置氣。
他無奈的,擺了擺手,走吧走吧,盡管走。
陳安抬步,真就走了。
陳德明望著女兒的背影,那倔強的,不肯低頭的樣子,令他直嘆氣,腦仁疼。
昨晚他站在西廂廊下,聽著她彈鋼琴,反反復復的,是單調枯燥的幾個音節,哆來米法嗖拉西……哆來米法嗖拉西……往事,是那么的不堪回首。
眼見陳安穿過垂花門,他忽然又叫住她:“安安!”
陳安又站住。
“你生日快到了吧,打算怎么慶祝一下?”
他似乎是忘了,有這么個日子,特殊的一天,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昨晚上,他在西廂廊沿下聽了一陣子琴,然后回了上房屋里,就一直呆呆地坐著,聽著那單調的琴音,然后想起了什么。兩個女兒的生日,他都沒有放在心上。
安安,馬上就27周歲了。鶴芬也是在這個年紀,生下了安安。
以往,都是老母親張羅著安安生日。老太太雖然疼愛她,但絕不溺愛,也就是一碗壽面、一只蛋糕而己。
即便是一碗壽面,他都沒有坐下來,陪她吃過一次。
看著眼前的女兒,他不禁唏噓。
陳安還是冷冷的模樣,緩緩說道:“勞您記掛了,不過另一個人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節后第一天,陳安這班上的,就極不踏實,歇了小倆月了,她竟不能適應了。
老向主持完了早會,安排了工作后,大部分員工散去,只留了他們這一組,小秋圍著她,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趙冬生在一旁,拿眼睛直瞥小秋。
老向大手一拍:“開工嘍。”
小趙笑著,拉著小秋走出了會議室。
陳安覺得蹊蹺,開會的時候,小秋和小趙,是坐在一起的,以前不會,這其中定有問題。
她看看老向,又看看二師兄方中平,又往門口瞄了瞄:“他們倆……”不是死對頭嗎?
方中平微笑不語。
老向倆大拇指一對,在陳安面前一勾:“他倆好上了,年終給他們頒大獎!”他爽朗地大笑。
陳安張了張嘴巴,真不可思議。不過她又笑了,覺得欣慰,有什么不可思議的,小秋也戀愛了,她不是也,也和立維閃電般訂婚了嘛。想到這里,她心頭一黯。
回了自己辦公室,她把臺歷拿到眼前,用紅水的筆在一個日期上重重勾勒了一下,那天,是她的生日。算算日子,還有十天,她就滿27歲了。
陳安拿著臺歷出了神。
前天,她仿佛只是一個孩童,還跟高樵、立維一起,在無憂無慮玩耍,說笑;
昨天,她談了一場戀愛,仿佛患上了重感冒,痛苦過、煎熬過之后,她昏昏入睡;
今天,她一覺醒來,恍如隔世般發現,她的身邊,她的生命里,已經安排好了一個男人,今生對她來說,最最重要的一個男人。
陳安甩了甩頭發。她的歸宿,是立維呀。任她再感冒十次,任她再睡上十覺,她都躲不過去了,她翻不過這一篇。這不是夢。
她把臺歷丟在一邊。
好象又恢復了以前正常的日子,她工作,吃飯,加班,一天天的,時間滑過去了,似乎和以前,沒什么兩樣兒。
陳安卻感覺到,日子很難打發。直到鐘夫人打來了電話,隨便和她聊了幾句,她才知道,原來立維出差去了美洲,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可是,他沒有告訴她,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給她。
他真的是生氣了。
以前,他不這樣的。
她想,這一走,大概又是很長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