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維下了樓,臨上車前又朝樓上望了一眼,那個窗口的燈光,暖融融的,看了教人舒坦,更令人惦念、牽腸掛肚……他又看了一眼,這才匆匆鉆進車里去,車子啟動后,他給阿萊撥了個電話。
第二天,陳安精神抖擻地去上班,在電梯里遇到了方中平,挨挨擠擠的空間里,一人一角,兩個人相互對視一笑,什么都沒說。等到上了樓,從電梯里出來,一起往辦公室走的時候,方中平關心地說,安安,你今天氣色看上去很好,說著還善意地笑了笑。陳安微笑著回了句,嗯,最近感覺都還不錯,兩個案子也順手得很。方中平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不光是案子順手吧……他想著,把到嘴邊的話頭立即咽下去了,沒必要再提了,這樣很好,表弟喬羽走了,再次飛往了英國學習——他需要這么一個借口給安安,讓安安心寬,方中平是明白的,并且親自送喬羽上了飛機,他永遠也忘不了表弟那一刻的神情,似乎和安安一樣,坦然無比,一身輕松。
他感慨著,這樣就足夠了,真的很好了。
上班沒多久,陳安照例收了幾份前臺轉過來的快遞和信件,幾乎天天都會收到一些,有用的沒用的,她心里有數,有些是不必拆開來看的。不過今天,他們這一組有個個案討論會,所以她沒有查閱這些信件,只管丟在一邊,就去了會議室開會。
臨近中午時,會議結束了,陳安從會議室出來,一邊走一邊翻看著手機,有立維的一個未接電話,她馬上回撥過去,臉蛋紅通通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剛喚了聲“立維”,身后的小秋咭咭笑了,陳安回頭瞪了她一眼,不理她,只管應著立維的問話……小秋厚著臉皮跟在旁邊,笑得狡黠,冷不丁湊過去,沖著手機嗚里哇啦怪叫,“寶寶爹呀,寶寶媽十分想念你!”說完笑著跑走了溴。
陳安搖了搖頭,這個小秋!
立維在那頭悶笑,他不但聽到了,而且聽清楚了,寶寶爹,寶寶媽……他摩挲著下巴,好象這個稱謂,聽上去蠻不錯的,那以后,他就這么稱呼他的老婆吧。
陳安回了辦公室,坐在椅子上動手拆著信件,腦子里還想著立維掛斷電話時那句話:寶寶媽,我明天中午就飛回去了……她嘴角不由向上一挑,臉上又有了笑意,不知是因為那聲寶寶媽,還是因為他提前回來,讓她有些興奮……唔,這封信是售房子的,沒用,她把宣傳冊扔進紙簍里,又動手拆下一封禱。
門一響,小秋推門進來,陳安抬頭看了她一眼,故意不睬她。
小秋近前來,笑嘻嘻的:“哎,安安姐,該吃中午飯去了!”
“你先去吧。”
“別介,你不餓寶寶還餓了呢……”她笑著,伸手去拉陳安的手,“走啦,我請你和寶寶吃飯。”
陳安反手敲了她手背一下,板著臉說:“寶寶不愛吃快餐。”小秋最愛吃街邊的麻辣燙,還有就是kfc和mcdonald,連小趙都拿她沒有辦法。
小秋笑:“正式中餐啦,三菜一湯,保管是葷素搭配,營養充分,寶寶最愛的啦。”她拖著長長的尾音,還擠眉弄眼的,顯得十分俏皮。
陳安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早上走得匆忙,吃的不免少了些。她放下手里的信,摸了摸肚皮,好象有些餓了,她的寶寶,也該餓了吧。“走吧。”她站起來。
小秋機靈地從衣架上取過她的大衣,幫陳安穿上,還湊過臉來在那雍容華貴的毛絨絨的長毛領子上蹭了蹭,嘟嚷了句:“這衣服很貴吧?安安姐就是好命,像個貴婦人一樣,連老公都那么帥……哎呀呀,還讓人活不活了!”
說得跟真的似的,陳安忍不住也笑了,低頭整理著大衣下擺,這件衣服,是立維剛買給她的,穿在身上輕盈柔軟,既漂亮又暖意十足。
下樓的時候,陳安又給阿萊撥了電話,說她在律師樓對面的中餐廳就餐。立維的話,她一句沒忘,她也不想讓阿萊為難,她的一日三餐,立維不會問她,必是會問阿萊的。
午飯是精致的三菜一湯,菜品豐富,最后陳安結的賬……小秋挎著她的胳膊從餐廳出來,面上依然笑嘻嘻的,但總有些不好意思:“安安姐,說好是我請寶寶的……”
陳安笑著打斷她:“有你陪著,我吃飯很香。不過等我寶寶出生時,你記得送見面禮就行了。”
“ok,那個自然沒問題嘍,我還要當寶寶干媽呢。”小秋很開心。
一提起當寶寶干媽,陳安就想樂,趙嫣那丫頭也是,嘴巴甜得象抹了蜜似的,也說給寶寶當干媽,可請自己吃了一頓飯慶祝之后,就再也不見蹤影了,打電話只說忙得很,真不知是忙著采訪了,還是忙著和那個帥氣有型的記者先生約會了。
“要大禮才成呢,不然我的寶寶不依……”陳安正取笑著小秋,冷不丁一個人影斜刺里橫過來,攔住了去路,嚇了她一跳,抬眼一瞅,竟然是陸麗萍!
小秋也嚇了一跳,急忙拉著陳安往旁邊一帶,看了看,是個中年女人,雖然憔悴卻穿著很得體,小秋才不管呢,大聲嚷嚷道:“喂,你這人怎么走路的,撞了人怎么辦?”
女人歉然一笑,“對不起,冒昧了。”
小秋不依不饒似的:“你撞我幾下都沒有關系,我不怕的。”她又用手一指陳安,陳安的臉,白刷刷的,似乎真給嚇到了,“她可是孕婦呢,萬一撞倒了,你賠得起嗎?”
女人一轉臉,溫和地對上陳安的眼,柔聲道:“安安。”
小秋吃了一驚,忙問:“安安姐,你認識她?”
陳安心頭直跳,呼吸也驟然急促了。陸麗萍的突然出現,顯然不是意外。雖然這兒不是奶奶家,陸麗萍有權利隨意走動,但就這么遇上,她相信不是巧合。
陸麗萍,她和她,怎么就遇上了呢?猛然間,立維的話闖進了腦子里:那邊的人,這幾天最好不要見了,我瞅著就心煩。
她心坎一抖。
是了!立維再怎么對那邊有意見,是決不會從嘴上直接說出來的。而眼下既然遇到了,就絕不是偶然。
陳安拉住小秋,轉身就走,她必須得避開她,她們一向沒什么交集的,而陸麗萍故意找過來,顯然只為了一件事……她腳下走得更急了。
“安安,你等等!”陸麗萍大聲呼叫,她守在律師樓下,耐心地等著,已經等了半天了,她等著陳安看了東西后,主動給她打電話質問,可是沒有,陳安沒有理會她,她著急了……這會兒看著陳安,她就知道,她的女兒然然有救了,這是唯一的指望。她無論如何,不能再等了,鐘立維警告的話語,她也拋到了九霄云外,她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女兒陸然。
陳安腳下生了風似的,以至于小秋都攆不上了,“安安姐,那人誰呀?”
陳安的臉,白得嚇人,“別問!”
小秋閉了嘴,趕緊一拉陳安,不能再走了,前面是紅燈,而車如流水一般,從身邊噌噌駛過去,帶起一陣陣的寒風。
陸麗萍氣喘吁吁追上來,“安安,你聽我說。”
陳安一扭臉,冷冷的:“別說,什么都別說,你跟我說不著。有什么話,留著,盡管去跟陳部長說。”
陸麗萍臉色一白,陳德明?她對丈夫一直心存顧忌,而眼下瞞著丈夫,私下里干了這么一件大事,那是丈夫斷不能原諒的,可她,也顧不得了,哪怕是撕破了臉皮不做夫妻了,她也顧不得了。
她看著陳安,暗自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安安,你的骨髓,和然然配上了。”
陳安身體猛地一陡,“你胡說什么?”
陸麗萍又是近前半步,盯著她,仿佛這不是陳安,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具貼了簽的藥品,是救命良藥:“我沒胡說,協和的初步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和然然的骨髓吻合,我甚至帶了你們姐倆兒的血樣,去了紅十字血液中心做了鑒定,這不會有錯的。”
她的血樣?陳安腦中,象有幾匹馬在橫沖直撞,她哪里來的血樣給她?她怎么不記得?
“安安姐。”小秋不明所以,看著陳安越來越難看的臉,擔心極了,她扶住她手臂。
陸麗萍借機一步,也伸手抓住陳安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似的,轉臉卻對小秋鄭重說道:“我是安安的阿姨,是她爸爸的妻子。”
小秋不由愣住了,安安姐的父母是離異的,這個,她知道的。這么說,眼前這位憔悴的漂亮的中年女人,是安安姐的后媽了?
她沒有松手,瞅著陳安。
陳安眼前仿佛是一圈又一圈的電波,讓她暈眩,她腦中仿佛也被凍住了似的,喃喃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安安,我快遞給你的鑒定報告,你該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