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600萬的純利潤
魏翌晨露出年輕人生澀的笑,內(nèi)心很是喜歡他們之間這樣沒有遮掩、直來直去的聊天。
“老王,我沒說錯吧?你是不是不舍得?”
老王被秦師傅追問,只好開口:“我們上海男人都是過日子的好手。生活要細水長流。你說是不是,大魏?”
哎呀,老王這手叫乾坤大轉移啊。
成功吸引眾人目光的魏翌晨難為情地撓撓后腦勺。他也想像金姐那么看得開,可惜實力不允許。
“老王你不要轉移話題。人家是未婚小伙子,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不要太舍得哦。光腳上的那雙鞋,都要有你一個月工資那么多!”
魏翌晨差點跳腳。
秦師傅眼睛真毒。他今天穿的是呂薇送他的生日禮物鞋。呂薇并沒有明確說金額,但他從芊芊羨慕得發(fā)狂的眼神中品味出來,應該不便宜。
老王萬分吃驚,彎腰就要往魏翌晨腳上湊。魏翌晨連忙借故跑了。
從老王、老秦、金姐那里離開,魏翌晨心里依舊蕩漾。他有些感慨,忙碌在廚房、門衛(wèi)這樣崗位的員工,看上去默默無聞,其實也有他們自己的樂子。
平時沒有關注,今日一聽才知道,他們的生活,說不定比他過得還滋潤。一想到家里的散財老娘,魏翌晨決定自信點,把“說不定”去掉。
走進狹長的辦公室。魏翌晨帶著心虛,目光偷瞥小潘。小潘平靜如往常,好像不曾發(fā)生過瀕臨暴走的意外。魏翌晨暗吁一口氣。
走廊響起腳步聲。
不消說,一定是燕姐章飛燕路過。
跟她的名字完全不相符,她絕無輕盈可言,走起路來像跺腳。奇怪的是,只要一進老人生活區(qū),她立刻變成輕手輕腳的人。
“什么情況!今天股市一片綠。綠油油的那種綠。看得我心都涼了。”
美萱院長搖頭:“又研究股票。跟你說股市靠不住,你偏不信。我親戚投了一輛車的錢進去,半年不到,虧得只剩下一個車轱轆。”
燕姐嘟起嘴巴,做欲哭狀。
“我還有一個親戚,他賣了一套房,師從一位所謂的大師炒股票。好家伙,最后虧得連個衛(wèi)生間都不剩。”
燕姐扭起麻花:“知道啦知道啦,你的親戚們都很有錢,你也很有錢。”燕姐俏皮地遮住嘴,沖魏翌晨道,“人傻錢多。”她并不刻意壓低聲音,顯然是要逗美萱院長。
“這點工資是滿足不了我的開銷的。我不光要養(yǎng)我家讀大一的丫頭,還要養(yǎng)我弟弟家的一雙兒女。他們瘟B娘離婚之后一次也沒看過他們,半點東西也沒有給他們買過。媽的,心真狠。
我是孩子大姑,我得管。四季衣服鞋子,書桌臺燈輔導書,偶爾我那甜嘴兒的侄兒還想吃個外賣,都是錢吶。
我還要養(yǎng)我沒有退休金可領的爸媽,順便也要意思意思孝敬一下我公婆。朋友往來,日積月累算下來,也是一大筆費用。我自己也是要吃吃喝喝穿穿戴戴的,不能虧待我自己。我壓力山大啊,我是一定要開源的。”
燕姐家里幾口人,各自的履歷,連魏翌晨都聽得能背出來了。
燕姐家族觀念強,心也要強。從叔叔到姑姑,從侄兒到侄女,沒有一個她不操心的。娘家弟弟離婚她支援弟弟的一雙兒女,婆家大哥離婚她照顧大侄至結婚。她是全家人的福報,掏心掏肺,竭盡全力,只為不給外人看笑話的機會。 因為太仗義了,吃虧受累什么的,只會自己忍著。最終的結果逃不過拖累她老公一起承受。
她老公年輕時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色令智昏,任由她隨意支配。年歲漸增,一直努力賺錢的老公,始終不見家里錢財上漲,難免失落。
燕姐能花能掙也能攢。她有毅力從老公牙縫里摳錢。摳得老公苦不堪言。她反而當成就,笑嘻嘻地得瑟。久而久之,夫妻關系就生了別扭。燕姐依舊不在乎,至少表現(xiàn)得不在乎。
38歲那年,精力和財力最盛的燕姐跟幾個朋友合伙投資了一家養(yǎng)老院,總投資金額高達千萬,她是50萬小股東。
養(yǎng)老院簽了松江一家被當?shù)卣畻売玫男∩鐓^(qū)醫(yī)院,燕姐負責市場招收。她心野,路子粗,直接跑到醫(yī)院跟護士套近乎,讓護士幫她推薦老人。別人撒廣告紙,她撒醫(yī)美面膜,而且是整盒整盒地撒。見者有份。
很快,就混了個“小財神”的名字。
“小財神”拍著波濤洶涌的胸脯跟護士姐姐們說,她賺一塊,姐妹們分5毛!源源不斷的老人被推薦進她投資的養(yǎng)老院。
那時候她已經(jīng)做過十幾年護理部,護理經(jīng)驗足。白天在外面跑招收,晚上在院內(nèi)培訓護理員。風風火火,永動機一樣。
本來運營得好好的,眼見要盈利,都怪資本太貪心,他們見招老人這么容易,開始醞釀在院內(nèi)的空地上再起一幢樓。新起的樓按6層來,每層按8間房算,每間房按4張床算,那也是新增近200張床啊。
養(yǎng)老院是按床位收費的,蓋一幢樓,簡直是植一棵搖錢樹。
說干就干。
大小股東們熱火朝天地行動起來。找的是一本正經(jīng)的正規(guī)施工隊,建筑質(zhì)量決不能出問題。
房子建好了,新建樓房對面一幢樓里有一戶居民投訴違建。這下傻眼了。
燕姐不能接受花了600萬建起來的六層三千平方米的樓房就那么被推倒,自己上門公關。她極盡討好,甚至送上內(nèi)存十萬塊的銀行卡,可惜對方軟硬不吃。
“那就是個標標準準的壞蛋,真的,從芯子里面就壞透了。媽的,他看著我們開工,看著我們打地基,看著我們一層一層建上去。他早就打算告我們違建,偏偏要等我們封頂了再告。你們說他是不是壞透了?
人心險惡啊。
600萬啊。那本來可以是純利潤的。
樓沒了,多少老人晚年生活得不到專業(yè)照顧,生活質(zhì)量大打折扣,多少家庭因為被迫要照顧老人而被拖入困境。
那個變態(tài)老男人!怎么可以干出這么沒良心的事!就是再過一百年,我也記得他那癟三樣兒,他就是死了燒成灰,我也能聞出他壞蛋的臭味兒。”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曾被廣為流傳。燕姐他們不幸夭折在向往的“撐死”中。
每逢燕姐說起她的創(chuàng)業(yè)史,必然會控訴毀她一幢樓的對面鄰居。完全不提違建的事。想必不得在租賃地上新增建筑是寫在租賃合同上的事,她也閉口不提違約,只張口狂罵找茬的鄰居。
成王敗寇。
愿賭服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