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肖雄自知大勢已去,苦心經(jīng)營的山莊將要煙消云散,只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逃入山莊進入暗道。
這暗道在山莊未建之前,就開始動工修建,從外地請來的五十個工匠整整挖了半年才算修成,之后才開始修建山莊。暗道修成后,張橫出面設(shè)宴,以大肉大魚、成年老酒招待這幫工匠。大吃海喝之后,工匠們一個個醉得如死豬一般不省人事。張橫帶著一伙親近弟子把他們一個個拖到后山,挖了一個坑埋了,神鬼不知。從此這山莊的秘密,只有肖雄的親信弟子曉得。今日肖雄僥幸逃脫,啟動機關(guān)進入秘密暗道,總算能喘一口氣,暫逃過這一劫。
劉尚與孫碧云等先后進入暗道后,行了不到十幾丈,就碰到一道緊閉的鐵門,幾個人哪里拉得開,一時束手無策。成芳擔(dān)心肖雄從暗道中逃脫,急得捶胸頓足。神尼聞訊過來一看,道:“這也是肖賊早就防備的一手,除非能工巧匠,是開不了門的。”一句話提醒了劉尚,道:“有了,二哥是鐵匠出身,一定有辦法打開這鐵門。”便叫人把劉道成找來。劉道成一看,道:“此門的確下了一番功夫,但要打開也不是什么難事。這機關(guān)只在這門耳上,鑿掉這門耳,自然會找到機關(guān)。”于是找來了錘和鑿子,鑿開了門耳,果然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拔動機關(guān),打開了鐵門,追進了暗室,肖雄哪里想到對方這么快就破了他的機關(guān),見一伙人進來,大驚,只得拔劍相拚。成芳早已忍耐不住,雙劍齊出,肖雄舉劍相拼,兩人斗了十余招,成芳那里是肖雄的對手,正想發(fā)飛針。神尼看暗道窄小,恐怕傷及別人,道:“芳兒不可造次,大姨來助你。”肖雄曉得這老尼與成家有淵源,便力貫劍鋒直取神尼。三人廝殺混成一團,一氣之下斗了三十余招,孫碧云見肖雄劍氣霸道,變化無窮,擔(dān)心久斗下去,師父和師姐不是對手,幾次想出手相助,但她知道師父脾氣,顧慮貿(mào)然出手,師父顏面無存。只見三人又戰(zhàn)了十余招,肖雄盡管左臂受傷,卻不知為什么余勇不減,就像發(fā)了瘋似地拚殺。神尼已是防多攻少,出手見拙。
劉尚見此,便要上前相助,孫碧云忙攔住,道:“這是她們家的恩怨,還是由她們了斷吧,我們只見機行事,保護好她兩位就是了。”劉尚只得住手。肖雄雖猶如困在籠中的雄獅,一時逞強,但時間一長,終究體力有限。一把劍怎么能抵得住兩個高手,死戰(zhàn)十余招后,肖雄已身中數(shù)劍,血流如注,臉色慘白,一場拼殺眼看就要結(jié)束,肖雄已成甕中之鱉。誰知此時肖雄右腳一點,頓時暗箭如雨,四人急忙防備,才躲過箭雨。回頭一看,肖雄早已逃去,已無影無蹤。原來這暗室中還有一條通往后山的暗道。幸劉尚反應(yīng)快,順道急追。肖雄受傷太重,行走不便,在后山洞口外一塊大石頭旁,被劉尚追到,兩人殺將起來,又中了劉尚一劍,肖雄這時已無力廝殺,還想奪路而逃,被成芳趕到,出手把毒針射向仇人。肖雄全數(shù)中針,跑了不到數(shù)十步,一時毒性發(fā)作,痛癢難受,正要舉劍自盡,被成芳一腳踢掉他手中的長劍。此時肖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對劉尚道:“請師侄看在同門份上,補我一劍吧。”劉尚于心不忍,對成芳道:“成夫人,家仇已報,就讓他去吧。”成芳這時才知肖雄與劉尚有師門淵源,看在劉尚的份上,上前一劍割下肖雄的人頭,一代梟雄最終死在仇家后人之手。這正是:
當(dāng)年學(xué)得高深功,可惜殺伐無人性,
爭強持性終有時,富貴煙云一場空。
肖雄被成芳誅殺后,成芳才抱住神尼,呼爹叫娘,傷心痛哭不已。孫碧云等也不忍落淚,下令打掃戰(zhàn)場。這次攻打肖家莊,東落寨死傷嘍啰三十一人,肖家莊弟子也死傷大半,剩下二弟子王子成因受傷留下一條性命,還有四弟子劉順達見大勢已去,放棄抵抗,與一幫弟子歸順了東落寨。肖家莊一片凄慘,真是昨日快樂園,今日哭喪坪。
碧云等在清理肖家莊的財物時,發(fā)現(xiàn)金銀、珠寶、玉器不計其數(shù)。在一間藏寶室,珠寶琳瑯滿目,清理出有:青白玉雕花瓶一對、白玉觀音一尊、紅瑪瑙彌勒佛一尊、黃玉獅子兩尊、烏玉鼎一尊、翡翠玉孔雀一尊、和田玉麒麟兩尊、金壺金杯三套、金燭臺兩樽、金懷爐兩個、黃金紅綠寶石鳳冠一頂、翠玉碗四個、白玉杯四個、母指珍珠十顆、綠寶石手指套兩個、夜光杯兩套、水晶杯一套、夜明珠兩顆,紫瑪瑙手鐲兩對、水草瑪瑙碗杯一對、水膽瑪瑙蛋一對、紅玉佩五個、寶石金花釵三對,千年人參、上等的靈芝也不少,價值不下數(shù)十萬兩。還有幾百擔(dān)糧食,以及布匹、綢緞、皮革、酒、鹽、臘肉、干菜等等不知其數(shù)。碧云沒料到為成芳一家報仇,老天有眼,劫下的金銀財物不下富甲一方的番王,而珠寶、玉器等也稱得上半個皇宮了。看來肖雄這廝不光是挑釁報仇血洗武林,更是個劫財搶寶的大盜。
成芳報了大仇之后,去莊內(nèi)找到了紅兒,勸她上東落寨與自己相伴。紅兒道:“奴家已無面目見世人,只想削發(fā)為尼,做個清凈之人。”成芳見她真心向佛,便請神尼收留,神尼只得依了。孫碧云吩咐夏全明,對莊上的其他婆娘,發(fā)些銀兩給她們,打發(fā)回老家。莊上的財物收拾完了,成芳放了一把火,將這魔巢燒成一片白地。
肖家莊之戰(zhàn)塵埃落地,神尼與碧云等告別,碧云道:“師父這次還是回聚湖峰么?”神尼道:“我曾是衡山慈惠庵修道之尼,離開慈惠庵后,四十余年未上過衡山。前些天,白馬庵你師叔捎信說,你師伯去世后,現(xiàn)你三師叔接替慈惠庵住持之位,早就邀我前去。現(xiàn)肖家莊之事已了,我準(zhǔn)備去衡山一趟。”
孫碧云道:“師父重返故地,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我正好得空,也想去衡山看看,不如陪師父一同前往。”成芳聽了,也嚷著要去,神尼只得應(yīng)從。孫碧云交代劉尚與夏全明打點好回寨事宜,便同成芳輕裝簡行,陪同神尼與紅兒,往衡山進發(fā)。
神尼等四人下了白石峰,往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的岣嶁峰而來,孫碧云不解,道:“白石峰與衡山相連,可以不下山抄近道而至,為何要繞道而行?”神尼道:“師父原應(yīng)岣嶁庵的慧真師太之約,同她一道去慈惠庵,她在庵中等我,所以只好先去岣嶁庵。”碧云點了點頭。四人一路觀景看山,到了岣嶁峰下。好一座仙峰,但見得:
奇峰聳入云,陡崖映日紅。山澗間,但聽流水淙淙響;半山處,時聞崖上猿啼聲。千年古木柳錢樹,如似滄海遍地青,古藤纏圍仙人石,石床天帳仙人峰,山瀑飛流千尺澗,集聚山皂深潭中,雷池雷洞妙臺洞,庵堂之中念佛經(jīng)。
成芳不禁嘆息道:“好秀麗的山啊!我們這些綠林,是逼得無路可去,才憑山道之險,占山立寨。你看仙、道、佛、尼之人,也都選擇在這美景仙山之中修道,這深山峻嶺之地,不近人間煙火,有什么妙處?”神尼道:“你不曉得,無論是仙、佛、道、尼等世外高人,他們圖個清靜,遠離紅塵,與世無爭,修心養(yǎng)性。如果都像你們綠林中人,整天打打殺殺,舞刀弄槍,哪會悟知修心養(yǎng)性之道?”
孫碧云道:“芳姐原來也是修心養(yǎng)性之人,后來被我們打破了她的寧靜,拖入這打打殺殺生涯之中。恐怕也不是芳姐的本意。”神尼道:“也是前生的孽緣,今生的報應(yīng)。你師父這次為除惡復(fù)仇,也開了殺戒,阿彌陀佛,也是罪過。”
四人到岣嶁庵。慧真師太聞聲出來迎接,大喜道:“師姐多年不見,想殺師妹了!”神尼也是歡喜,忙向慧真一一介紹了幾位同來的人,慧真見了碧云,道:“沒有想師姐竟有如此英武俏麗的弟子,我岣嶁庵今日可是蓬蓽生輝了。”
慧真師太請四位進屋落座,早有小尼獻上茶來,桌上擺滿時令水果瓜子。慧真師太遂問四位從哪里來,又為何相聚在一塊?神尼逐將自己家當(dāng)年慘遭滅門,如今訪得仇家,請碧云派人除惡復(fù)仇之事說了一遍。慧真師太聽了,合掌道:“阿彌陀佛!沒有想師姐一生行善,家里卻遭此劫難,如今雖是為報大仇,也是殺生作孽,恐難成正果了。”神尼嘆息道:“如今世道,也難有清靜之地。你看蕓蕓眾生只盼積善求安,卻災(zāi)難深重;我父輩積德行善一生,卻慘遭橫兇,此血海深仇,哪得容我安靜得下來!只想今生造下這孽債,待來生修行還債罷了。” 慧真師太只得嘆息,問:“師姐今后如何打算?”神尼道:“此次去趟衡山,與舊日的師姐妹好好聚聚。因來日無多,也無他念,只有去聚湖峰歸老了。”
慧真師太也不覺傷感,吩咐弟子備膳。吃完齋飯,慧真師太陪著神尼等在寺廟及附近游玩了一番,次日天一亮,便一起往衡山進發(fā)。
且說這衡山乃五岳之一,上應(yīng)軫宿,銓德鈞物,應(yīng)度璣衡,踞離宮位火鄉(xiāng),故曰南岳。周回八百余里,東南二面臨應(yīng)湘川,中有九背,上有十洞十五巖三十八泉,三十五溪,九池九井。湘江繞山而轉(zhuǎn),回雁峰居首,岳麓山為足,共有七十二峰,祝融,紫蓋,云密,石廩、天柱為大,朝日,側(cè)刀,惠日,碧蘿、煙霞、金簡、會仙、降真、仙巖、芙蓉、靈隱、碧云,棲真、靈芝、華蓋、紫霞、喜陽、赤帝、軫宿、柿蒂、靈應(yīng)、瑰霄、石菌、香爐、日蓋、女善、集賣、吐霧、巾紫、白馬、馬鞍、彌勒、碧鷲、白云、高奇、峽寺、靈麓、石榴、采霞、白石、永泰、九女、云龍、雙石、明月、青嶺、普賢、岣嶁、會善、潛圣、蓮花、天堂、禪光、祥光、回雁、彌陀、屏障、蓍者、靈藥、碧岫、安上、靈禽、鳳凰、文殊、擲缽、瑞應(yīng)、云居等峰,分布在衡山縣境內(nèi)六十峰,衡陽縣境內(nèi)七峰,潭州等地五峰,其主峰為祝融峰。傳說祝融氏為黃帝身邊一位大臣,主管南方事物,以衡山為棲息之地。祝融死后,人們把他葬在衡山最高處,峰以祝融命名。
孫碧云與成芳初上衡山,見衡山之秀,層巒疊嶂,霧彌山中,氣勢磅礴。進入山中,只見古木長遍山坡峰嶺,流泉飛瀑直下,廟宇古剎,美不勝收,令人目不暇接。
神尼見碧云、成芳和小紅一路觀景看山,興致甚濃,推促道:“你們幾個莫要貪看山景,誤了時辰,前頭還有登半個時辰的山路,趕路要緊。”慧真師太道:“她們第一次上衡山,就讓她們好好觀觀景,不急這一時。”正說著,聽到山間有說話聲。神尼等忙上前一看,就見慈惠庵慧靜師太帶著一幫師姐妹及庵中弟子前來迎接。慧靜師太見了神尼等眾人,歡喜不已,道:“聽說你們要來,我們已靜候多時了。才得弟子們來報,我們趕緊下山,還是遲了一步。”神尼也大喜,道:“你現(xiàn)在已是住持之尊,要事纏身,不必這么勞師動眾。”慧靜道:“多年不見,今日既來之,也是山門之幸,一定得好好聚聚,大家好好快活快活。”
眾老尼一路歡喜寒暄,到了慈惠庵,眾人就座,弟子獻上香茶。慧真師太嘆息道:“想起師父在世時,我們姐妹在這庵中是多么的快活,何等的自在,整個慈惠庵是人丁興旺香客不斷,沒想到師父圓寂,二師姐出走之后,慈惠庵不到幾年光景,就人散庵敗香火凋零。現(xiàn)在好了,有三師姐主持慈惠庵,這幾年算是萬物復(fù)蘇,香火也旺了,下山的師姐妹也陸續(xù)回山走動了。尤其是闊別四十余年的二師姐都回庵來了,三師姐真是好人緣。”
白馬庵的慧云師太道:“如今姐妹們難得在一起,尤其是二師姐,可是自從被大師姐擠走后四十多年沒上過山。二師姐可是沖著三師姐來的,連她的弟子、侄女都領(lǐng)來了。三師姐你看你面子多大。”神尼一聽,忙向眾姐妹介紹了碧云、成芳、紅兒等。孫碧云起身道:“各位師太、師叔在上,先受弟子碧云一拜。”
眾姐妹一看,這孫碧云彬彬有禮,落落大方,又生得國色天香,個個暗暗贊賞不已。慧靜師太忙扶起碧云道:“碧云弟子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笑笑對神尼道:“二師姐原是我姐妹中的一枝花,所挑選的弟子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又問碧云:“不知碧云弟子家在何處?現(xiàn)在是伴二師姐在一起否?”孫碧云道:“弟子居住衡州西鄉(xiāng),是個俗家弟子。”慧靜道:“原來如此!”
神尼曉得碧云不愿暴露身份,忙岔開話題道:“真是年少出走白頭回!當(dāng)年師父圓寂后,我離庵出走,那正是風(fēng)華正茂之時。流水無情,歲年添亂,今日我們姐妹相聚,已是白發(fā)蒼蒼老尼之身了。真是人生苦短。”
慧靜師太也嘆息道:“當(dāng)年師父在世時,我們年紀(jì)輕輕,轉(zhuǎn)眼間師父圓寂已幾十年了。如今承蒙各位師姐妹抬愛,在我主持五周年之時,各位能不辭辛勞、不顧年事已高上山相聚。今年是先師誕辰一百周年,我曾與幾位師姐妹商議過,打算在慈惠庵后興建一座偏殿,為先師塑一尊金身。為此,特邀眾姐妹聚會,不知各位各何高見。”
慧真道:“三師姐言之有理。先師一生教育弟子盡心盡力,我等弟子應(yīng)當(dāng)為她盡一點孝心。不知這建殿塑金身費用從何處籌備?需要多少銀兩?”慧靜道:“這個倒無需眾姐妹擔(dān)心,由本庵弟子到各處募集即可。本庵歷史悠久,在外名氣尚可,募集銀兩不是難事。”神尼想了一會,道:“三師妹要為先師建殿塑金身,這是好事。但不能忘師父一生主持慈惠庵的宗旨,所得錢財,皆由香客自愿,不能借機索取。我看還是發(fā)動先師門下弟子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吧。”
慧云師太也點頭道:“二師姐提議甚好,我白馬庵雖是小庵,香客不多,也還有些積蓄,算來大概有百來兩,待下山時即讓弟子取來。”慧真也道:“我也出百多兩吧。”接著是慧青捐銀兩百兩,其他也都出一兩百兩銀子不等,一會就湊集了一千多兩。神尼道:“老尼的聚湖庵香客少,平時省吃儉用余下一些,加上弟子碧云為修庵所捐共有三百余兩銀子,愿全部獻出。三師妹,不知還差多少?”慧靜道:“上次我與慧媛、慧安等師姐妹請工匠作了預(yù)算,建殿需要白銀二千一百兩,塑金身需要三百兩,其它各項開支需要七百兩,共計三千一百兩。剛才各位師姐妹認捐共計一千四百五十兩,本庵現(xiàn)有積蓄六百余兩,共計兩千余兩,還差千余兩。這樣一來,再發(fā)動師姐妹的弟子捐銀就差不多了。”
孫碧云一聽,對神尼耳語了一番,道:“各位師叔,除師祖的弟子外,下一代弟子算來云兒的輩份了,對師祖也該盡一份孝心。晚輩家有薄產(chǎn),算是豐衣足食之家,愿捐白銀兩千兩,為修繕慈惠庵和為師祖塑金身出一份微薄之力。晚輩下山后,即刻派人送來。”眾人一聽,吃驚不少,慧靜師太道:“碧云師侄,捐得太多了,我等承受不起。再說也無需這么多銀兩。”碧云道:“師叔不必多慮,這是弟子對師祖應(yīng)該盡的一份孝心。依弟子看來,這老庵已舊,修葺也需要銀兩。”神尼道:“師妹,你就收下吧,這是她的一份心意。”在座各位都對碧云刮目相看。
次日正是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神尼三更時就把孫碧云、成芳和紅兒叫醒,從慈惠庵出發(fā)經(jīng)磨鏡臺、南天門,上觀日臺看日出。眾人上得天臺,看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冉冉躍出,就像一個調(diào)皮的紅孩子,一跳一跳出現(xiàn)在云霧之中,紅日下,群山云遮霧罩,碧云等如置身仙界。天色已亮,四人往祝融峰走去。只見香客如蟻,歌聲如潮,人來人往,上山之道宛如一條天路直通祝融峰頂。
成芳問神尼:“姨媽,這南岳的香客這么多,這祝融氏真顯靈嗎?”神尼笑道:“心中想佛便有佛,心里要信便顯靈。”一行人又到了水簾洞,然后折回慈惠庵。只聽得庵中鐘聲木魚聲響過不停,香客來來往往,甚是嘈雜。孫碧云道:“這南岳圣地,也并非清靜之地呀!”神尼又笑了笑,道:“佛中的清靜,并非人世間的吵鬧嘈雜,而是心界中的清靜,虧你在我身邊從師這么久,還問這外行話!”碧云嗔怪道:“只怪師父不收我,讓孩兒還了俗,你看,徒兒身上哪還有清靜之心!”
在南岳住了數(shù)日,孫碧云牽掛山寨,對師父道:“云兒與芳姐已玩得差不多了,想早些回去。”神尼道:“師父也要回山了,待明日向你三師叔說一聲就下山罷。”
次日,孫碧云、成芳向慧靜師太告辭下山。臨行時,成芳對神尼道:“姨媽,紅姨就托付給您了。”神尼道:“你放心好了。大姨會善待她。”成芳又向小紅交代一番,二人泣淚相擁,殷殷道別。
孫碧云二人從南岳后山下山,為了趕近道,乘馬沿人煙稀少的山道而行。山路崎嶇,不時有虎豹出沒,兩人恃著一身武藝,也不覺害怕,只是她們的坐騎一遇到猛獸之聲就會嚇得渾身發(fā)抖,不敢前行,成芳笑道:“這畜生怕畜生倒是奇怪了。”孫碧云道:“你不曉得,這虎豹乃山中之王,自古一物降一物,馬怎么能不畏懼。”又道:“猛獸倒是不懼,只是怕這山路要道藏有強盜土匪,使用陰招偷襲,那可是防是不勝防。”成芳道:“這也不必擔(dān)心,哪個敢來偷襲我倆,除非吃了豹子膽!”孫碧云道:“還是小心為上。”
到了中午時分,二人肚子早已餓了,想找一家客棧吃一頓熱飯,可是一路走來,哪有客棧,連個像樣的住戶人家也沒見到,只得忍饑挨餓繼續(xù)趕路。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香客,向香客打聽,那香客道:“這是衡陽縣境內(nèi),名叫界牌。這邊界深山之地,哪有客棧,我等去南岳燒香,都是自備飯菜。”成芳一聽,涼了半截,道:“常言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先曉得這不毛之地連個客棧也找不到,還不如往衡州大道上走,不致于這般狼狽。”孫碧云道:“事已如此,埋怨無益,只有往前趕路要緊。”
又走了十來里路,看見前方有座吊腳棚,一桿足有三丈高的樹桿,掛著一塊青布,上面寫著幾個黃字,也看不清寫的什么。兩人以為是個匪寨,原想繞道而行。孫碧云卻一細想,雖說這兩面環(huán)山,但明明是個大壟,哪有土匪立寨于壟中之理?對成芳道:“我細細想來,這應(yīng)該不是匪寨,說不定是個客棧。我們上前去看看吧。”于是兩人打馬前去,一看果然是個客棧。樹桿上分明寫著“界牌客棧”四個大字。兩人大喜,下馬走進客棧,見一個店小二正在打瞌睡。成芳吆喝一聲道:“店家,可有飯菜?”店小二驚醒,看清是兩個英武的女子,一白一黑,一俊一丑,身上還帶有兵器,慌忙道:“兩位客官想吃什么?”成芳道:“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來。”說著,掏出一把碎銀往飯桌上一放。小二見來客出手闊綽,不敢怠慢,忙進屋去叫老板娘子。少頃,一位二十幾歲的婆娘出來,嘴里說著:“請問兩位客官——”一看原來是兩位婆娘,忙改口道:“兩位大姐,小店雖小,但獐麂兔驢樣樣齊全,要點什么?”成芳道:“好大的口氣,樣樣齊全。我不點別的,先來一盤爆炒驢子肉看看。”
老板娘一聽,還真傻眼了,忙賠禮道:“怪奴家說順了嘴,小店卻偏沒有驢子肉。”成芳道:“我諒你也拿不出來,我們這里哪來的驢子肉,連個驢毛也找不著。莫嘴貧了,有什么好酒好菜,上來吧。”那老板娘看這兩個婆娘非同一般,哪敢待慢,便親自下廚。不一會,一盤爆炒獐子肉,一盤朝天椒炒野雞,一盤紅燒野兔肉,一盤清炒馬齒莧,外加一碗南瓜湯,一壇湖之酒陸續(xù)上桌。成芳乃使毒的高手,怕在這深山小店著了道,拔出銀簪往酒菜中驗了驗,對孫碧云道:“師妹,放心吃吧。”又吩咐店小二給兩匹馬喂草料。店小二沒見過馬,一時沒聽清楚,問成芳道:“叫我做什么?”孫碧云曉得店小二不懂喂馬,道:“店中可有高梁豆料?拿來喂馬就行了。”店小二點頭去了。
二人早已餓了,正狼咽虎吞吃著,外面來了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道:“老板娘子,可有酒菜?端上來!”老板娘出來一看,道:“原來是曹爺,想吃什么?”那喚作曹爺?shù)臐h子看見店中一俊一丑的兩個婆娘,打量半天沒有說話,再看見屋角有一桿槍和兩把長劍,便知兩人有些來歷。又往后院一瞧,發(fā)現(xiàn)有一紅一黑兩匹又高又大的馬,更是好奇得很。對老板娘道:“今日爺是路過,就不吃了。”老板娘見他要走,反倒歡喜,道:“曹爺走好。”那漢子一個溜跑就不見蹤影了。
孫碧云看出此人不大對勁,便對老板娘道:“這剛才來的什么人?說是要酒要菜,怎么沒吃就走了?”老板娘支支吾吾的不想說,孫碧云又掏出一把碎銀來,道:“你說實話,這些銀兩就是你的了。”老板娘見錢眼開,過來要收拾銀子。成芳手一揚,道:“先說,再拿不遲。”
老板娘道:“奴家說了,二位可別對外張揚。剛才這位曹爺,是蟠龍寨的暗探,經(jīng)常光顧奴家酒店,察看奴家店里有沒有蟠龍寨要找的人和貨。”成芳道:“他要找什么樣的人貨?”老板娘道:“就是有錢財或者別的什么可劫的人。剛才一定看到兩位大姐什么了,回去向寨主報告去了。兩位大姐可得小心些。”
孫碧云道:“這蟠龍寨是些什么人?你細細說來。”老板娘道:“還能是什么人,就是攔路打劫的土匪唄。這寨主聽說是官軍中逃出來的頭目,逃到這里遇上蟠龍寨的原來的寨主,兩人打起來。沒斗上多久,便把原寨主活捉了,后來便在這里做了寨主,原寨主做了二寨主。大寨主叫做雷正,二寨主叫王沖,兩人糾集百來號人在此打家劫舍。”
孫碧云把銀子讓老板娘收了,老板娘還算是個古道熱腸,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道:“兩位大姐,還是小心為上,莫往這蟠龍寨虎口中闖,快些吃完走人吧,我估摸那些人很快就會來了。”成芳問:“往哪里走好?”老板娘道:“大姐可從唐沖往賀家?guī)X小路走,可避開蟠龍寨,直通渣江。”孫碧云聽了,也不言語,兩人商量一番,由成芳在前探路,碧云在后,隔一段路跟著,要看看這蟠龍寨的土匪是明劫還是暗算,要去會會這雷正與王沖。這正是:
一心向佛本凈空,怎奈難了恩怨情,
南岳千年修行地,難渡弟子戒殺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