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時長官特意交代不要動老賊,給他一點體面,讓他出國,而且是當(dāng)著伊藤整一的面說的。天『籟小『說⒉”
“真的?”
“真的!”
柴崎惠次憤憤不平:“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我也這麼想!”松田千秋兩手一攤,回答得很乾脆。
對方奇怪了:“你這到底啥意思,放過還是不放過?”
“你能堅決執(zhí)行長官的命令麼?”
“當(dāng)然!”
“包括放過他的命令?”
“這個……”柴崎惠次猶豫了,面色變幻很久,最後咬牙道,“也能!”
“好!”松田千秋詭異地笑了,“現(xiàn)在我給你傳達長官的命令?!?
“等等,你不是剛傳達過?”
“我傳達過了?”松田千秋疑惑地撓撓頭皮,“也許是吧,不過我還想再傳達一次,你有意見麼?”
“你……”柴崎惠次愣住了,無奈點點頭,“好吧,你說?!?
“除惡務(wù)盡、斬草除根,所以……”
聽到這兩條截然相反而且牴觸的命令,柴崎惠次終於繃不住了:“你這是鬧哪樣啊?這差得太遠了吧!你戲弄我?”
“兩條命令你自己選,不管你選哪條,我都只承認傳達了你選的那一條,懂麼?”
柴崎惠次現(xiàn)在明白了:松田千秋一方面要把堀悌吉不殺伏見宮博恭王的命令告訴自己,另一方面又把他認爲(wèi)該殺的想法透露給自己。意思很明確:要殺人的話,這責(zé)任就是咱們倆扛了!長官是偉光正的統(tǒng)帥,今後還要帶領(lǐng)帝國海軍打仗的,一貫忠君愛國,怎麼能做這種事?這種髒活要幹也是下面人幹——亂兵恣意妄爲(wèi)嘛。
“懂了!”柴崎惠次咬牙道,“我?guī)?!?
“真的?”
“真的!”柴崎惠次哈哈一笑,“我還騙你不成?”
“幹這種事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咬牙切齒道,“我在塔拉瓦喝過人尿、吃過人肉,在絕望中苦苦掙扎,早當(dāng)自己死過一次,這點困難不算啥。你放心,我不牽連你,你給我傳達的是放過的命令,我違背長官意願,我胡作非爲(wèi),我……”
“不過,逮不到人可不行啊,你得教我個辦法將這傢伙弄出來,再拖下去我怕夜長夢多?!?
“這不已經(jīng)在教你辦法了麼?”松田千秋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柴崎惠次聽後不住點頭:“果然是高參,高明!高明!”
“高明不高明要看結(jié)果啦?!彼商锴镄Φ溃安贿^你彆著急,如果這招數(shù)不靈,我還有辦法,總而言之只要他在醫(yī)院,我一定會把他弄出來?!?
很快,松田千秋所謂的“解決辦法”就來了,大批士兵們饒有興致地看著工程師們擺弄、折騰。不到15分鐘,架設(shè)在大卡車上的大廣播便響了起來,這是控制廣播社後從後方調(diào)遣過來支援的設(shè)備,上面還有東京廣播電臺最爲(wèi)人所周知的播音員緊急錄製的磁帶,播放後聽上去抑揚頓挫、字正腔圓。
“各6海軍將士、各愛國民衆(zhòng),這裡是東京廣播電臺,下面播送緊急消息:
……伏見逆博恭,構(gòu)陷忠良、戕害官兵、陰謀叛亂、謀朝篡位……已成國賊!幸被愛國官兵察覺,此賊陰謀暴露,倉皇出逃……大日本帝**事參議官、聯(lián)合艦隊司令長官、元帥海軍大將堀悌吉在愛國官兵一致推舉下就任討逆軍總司令官,奉皇命討伐不臣、刷新宇內(nèi)……
據(jù)悉,該賊藏匿處最可能是醫(yī)院、學(xué)校等公衆(zhòng)場所,凡我愛國民衆(zhòng)、愛國官兵予以擒獲的,請迅扭送至海軍省、軍令部或東京警視廳。民衆(zhòng)立此大功者,賞金1萬日元;官兵立此大功者,
官升三級……”
“殿下,亂兵找不到我們好像先撤退了,不過醫(yī)院裡不能再待下去,亂哄哄的只怕要出事?!?
伏見宮博恭王連連點頭。
“我先出去看看情況?!?
“一切小心?!?
高橋定副官命令隨行的醫(yī)生脫下白大褂由自己換上,裝成軍醫(yī)模樣悄悄進入主建築物,果然一路上看到不少軍官模樣的病人正在四處搜尋,還聽到他們議論紛紛。
“我就說嘛,前幾天堀大將莫名其妙被免去聯(lián)合艦隊司令長官,原來是國賊在搗鬼?!?
“電臺裡說得一點也不錯,伏見逆確實不是個東西,明明中途島戰(zhàn)役裡損失的軍艦,硬扣到堀大將頭上……”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我當(dāng)時在飛龍?zhí)柹戏?,還能不知道真相?”有人譏笑道,“爲(wèi)掩蓋真相,當(dāng)初航母上的官兵不管有病沒病都被強制安插在醫(yī)院裡不準(zhǔn)他們出去,免得他們走漏風(fēng)聲。”
“國賊!國賊!天誅國賊!”有人咬牙切齒,“他都已是親王了,爲(wèi)什麼要這麼幹?”
“沒聽廣播說他要篡位??!諸位,堀大將是忠臣,又能打仗,妨礙他篡位?。 ?
“聽堀大將就任討逆軍總司令官我就放心了,他可是日本第一號英雄,帶艦隊打得米英鬼畜倒地求饒、痛哭流涕啊,你們還記不記得,閱兵時陛下特意和他同乘一輛車?”
“對啊,對啊,那會兒戰(zhàn)利品如山一樣……”有人幸福地回憶,“哎呀,可惜那時候我在第八艦隊服役,沒趕上去歐洲呢。聽他們說,堀悌吉長官帶領(lǐng)艦隊轉(zhuǎn)戰(zhàn)四海,戰(zhàn)無不勝,連紐約都被咱們炸了,報了東京被偷襲一箭之仇!”
“那時候陛下估計就看出一點問題來了,特意要和堀大將親近,將來萬一有變也好有人救駕?!?
“正是,正是。陛下洪福齊天,又有擎天一柱保駕,必然逢兇化吉、安然無恙……”
高橋定一邊走,一邊聽,幾乎所有人都在四處搜尋,相互間碰見了還在詢問:“你們那邊有沒有國賊蹤跡?”
“沒有,你們那裡呢?”
“也沒有。估計國賊躲在隱匿角落裡,要好好搜,剛纔討逆軍只是粗粗找了下沒找出來。”
“搜!挖地三尺也要翻出來!”
“等等,我好像前兩天看見過伏見逆……”有人回憶起來,“好像在做檢查,有人朝他鞠躬還稱呼他殿下,對,一定是他!”
衆(zhòng)人立即熱鬧起來:“你給說說,他長什麼樣?”
高橋定只想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想到剛邁開兩步,就有人在他肩膀上一拍說:“站?。 ?
他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背上冒出,連寒毛也一根根豎立起來,身體變得僵硬不已,使出吃奶的力氣剋制住要逃跑的念頭,硬生生轉(zhuǎn)過身體來,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說:“有什麼指教?”
“醫(yī)生,你看到過伏見逆博恭國賊麼?”
“看見過!”副官想了想,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那人大喜,連忙道:“在哪裡?快帶我們?nèi)ィ ?
“下午走了吧,好像檢查完就走了……”
“哦……”衆(zhòng)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邊讓開道路,一邊議論紛紛。高橋定朝對方微微頜,然後也悄然退走。
再次回到藏身的密室後,高橋定勸道:“殿下,外面部隊確信是撤走了,只留了幾十個人管著廣播車。但情況比剛纔更危險,叛軍不但誣陷您爲(wèi)國賊還矇蔽其他官兵,同時開出了豐厚賞格,一羣人在翻箱倒櫃地找您,我怕夜長夢多?!?
“這可怎麼辦?”
“我剛纔看了下,後面沒人,那裡有條小衚衕,我們可以悄悄過去然後坐汽車走?!?
“好好!”伏見宮博恭王急得六神無主,點頭稱是。
“不過,殿下,咱們既不能回軍令部也不能回家,那是自投羅網(wǎng)。您最好去宮裡,有陛下在,問題不大,叛軍絕不敢進攻皇宮?!?
“對對!你考慮得很周全。”伏見宮博恭王連連點頭, “這次全靠你們了,脫險以後你立即升官三級,田中醫(yī)生和你再賞金1o萬?!?
“感謝殿下栽培!”
“感謝殿下厚賞!”
“不過我有點走不動了。”伏見宮博恭王畢竟上了年紀,剛纔事變突的時候屏著一口氣,現(xiàn)在感覺渾身脫力,根本沒法動。
“殿下不要慌,我來背您!”高橋定蹲下去背起伏見宮博恭王就走。
三個人在夜色裡跌跌撞撞,七拐八拐終於拐到停車的地方,高橋定先觀察了一下,現(xiàn)無異常後立即招呼兩人上車,熟門熟路地打著火,靈活地駛出了小院大門,先過一段岔口,看了看方向,對準(zhǔn)皇宮方向而去。由於路上積雪再加上不敢開大燈,他的度不敢開得太快。伏見宮博恭王經(jīng)歷虎口脫險,渾身都癱倒在座椅上,田中殷勤地給他找了毯子。
忽然,“嗤”地一聲,高橋定現(xiàn)前面有龐然大物攔住去路,立即緊急剎車,後面兩人措手不及,“咚”地一聲都撞到椅背上。他看得很清楚,對面的龐然大物是一輛坦克,而且龐大的炮塔似乎正在旋轉(zhuǎn)過來,嚇得他魂不附體,立即駕車向後倒退,迅從旁邊一條岔路離開。
“殿下,您忍著點,這裡都有部隊封鎖,衝過去比較難?!眲傉f了一句,猛然現(xiàn)前面又有大卡車橫在道路中央,上面似乎還有一挺機槍佈置著,更是大驚失色,繼續(xù)向其他岔路跑去,但沒走多少路,也被一輛卡車攔住去路……
一連試了幾次,無論他向哪個岔路開去都會被攔住,而且包圍圈眼看越來越小,耳畔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不要走了國賊!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