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蜀葵正在田間勞動時忽然聽到微弱的聲音傳來,飄若游絲。他豎起耳朵仔細(xì)地聽,除了樹林里蟲鳴鳥唱的混合聲之外,其余分辨不出有什么聲音。仍然低頭干活,還是聽到有什么在叫喚,他放下鋤頭沿著田硬向前走,邊走邊東張西望,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頭頂樹叢里傳來的,他跑到樹林里,就是在那棵老態(tài)龍鐘的大松樹下躺著一個人。這是一條茶馬古道,南來北往的人絡(luò)繹不絕,誰躺在哪里應(yīng)該說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事,但是他很肯定聲音是從那個地方傳來的,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走了過去。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年輕人,無力地向他伸出左手晃了晃然后又無力地放下。黃蜀葵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問道:“請問客官怎么了?”年輕人指了指嘴巴然后昏迷過去了。
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精心照料,年輕人終于醒來了。他告訴黃蜀葵自己名叫石決明,是湖南人,此次京城趕考,剛到麻城地界,不想遭遇盜賊,殺了書童,搶劫了盤纏路費,已經(jīng)有三天三夜水米未進(jìn),氣急交加,因此病倒在路邊,多虧黃蜀葵相救,磕頭謝恩。前前后后在他家居住半月有余,石決明對黃蜀葵夫妻說:“大哥大嫂,你們的恩情永遠(yuǎn)難忘,只是我不得不離開,大考在即,如不動身的話恐怕趕不上科舉考試了。”黃蜀葵說:“我家底子薄,沒有錢送你做盤纏路費,只能給你帶上干糧,也不能達(dá)到目的地,讓我出去借一借。”于是乎與妻子商量,林飛燕說:“公子在我家住了這么多長時間,你細(xì)心照料,臨走你送他那么多吃的,你已經(jīng)盡心了,如果說再去替他借路費,我不是不可,我是想到如今饑荒盛行,餓鬼遍野,誰給你借呢?再說到京城千里迢迢的,路費該要多少啊。”黃蜀葵堅定不移地說:“我一切大小事都是聽你的,你當(dāng)家作主,但是今天這事你得聽我的,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揍齊到京城的路費。”林飛燕生氣地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固執(zhí)己見呢,如果說你有這個能力不幫他,那是你不仁不義,你自己家里都青黃不接,要斷糧了,還有這個心思,我看你是不想過日子了。”黃蜀葵說:“我家有個遠(yuǎn)房親戚在河南黃柏山,是我母親的嫡親妹妹,家境富有,借點小錢,絕對沒有問題,我擔(dān)心山高路遠(yuǎn),必將路過獅子峰的康王寨,那里強盜出沒無常,加之身上帶著銀子,如果遭遇盜賊,必死無疑,所以猶豫不決。”林飛燕聽后興致勃勃地說:“我隨你一同前往。”黃蜀葵堅決反對說:“你在家里照顧黃莆,這樣吧,我讓石公子陪同我一道去黃柏山。”臨行前林飛燕拉著黃蜀葵的手說:“此去山高路遠(yuǎn)一定要小心謹(jǐn)慎,早去早回,如果在康王寨遇到了土匪,你只是說小檗皮的親戚,他們會放過你的。”黃蜀葵笑著說:“我怎么成了土匪的親戚呢。我沿著巴水源頭,走康王寨山腳的那條道,不會遇上土匪的。”林飛燕嚴(yán)肅地訓(xùn)誡丈夫說:“山上人認(rèn)識我的,你是我丈夫,他不會不講情面的。此事非同兒戲,那里的土匪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野獸,千萬千萬小心謹(jǐn)慎。”又囑咐石決明說:“你是讀書人,見多識廣,一定得見機行事,切不可與土匪發(fā)生沖突,情急是一定要高呼‘我是小檗皮的親戚’。或許土匪們會向他報告的,這樣一來就可以躲過劫難。”二人滿口答應(yīng),第二天清晨出發(fā)。
二人一路曉行夜宿,第三天就到了黃柏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遠(yuǎn)嫁的姨媽,高興萬分,姨媽聽他說明原委后喜極而泣,激動不已,姨父非常慷慨地說:“談什么借錢呢,你要多少銀子,不就是到京城的路費嗎,多帶點。”一共給了一百兩銀子,約好其中五十兩給黃蜀葵家里作為家用,其余的給石公子為進(jìn)京路費。二人歡天喜地告別而歸。姨父還派了三個家丁陪同返回麻城。石決明提議說:“我們夜里出發(fā),到了康王寨就天明了,白天土匪就收工了,白天路上人多,我們就可以很快越過康王寨山腰。”姨父則不屑一顧地瞟了石決明一眼說:“光天化日之下,即使是有土匪,你們五個人還怕他?再說,你們走康王寨山腳下那條小路,絕對沒有問題。”姨媽則說:“還是謹(jǐn)慎為好。”又囑咐家丁一定要小心保護(hù)好二人的安全,順利到達(dá)麻城后立即返回。五人依計而行,天黑出發(fā),希望后半夜越過康王寨那條小道。
曙光初露,天色微明,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了清風(fēng)崗,麻城的地界就在眼前,大家松了口氣,黃蜀葵說:“好了,好了,放心了,就在此歇一歇吧。”石決明猶豫地說:“還是堅持一下,到了山腳,那里有村莊,就到那里歇腳。”話未盡音,只聽嗖嗖嗖的三聲箭響三個家丁應(yīng)聲倒地,“喲嗬嗬”呼喊聲中,叢林中跳出幾個蒙面大漢將鋼刀敲在石頭上嘣嘣地響,用高亢的聲音叫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賣路錢。”黃蜀葵一聽是麻城本地口音,心里有底了,不慌不忙地說:“各位大爺,有話好說,我是小檗皮的親戚,我是來此投親靠友的。”其中一個蒙面大漢樂呵呵的笑著說:“不錯,我們的寨主曾經(jīng)是小檗皮,如今是他弟弟的人。可是你來遲了,如果昨天來,我們或許買他們的帳。但是今天呢,我們火拼了,算他們狠,他們的人將我們趕下山了,所以呢,他們說了不算。”然后用大手指了指蒙面高漢子說:“現(xiàn)在是這位大爺說了算。”蒙面高漢子將鋼刀在地上鉆得怦怦響:“我們要錢不要命,就看你是要命還是要錢。”黃蜀葵緊張地說:“各位大爺聽我細(xì)細(xì)說來。”于是乎就將如何遇上這石決明如何救他如何為他籌錢進(jìn)京準(zhǔn)備趕考。土匪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爺們對你說的不感興趣,快快留下買路錢則饒你不死。”石決明上前拜了一拜,斯斯文文地說:“各位大爺,如能就此放過小生,此去京城趕考,如若一路高中舉人,必定知恩圖報,決不忘記各位大爺?shù)拇蠖鞔蟮隆U埜咛зF手!”蒙面大漢沉默幾秒后狂飆笑淚,興奮地說:“給我搜。”黃蜀葵則見機逃跑,跑不過百米,有個土匪掏出一箭向逃跑的黃蜀葵射去,正中背窩心,應(yīng)聲倒地。蒙面大漢伸腳將石決明踹翻在地,又照著他的腦袋踢了三腳,當(dāng)即昏了過去。幾個土匪蜂擁而上,撲向石決明,奪過他的錢袋子在空中晃了晃,得意忘形地說:“老大,今天發(fā)財了。”土匪們在嬉笑聲中離開了。
直到午時三刻,石決明才在太陽強烈的照耀下蘇醒過來,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摸了摸身上的錢袋子,什么也沒有,再舉目四顧發(fā)現(xiàn)三個家丁倒在地上,摸了摸鼻子,已經(jīng)斷氣了,三步并做兩步跑到黃蜀葵身邊摸了摸他,也已經(jīng)斷氣了。石決明向著天空,面對山野哭著喊話:“蒼天啊——大地啊——”